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
在大陆南部腹地,靠近大森林的帝国丛林深处。
啪!
咚——!
红羽从树上疾速跃下,电光火石间,一拳重重砸在一名帝国士兵的胸甲上。
“呃啊!”
护甲被凹陷,士兵痛叫一声,被震飞数尺。
红色的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红羽稳稳落地,旋即脚尖一点,身形如疾风般攀上树枝,再次消失在茂密的树冠之间。
“愣着干什么?快反击!你们不是站岗的吗?”
“可……他太快了,而且……敌人太多——”
砰!哐!
不止红羽。更多的兽人战士从树梢突袭而下,猝不及防的帝国士兵被接连击倒。
一场由兽人族发动的伏击战正激烈上演,战场充斥着金属碰撞与惨叫声。
“撤退!全军撤退!”
终于,帝国指挥官面露惊恐,慌忙下令撤退。士兵们仿佛等待这一刻多时,纷纷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望着逐渐远去的帝国残兵,藏身于树上的兽人战士们缓缓落地,粗重的喘息声交织成一片。
“赢了!”
“我们又一次击退了他们!”
然而,尽管取得胜利,战士们的表情却并不轻松。
帝国军人数众多,前仆后继,而他们,能战之士屈指可数,每一次胜利,都伴随着战友的牺牲与疲惫。
“大家辛苦了!今天,我们赢了!”
红羽故作轻松地高声喊道,试图鼓舞士气。
“检查伤员和阵亡者!准备回村!”
当他们返回村庄时,迎接他们的是欢呼声与掌声。
尤其是红羽,村民们几乎异口同声地高呼他的名字:
“红羽!”
“奇迹的红羽!不败的战士!”
“帝国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红羽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挥手向众人致意,但脸上的疲惫掩饰不住。
自十八岁踏上战场以来,他未尝败绩。
或胜利,或以平局收场,但他始终能带领战友们平安归来。
因此,他被誉为:奇迹的红羽。
守护部族的不败战士。
“你还是那么受欢迎啊,红羽。”
在人群中,他的母亲微笑着走近,脸上满是自豪。
红羽轻轻抱了抱母亲,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不过是运气罢了。”
“傻孩子,那是你的实力。”
“真的不是。我能平安回来,全靠这个。”
红羽低头,手指轻抚着脖颈上的一串古旧项链。
那是一枚早已失去流通价值的古王国铜币,粗糙的表面满是岁月的痕迹。
“是奎兰在保佑我。”
奎兰,红羽的弟弟,那个在童年意外离世的男孩。
这枚项链,曾是奎兰最珍贵的宝物。弟弟离世后,母亲将其交给红羽,并叮嘱他:‘奎兰会一直守护着你。永远不要忘记他。’
红羽已经几乎记不起弟弟的容颜,但每次死里逃生,他都坚信,是奎兰的庇佑让他得以活下来。
“……”
母亲默默地注视着儿子,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
“辛苦你了。回家吧,你父亲在等你。”
***
村长的家
他的父亲,既是村长,又是部族的武学宗师与祭司长。
当红羽走入厅堂时,父亲早已端坐在主位,神情如往常般严肃。
“我回来了,父亲。”
父亲点了点头,眼中虽无笑意,却透着难以掩饰的自豪。
“受伤了吗?”
“没有,一切安好。”
“其他战士呢?”
“八人受伤,五人阵亡。”
父亲沉默了一瞬,低声问道:
“帝国军推进到哪里了?”
“已经在森林中央的大橡树附近扎营了。”
红羽咬牙,语气急促道:
“父亲,我们已经撑不住了!前线快要被压制到村口了!”
父亲脸色微沉,但没有立刻回应。
“我之前提议的和谈……也许是时候了。我们已经证明了我们的武力,也许帝国会接受谈判——”
“荒唐!”
父亲猛地站起身,眼中燃烧着怒火。
“和谈?那就是向他们屈服,等于自取灭亡!你难道忘了那些被帝国吞并的部族?他们过得有多么悲惨吗?!”
“可父亲,战士们已经筋疲力尽了,村里的粮食也不多了……这样下去,只怕撑不了几周,我们就要面临全族覆灭的危机了……”
作为战地指挥官,红羽很清楚情况,但他的父亲作为村长,对整个局势了如指掌。村民们越来越疲惫,村里的资源也越来越少。失败仿佛近在咫尺。
父亲深深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终于缓缓开口:
“……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
“今晚,来叶之祭坛。我会将族中最后的秘技——叶拳奥义传授给你。”
听到这句话,红羽瞪大了眼睛,震惊得一时无法言语。
叶拳,是他们部族世代相传的古老武技。
尽管父亲早已教授他叶拳的核心技巧,却始终未曾传授那最后的奥义,理由是:太过危险。
可如今,父亲却主动提出要传授?
震惊、激动、悲伤——各种情绪交织在红羽心头。
他既为部族的危急感到沉痛,又因即将触及毕生追求的极限技艺而隐隐兴奋。
“是,父亲。”
他终于可以掌握那个被父亲隐藏至今的终极奥义。
***
在部族的土地中心,矗立着一棵苍翠而庄严的枫树。
这棵树高大挺拔,枝繁叶茂,至少已存活了数个世纪之久。
随着秋天的脚步渐近,枫叶的边缘开始染上了猩红色。
他抬头仰望着这棵象征着他们部族的伟岸古树,心头不禁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之情。
他们部族的名字——木叶部族,连同那套流传千载的武技“叶拳”,皆源自这棵枫树。
夜幕低垂,满月高悬于漆黑的天幕之上,银白的月光洒落,将大地映照得如白昼般清晰。
红羽缓缓走向丹枫树前的祭坛。
他的父亲正站在树下的祭坛前,身旁还有来自其他部族的战士。
当战士们肃立在祭坛两侧时,他父亲迈步走向红羽,将他引到枫树前。
“……红羽。”
“是,父亲。”
父亲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知道,我们木叶部族属于兽人一脉,流淌着狼族的血脉,对吧?”
“是的。但您曾说过,与其他部族不同,我们血脉中掺杂了大量人类的血……大部分的兽性早已被削弱了。”
其他兽人部族往往生有獠牙、利爪,耳朵如野兽般高高竖起。然而,木叶部族的“叶狼”血脉却几乎与普通人类别无二致。
除了略微优于常人的身体素质与标志性的赤红色头发,他们身上再无其他明显的兽人特征。
父亲抚摸着枫树粗壮的树干,随即长叹了一声。
“其实……并非如此。”
“……什么?”
“事实上,我们的血脉,比任何兽人部族都更加纯粹。”
他缓缓抬起一只粗壮如岩石般的拳头,攥紧成拳,骨节泛白。
“狼的血脉,象征着嗜血与战争。我们的祖先,曾是个极度好战的部族。”
红羽沉默不语,心跳逐渐加快。
“为了抑制这种狂暴的天性,我们的祖先主动与人类通婚,以期能削弱那股战斗的冲动。然而……他们失败了。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强烈……”
父亲抬头望向天空,那轮明亮得晃眼的满月静静悬挂于夜空中。
“在你曾祖父的年代,每逢满月降临,血脉深处的狂性便会彻底被唤醒……族人会失去理智,彼此撕咬、厮杀,甚至杀死至亲。这不再是祖先赐予的力量,而是一场无法逃离的诅咒。”
红羽屏住了呼吸。他从未听闻过这样的过往。
父亲继续说道:
“那时,部族中最伟大的萨满——你的曾祖父,开始寻找解决之法。最终,他找到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父亲的目光沉了下来。
“一名献祭的羔羊。”
“什么?!”
红羽瞳孔微缩,震惊地望着父亲。
“每一代,都必须从部族中挑选出一名年幼的孩子,将部族血脉中所有的诅咒与狂暴的兽性,全都转移到这个孩子的身上,并封印到他的体内。”
“等、等等……!”
“而随着兽性的转移,其他族人终于得以如常人般生活,再也不会因满月而发狂自相残杀。”
“等等,父亲!”
红羽的声音因震惊而颤抖。
“那、那个孩子呢?被选中的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父亲沉默了一瞬,随后低声道:
“背负着整个部族的兽性与诅咒,他们注定会化为怪物……孤独地度过一生,直至死亡。”
说完,父亲伸出手,抚摸着丹枫树的树干,手指缓缓触碰到树干上的一道隐秘的凹槽,用力一推——
咔哒——
随着沉重的声响,树干中央竟缓缓裂开,露出了一扇暗藏的木门。
红羽瞠目结舌,眼看着父亲走进了那棵古树之中。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跟了进去。
树干中空的空间狭小幽暗,仅容纳得下一人。
昏暗中,微弱的喘息声传入耳中。
“哈……哈……”
一个被铁链束缚着的少年,静静蜷缩在地上。
脖颈、手腕与脚踝上都缠绕着厚重的锁链,皮肤苍白到几乎透明。
凌乱的赤红长发披散着,身躯消瘦得如同枯槁的尸骸,唯有身体上稀疏散落的狼毛,仍昭示着他非人的血脉。
那双浑浊无神的眼眸,仿佛早已看不见世间的一切,只是呆滞地望着虚空。
“他是——”
父亲淡淡道:
“奎兰。”
“奎兰……?”
红羽的声音微微颤抖。
“可是,奎兰不是早在多年前就……”
“对外界而言,他早已死亡。”
父亲的语气依旧平静如水。
“为了保护部族的平静,我们不得不隐瞒一切。仪式必须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进行。我们无法让别人家的孩子承受诅咒,因此……我只能在你们兄弟之间做出选择。”
红羽的手不自觉地握紧,眼神死死盯着弟弟干裂的唇瓣。
“……那么为什么是奎兰?为什么不是我?!”
父亲的目光落在红羽的胸前,指了指他脖子上的一枚古老铜币。
“你自己也说过的。”
“……?”
“因为你的幸运。”
红羽猛地低下头,看着那枚自小戴着的铜币。
“你不会是说……”
“是的。”
父亲微微点头,语气冷淡得仿佛陈述事实:
“我抛了一次硬币。落地时是反面,于是奎兰成为了祭品。仅此而已。”
“……!”
红羽浑身僵硬,嘴唇微微颤抖,无法置信地看着父亲。
仅仅是一次赌注。
一次无关生死的抛硬币,竟决定了他们兄弟二人的命运。
因为所谓的“幸运”,他活了下来;而奎兰,则被迫背负着整个部族的诅咒,成为怪物,被全族遗忘。
红羽跪倒在奎兰身旁,紧紧握住弟弟干裂的手,声音嘶哑:
“这……这简直是罪孽……父亲,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父亲背对着他,声音依旧平静:
“只要有一个人承受痛苦,其他人便能幸福地活下去。”
那一刻,月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悔意。
“这,便是答案。”
..........................
ps:(事实上这个部族应该叫‘枫叶部族’,拳法也应该叫‘枫叶拳’的。但是奎兰的一二技能已经订好名字了,所以就懒得改回去了。简单点来说就是,以后他们的拳法大概有枫叶特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