也许是心灵感应,满脸囊皮的高良伟慢慢睁开了眼。当瞳神的倒影再现当年熟悉的脸,他不由自主愣住了,马上亲清过来,坐直身子,认真审视高泓溯,很快认出眼前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高泓溯。
高良伟已有十七年没有见到自己挚爱的儿子。岁月如梭,漫长的时光仿佛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将两颗心悄然分割。命运终究还是安排了这场重逢,仿佛是上苍对他多年坚守与思念的温柔回应。
眼前的景象如同梦境般不真实,那个曾经在他怀抱中嬉戏,在他膝下成欢的孩子,如今已长成一位身姿挺拔的青年。儿子跪在父亲的面前,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有激动,有愧疚,更有深深的思念与敬爱 。这一刻,高良伟的心被深深触动,他的眼眶湿润了。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落,仿佛要将这十几年的思念与苦楚一并倾泻而出。他颤抖着手想要抚摸儿子的脸庞,又怕自己的触碰会打破这份难得的温馨与宁静。
高泓溯的声音哽咽了,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想要说出更多的话语。由于激动,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内心的感受。他紧紧握住儿子的手,这份血脉相连的亲情在无声中传递升华。周围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只剩下这对父子之间流淌的深情与温暖。高良伟老泪纵横,是对过去十几年分离的悲叹,更是对眼前这份重逢的珍惜与感激。
前来观望的村民们看到这种情景感动,任何人都不作出声来。随后就是欢呼,涌上前去,祝福高良伟儿子回来认祖归宗是天大的好事,要庆祝,要大庆。
天空中飘过嘎嘎叫南飞的雁。,高泓溯礼貌的让村民们进屋里坐,他在人群里寻找着什么?高良伟问他找什么?高泓溯直接回答:\"以前不是有两位叔叔跟着你吗?现在他们那里。\"
高良伟立马知道儿子说的是高东东和高西西,不由的感叹:\"你东东叔回来之后,在河川里电鱼,不小心被电触死。高西西在那之前就随着他的家人到广州打工,并在那里定居了,一直都没见回来。\"
高良伟虽然老了,思维还算敏捷,他怕儿子问起家里的事,谁都尴尬。他没有等儿子问,就事先说出了家里的情况:
\"当年我选择和你妈在一起,就和你大娘离了婚,之前家里一个哥哥和姐姐。我和你妈离婚的时候,你的哥哥和姐姐也已经大了。我想回家,可是你的大娘并不待见我。没有办法,我就在镇上给他们买一块底皮,建了三间楼房。你哥结了婚之后,你大娘就搬过去住,不允许我去,我就选择住在家里。后来你姐姐也出嫁了,嫁到了遥远的新疆。搬到街上住的大娘,在街上带孩子,认识了一个开车的司机,后来两人就住在了一起。虽然你哥哥反对,你大娘还是天天过来带孙子。一去十几年,孙子今年上高中了。经济上还说的过去,你哥在镇上开了一个饭店,你嫂子有点残疾,但两人很恩爱。\"
高泓溯:\"恩爱就说明两人通情达理,既然通情达理,为什么不把你接到镇上去住?好孝敬你。他们也不怕你一个人在家有意外。\"
高良伟:\"不要怪他们,是我自己不愿意去的。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帮助不了他们,不能干活,还碍手碍脚的,你嫂子接我几次我都没去,坚决不去。\"
有人就问高泓溯的情况,也是高良伟想知道的。
高泓溯侃侃而谈:\"大学我学的是宏观经济学。毕业过后,妈妈让我到美国深造,学的是经济学博士学位。现在在内华达州的一个高校任教,四年前认识了同样深造的一个中国女孩。我们相爱了,现在已经结婚,育有一个儿子。\"
高良伟听后笑的合不拢嘴:\"我高家祖上萌德,到我辈两个儿子,两个孙子,这一辈子我值了。\"
高泓溯打开手机,把里面的图片视频播放出来给高良伟看。是事先准备好的视频,儿媳妇深情向他招手:\"爸爸,向你问好!泓溯这次回去,代表我们全家向你致敬,祝你老人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福如东海。\"孙子伸着稚嫩的小手,面向屏幕,用稚嫩的语言一字一顿:\"爷爷,我是小雨点。\"
高良伟笑的流出了眼泪:\"乖乖,真懂事,真有本事,好样的,都是好样的,\"他突然问道:\"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这种场景,这样的问话,令高泓溯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她身体不太好,正在静养。\"
高泓溯,一个思维非常敏捷的人,即使人群里有人知道母亲的秘密,那他也不能说出母亲已经被批准逮捕的事实。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母亲做出的事再不好,他也要维护母亲最起码的脸面,维护母亲最起码的尊严。因为尊严是一个人活着的标杆,站不直的人,混日子的人,如果尊严不在,那就是捱时间等死。
生命的沧桑等同不了人性的温暖,更掣肘不了人性与生俱来的关怀。高泓溯安排父亲到镇上澡堂洗澡,上车之前,他对高良伟说:\"爸,咱再也不要回这里了,这里只是记忆,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忘掉吧。\"
高良伟听到了装作没听见。
在东陵镇陆达商场,高泓溯给父亲买保暖内衣内裤,羽绒服,鞋袜帽子,净捡最贵的买。高良伟不想买贵的,被高泓溯说了两句便不吭声了。
爷俩来到就近的一家浴池,高泓溯陪同父亲走进去,守着父亲泡澡。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高泓溯父亲不要乱动,他出去接个电话。
在大厅里,高泓溯听介绍才知道打来电话的人是天秤律师事务所的所长司登平。他洗耳恭听。
司登平以一种激扬的语言说话:\"高先生,我们签过合约之后,立马按照你的意愿安排资深律师前往宁民县公安局,在秘密看守所里见到了你的母亲陆美丽,向她传达了你的关切。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既然我们签订了合约,就会为你服务。从法律的层面上来讲,你的母亲已经涉嫌犯罪,证据确凿。现在唯一能减轻你母亲罪责的就是配合公安机关,把所有知道的情况和秘密全部说出,争取宽大处理。只要态度积极,积极归还赃款,挽回国家损失,只要不超过三百万,或者审计出来的数字全部能归还。那么法院肯定会酌情处理,从轻处罚,三至五年出来你们母子相见不是梦。我们的律师已经明确告诉你的妈妈,让你的妈妈这样配合,你在外面筹钱。你妈妈点头表态,愿意听从律师的安排,能说尽说,绝对不留任何隐瞒,争取宽大处理,早日见到多年没见到的儿子。\"
听到这一席话,高泓溯不由得感慨,赞扬司登平:\"你们做的事太专业了,我为能认识你而感到荣幸。希望你们再接再厉,保持联系,争取母亲宣判的那一天,结果是我乐意看到的。事成之后,我给你们送牌匾,互联网宣传,让你们在互网上火一把。\"
司登平听到要约人这么慷慨,这么果断,马上激情连连:\"好的,高先生,合作愉快,向最美好的愿景前进!\"
洗好澡的高良伟精神焕发,穿上新衣服的他,精神抖擞,哪里还像是一个邋遢的农村老头儿,简直像一个城里退休的老干部。
高泓溯左瞅右瞅,感觉哪里还欠缺着什么?后来才发现头发蓬松,需要剪发。
从理发店走出来的高良伟,高泓硕给他戴了一顶鸭舌帽,气场一下子就上来了。好像当年的高良伟又出现了,只是老了些。
高良伟不忘心事,希望高泓溯能到同父异母的哥哥家去看一看,高泓溯马上爽快的答应。
车子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下,早已经有人告诉高良伟的大儿子。经过紧张的协商,郝惠凤还是带着儿子,儿媳和孙子出来迎接高泓溯。
高泓溯没有任何的拘束,走上前去就把同父异母的哥哥抱住,不停拍打哥哥的肩膀,激动的说道:\"哥,弟来看你和嫂子侄子了,还有大娘,向你们问好。\"
高泓溯的哥哥也是很激动,看到从来没有谋面的弟弟这么的知性,很是欣慰,满脸露出欢乐的笑容。
高泓溯抱起侄子在他的小脸上亲了几下,然后掏出二千块钱塞进他的衣兜。嫂子看他给孩子塞钱,马上客气:\"刚见面,给什么钱呐!来家里认亲这是大事,有心意就行,不能要你的钱。\"
高泓溯把嫂子的手支开,喜笑颜开:\"多方面的原因,谁家都有历史。咱不错怪任何人。既然咱有血缘关系,咱就是亲人,亲人没有隔阂。给侄子钱就当见面礼,买些新衣服新鞋新书包之类,或者自行车,滑冰车,滑板车。\"
小侄子特别的开心:\"好呀,好呀!叔叔说买就买,叔叔就别走了,我爸爸是厨师,炒的菜可好吃了。\"
小孩子说的话,令几位大人非常的开心。
放下侄子之后,高泓溯我从怀里掏出二千块钱双手递给郝惠凤。郝惠凤马上伸出手拒止:\"不要,不要,我哪能要你的钱?你辛辛苦苦挣的我不能要。\"
高泓溯满脸的赤诚:\"大娘啊,刚才我已经说了,每一个家庭都有历史,虽然是人创造了历史,历史是一面镜子,照出人的美与丑。历史是过去的事,只有回头看的人才明白昔日的对与错。人的一生时间很短,不能把对与错始终记在心里,宽容包容才是人本来的善良。大娘就是一个善良的人,从面相上就能看出。所以,今天收下这二干块钱,就说明你包容了以往的一切。\"
高泓溯的口才令所有人信服,没有阅历和知识的饱满哪能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郝惠凤看了一眼高良伟,笑着收下了钱。
就在大家到饭店里说话的时候,郝惠凤又把二千块钱塞给了儿媳妇。儿媳妇不愿意要:\"这是小叔给你的,不管多少是他的心意,你收下就是。\"
郝惠凤二次把钱塞给儿媳妇,快速离开,帮忙收拾桌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