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了仍在挣扎的月刃后，我缓缓朝奎兰与红羽的方向走去。
“呃啊……！”
为了保护红羽，奎兰护在红羽身前，双臂微张，脸上写满了警惕与紧张。我却只是苦笑一声。
“我知道那个狼怪就是红羽。”
“……！”
“别担心，退下吧。我和他有些话要说。”
奎兰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缓缓让开了身子。我小心翼翼地走向倒在地上的红羽。
“红羽。”
我俯下身，凝视着那只遍体鳞伤、血迹斑斑的狼怪，沉重地点了点头。
“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
“我……不过是履行了我的职责罢了。”
他的声音微弱如风，气息奄奄。
胸口那道狰狞的裂口令人触目惊心，伤口深可见骨，几乎撕裂了整个胸膛。无需多想也能明白，这是被狼王所留下的致命伤。
“……对不起。”
听到我的道歉，红羽只是浅浅地笑了笑。
“这不是您的错，殿下。如果不是您的策略，我……恐怕早已在那场战斗中毫无意义地死去了。”
“……！”
“多亏了您，我才有机会救下我的弟弟。”
他那扭曲不堪的手指缓缓抚向自己染血的胸膛。
“我的人类之心……早已停止跳动。作为人类，我已经死了。”
即使变成了怪物，红羽的眼神依旧温柔。他缓缓望向夜空，月光映在他微微泛白的瞳孔里。
“如今的我，不过是一个依靠满月的魔力来维持生命的狼怪罢了。”
“……！”
“最终，我还是以怪物的身份死去。”
“不。”
我用坚定的声音打断了他。
“你是人类。”
红羽微微一怔，奎兰也在一旁惊愕地看着我。
我郑重地点头，语气没有丝毫动摇。
“我承认这一点。按照这里的规则、按照我的标准，我承认。”
“……！”
“红羽，你比任何人都更像人类。”
我缓缓站起身，转头望向奎兰。
“奎兰，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满月的光辉如丝缕般萦绕着红羽的身体，那份魔力维系着他的生命。
换句话说，当月亮落下时，红羽的生命也将随之结束。
“在天明之前，陪陪你哥吧。“
“……！”
奎兰的眼中满是犹豫与不安，然而那是属于他们兄弟俩之间的事。对我来说，我只希望他们能在最后的时光里，不留下遗憾。
***
十字路口，南墙前。
除了月刃，所有被捕的“狼人”都被集中在此并被束缚着。
我急匆匆地赶到这里，准备决定他们的命运。然后…
“嗷呜！”
我发现了一名金发骑士，他看起来比那些狼怪还要像野兽。
“卢卡斯？”
卢卡斯被铁链锁得严严实实，几乎快要趴在地上，露出锋利的獠牙，吐出一股冷气。
他那双明亮的蓝色眼睛闪烁着兽性十足的光芒。
“自从战斗结束后，他就一直这样……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制服。”
来自魔法营的狐狸和兔子显得有些不安，低声汇报道。
“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
我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心中暗叹。看来，他又一次过度使用了【兽化】特性。
“嘿，卢卡斯。还认得我吗？”
当我近距离询问时，卢卡斯脸上原本咄咄逼人的表情立刻软化了下来。
我是不是该庆幸，这只该死的猎犬竟然还认得自己的主人？
“把这把刀绑在他的手上，确保他无法松开。”
我走近时，卢卡斯显得异常温顺，即便是士兵们将【业力吞噬者】刀柄绑在他的手上，他也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我沉思片刻，随即做出了决定。
“把他关起来，放进最坚固的牢房。”
以他现在的状态，谁也无法预料他会做出什么举动。最好的做法是把他关起来，等他恢复理智再说。
卢卡斯，此刻就像一只被驯服的狗，毫无反抗地被拖走，带往监牢。
“唉……”
我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不禁叹了口气。
“那我们呢？”
“也把我们关起来吧！”
身后传来了喊声。
“……”
我慢慢转过身。
那些曾经是“狼人”的生物，如今仍带着兽毛的痕迹，跪在地上被捆绑着。它们那血红色的眼睛闪烁着，绝望地哀求着。
“我们是人类！”
“我们有权接受法律的审判！请给我们一个公正的审判！”
“我们的领主呢？月刃大人在哪里？去和他谈判……”
“够了——！”
我猛地打断了它们的喋喋不休。
“让我来告诉你们，在这片怪物边疆中，真正的规则是什么。”
我迈步向它们走去，语气渐渐变得威胁而冷酷。
“杀死怪物。”
一步。
“拯救人们。”
两步。
“而你们，就是怪物。”
三步。
我俯视着它们，看到它们的眼中闪过恐惧的光芒，我毫不留情地宣布道：
“我是这片土地的制定规则者，我的裁决即为真理。你们，毫无疑问，是怪物。因此，你们必然会死。”
“不！我们是人类！看看我们身上的模样！我们的心脏和你们一样，跳动着的鲜血，和其他人类没有任何不同！”
“你们是什么，不是由你们的出生、种族或外貌决定的。”
无论是从湖底深渊复生，还是纯粹的混血人类，或是你们内心的那颗心脏，所有这些都不重要。
“真正定义你们的，是你们心中所怀的思想和你们所做出的行为。”
它们闯入了我的城市。
没有任何崇高的理由，没有为了生存的绝望，仅仅是为了杀戮。
它们试图撕裂我的城市，摧毁这里的一切。
它们杀害了我的士兵，我的市民，还有我的英雄。
“你们披着人类的皮囊，却妄图冒充人类。”
对于那些曾是人类的存在，我冷冷地说道：
“你们没有资格以人类的身份死去，更没有接受审判的权利。”
谈到死亡，
“你们将像害虫一般死去。”
至于死亡，
“就在这里，立刻。”
为死亡而献给死亡！
我后退了一步，举起手高高指向前方，命令道：
“弓箭手，瞄准！”
随我而来的弓箭手们纷纷抬起手中的弩箭，箭矢对准前方。
然而，即便是我的命令，仍有几人迟疑，未能果断瞄准。眼前的那些身影，哪里像什么怪物？他们明明与人类别无二致。犹豫，是可以理解的。
我迅速地迈步上前，
夺过一名犹豫不决的弓箭手的弩，自己对准那些“曾经是狼人”的身影。
“眼前的这些生物，就是怪物。作为这里的指挥官，我已经做出决定。所以，你们只需要听从我的命令。”
“.....！”
那名被我夺走弩的弓箭手咬紧牙关，拔出备用的小弓，拉弓搭箭，朝前方瞄准。
我点了点头，喝道：
“瞄准！”
嗖！嗖！嗖！
没有任何一位弓箭手再犹豫，几十支弩箭齐齐举起。
“放箭！”
弓箭手们同时扣动弩机的扳机。
嗖！嗖！
“啊——！”
“救命啊！”
“该死的人类！我要诅咒你们到底……”
“月刃大人，愿你能成功……”
一阵阵哭喊、尖叫和咒骂如同暴雨一般倾泻而下，弩箭犹如利刃，穿透了那些“曾经是狼人”的怪物们。
“啊——！”
“啊——！”
“咳……咳！”
怪物们的惨叫声和挣扎声越来越弱，直到完全消失。
看着眼前的尸体，我将弩递还给那位弓箭手。
狐狸和兔子谨慎地走过来，低声问道：
“这些尸体怎么处理？”
“不是有怪物尸体处理手册吗？”
我冷冷地回应，然后转过身道，
“把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收集起来，其他的一律烧掉。”
“.....是的，殿下。”
我打开了系统窗口，查看敌人的信息。
所有的狼人都已被消灭。无论是白色、灰色，还是棕色，剩下的数量都为零。
现在，只剩下一个。
“只剩下月刃了。”
我将目光转向北方。
但我并不打算亲手杀掉月刃。
因为……
***
在一个黎明将至的夜晚，月光依然洒落大地，红羽与奎兰坐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故事。
从奎兰无法记起的往昔故事，到关于未来即将来临的种种讨论。
奎兰了解到，自己曾作为诅咒载体的事实，他的哥哥曾为了救他而将他们的家乡烧毁，甚至了解到他们家族的秘密与真正的面目。
而且，
“当我死后，我所背负的诅咒将会回到你身上……”
包括奎兰在内的惩罚小队，那个狼之诅咒，将会回到他们五人身上。
红羽的声音在变成怪物的形态后，语言逐渐变得模糊难懂，但奎兰依然专心聆听，试图理解每一句话的含义。
“对不起，我本该一直背负下去的……”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哥哥？”
奎兰轻轻笑了笑，伸手触碰上哥哥那扭曲的指节，
“我们不过是回归了最初的样子。”
“……”
红羽，脸部变得严重畸形，他抬头望向天空，然后将目光转向北方的森林。
“叶子已经开始变色了……”
奎兰也随着哥哥的目光望向了北方的森林，看到那片秋日里五彩斑斓的树林。
他们重逢的那个夜晚，正是秋季开始时的圆月之夜。
“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
红羽的身体开始缓缓地释放出狼之诅咒。
“我偷走了你的命运，代替你过上了人的生活，把你囚禁在那棵树里，把你培养成怪物，而我却天真地在外面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一直都觉得对不起你。”
“……”
“奎兰，你能原谅我吗？”
“哥哥，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奎兰轻轻笑了。
“有什么好原谅的？我们可是兄弟，不是吗？”
‘……谢谢你。’
他已经长大了，可在哥哥的眼中，他依旧是那个小小的弟弟。
这是红羽最后一次注视着自己的弟弟。
随后，他的眼睛缓缓闭上。
‘谢谢你……还活着。’
那个曾经瘦弱不堪、遍体鳞伤的弟弟。
那个曾经因自己的出生感到后悔，为自身存在而痛苦的孩子。
他是否真的因为能与哥哥一起成长而感到幸福呢？
这个问题，似乎再也无法得到答案了。
‘你活着的每一刻，成长的每一步……对我来说，都是奇迹。’
在抚养奎兰的岁月里，红羽是幸福的。
每一个瞬间。
无论是喂食、教导、争吵，还是共同入睡。
都是如此珍贵。
即使他最后变成了一个枯萎、丑陋的怪物。
他也从未有过一丝后悔。
‘拥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弟弟...我真的....真的很幸运……’
红羽的呼吸，停止了。
那是错觉吗？那张属于巨狼的狰狞长嘴上，似乎还残留着一抹微笑。
“……遇见你，是我这一生的奇迹。”
奎兰缓缓地将哥哥的身体轻轻放回地面，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我真的，真的……是个幸运的傻小子啊。”
可为什么，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谢谢你，哥哥……”
诅咒在幸存的部族成员身上开始逆转。
奎兰的身体上开始迅速生长出浓密的红色兽毛，他的身躯愈发高大，肌肉暴涨，双眼散发着如野兽般的锐利光芒。
然而，他并未失去理智。恰恰相反，他的意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
缓缓站起身，奎兰低吼着，目光凝视着自己紧握的拳头。
“啊……我终于明白了。”
他擦了擦眼泪，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哥哥教给我的最后一招……我想，我知道该怎么用了。”
他的视线落在了被囚禁的月刃身上。
月刃的诅咒也在逆转。然而，被银色锁链紧紧束缚的他，行动受限，再加上诅咒的力量过于强大，使得逆转的过程变得异常缓慢。
已经半兽化的月刃痛苦地挣扎着，望向逐步逼近的奎兰，大声吼道：
《住手！住手！我们是同族之人！难道不应该联手，共同发挥我们的力量吗？！？》
奎兰冷笑一声，语气森然。
“闭嘴吧，怪物。我是人类。”
《你错了！我不是怪物！我是你的先祖，甚至可说是你的父亲——！》
奎兰目光一寒，拳头握得更紧。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
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阴暗的空间。
砰。砰。
奎兰稳稳站定，双拳紧握，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我一直……都很想揍我父亲一拳。”
他摆开架势，正如他的哥哥教导的那般。
双脚扎地，身形微蹲，左手前探，呈格挡之姿，右拳紧握，收于胸前。
然后，
他向前踏出一步，气势如狂风般爆发，蓄积的力量如火山般喷涌而出，直指——
敌人的魂核。
最终奥义——【斩心风狼】。
这是部族代代相传的究极技，也是奎兰此刻觉醒的终极技能。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拳，月刃瞪大双眼，瞳孔骤缩，但脸上却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笑容。
他低估了这个后裔。
这一拳，完美无缺。
月刃放弃了最后徒劳的挣扎，闭上双眼，他终于承认了这位继承人的辉煌成就。
《干得好啊……第四十四代宗主。》
轰——！
奎兰那蕴含着全部力量的一拳，重重轰入月刃的胸膛。
噗嗤！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梦魇军团指挥官的魂核，彻底粉碎成齑粉。
.............................
ps：（呜呜呜……妈的，我居然在三更半夜翻译这一章的时候忍不住要哭了。红羽啊……）
（讲个实话，红羽是我在这本书里最喜欢的角色之一。所以用他的名字作为这一章的标题，应该不过分吧？）
（还有月刃你，是到死也不死心啊，怪不得上一章叫主角去杀死红羽，原来是他死后诅咒会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