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最不喜欢体验的就是欺软怕硬。
因为欺软怕硬这事儿,他们太熟了。
多体验一回和少参与一次没什么新鲜感。
教书的老两口晚上一合计,打算跟儿子商量一下,搬去南城的楼房里挤一挤。
儿子答应的很痛快,儿媳妇说让二老看看邻居的情况,万一有转变呢?
总归是有些不甘心的。
结果第二天。
东厢房一家三口被市局大张旗鼓的喊去喝茶了。
罐头厂保卫科跟过来的人连屁都没放一个,一直挺嚣张嘚瑟的知青儿子混身都跟抖糠似的。
一边被拖着走,一边嚷着赔偿!
让他爹妈赶紧赔钱……
老两口吓坏了。
连夜搬了个底朝天。
这么说吧,苏木过了两天再去院子里,正房角落里几只蟑螂还在抹泪呢。
祖祖辈辈一窝端了,丢下它们三两个崽子没能跟上大部队一起转移。
东厢房和西厢房也都搬了个彻底。
那知青儿子撬开了西厢房独住,还撬了旱厕一通造。
结果被罚了46.6元钱后,彻底老实了。
限令他们三日内搬迁,若不然就对其两栋楼房进行罚没处理。
到时候还会通报批评,两口子的工作难保。
面对这种雷霆之势,他们再大的脾气也灭了火,老老实实的腾地方。
还专门花两块钱雇了一个人把院子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打扫了一遍。
男主人不愧是罐头厂的小领导,是懂得亡羊补牢的。
苏木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气立刻就消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
难得对方识趣,苏木也就不想跟这种人计较。
再踩下去,也显不出自己本事。
反而丢面儿。
“胖子,你就先住这里,权当帮我看着院子……”
“得嘞。木头哥,那啥,我就住倒座房得了,旁边那个铺子我卖卖磁带……”
“回头你别忘了去办个营业执照,我问过了,试行的个体户执照能给你下一个。”
倒座房做生意没毛病,但这么大的院子没必要让胖子住那么拘谨。
“东厢房给我留出来就行,我也不一定过来几趟。剩下的屋子你看着安排,但有一样,别弄些不知根知底的人过来住。”
你自己住没问题,当二房东可不行。
王凯旋拍着胸脯:“木头哥,你放心,弟弟说什么也不能干那种事儿。嘿嘿,咱压根也不是那种人,有数呢,有数着呢。”
苏木大哥果然是条大粗腿,房子辣么多,自己既然住了,就不怕被赶来赶去的,总算是有个踏实歇脚的居所了。
“你最好明天上午去办个体户执照,我找了古建队,下午过来修缮院子,你招呼着点。”
“成,我明儿一大早就去,弄完了就回来。”
王凯旋有一辆板车。
是他最贵重的资产了。
除此之外就是两箱子多的盗版磁带。
苏木帮把手,跟他一起卸到倒座房的屋子里。
里面还有两个玻璃柜台,估计是当初供销社遗留的,柜台外沿还焊了铁架子,兴许是怕被挤坏柜台的措施。
风水宝地,做生意一定没问题。
兴许是老供销社的门突兀的打开,有个慕名的不速之客登门到访。
“二位,这地方竟然被您们给盘下来了,打算做什么营生啊?”
来人有点干瘦,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一句话能瞟四五个位置,咧嘴笑的时候,偶尔有金灿灿的光晕从嘴角渗出。
“卖点磁带,以后还打算卖录音机,小买卖。”
王凯旋看似谦虚的解释:“兄弟您是……?”
“哦,我就在对面,做点文玩生意。”
瘦青年指了指斜对面。
犄角旮旯的一个私自开的小门脸,估计是前面院子某个后罩房开了门洞当铺子。
“嚯,这可是大买卖。”
王凯旋吹捧人是有天赋的。
或许是看到了对方嘴里金灿灿的那颗牙齿,语气自带三分客气,三分吹捧。
对方介绍自己绰号大金牙,说什么道上朋友抬爱……
苏木不以为意,王凯旋又是捧了几句。
气氛倒也和谐。
初来乍到,王凯旋是想着和气生财的。
房子正主在这儿呢,要是瞧出自己爱惹是生非,那心里会踏实放心让自己住着吗?
王凯旋将心比心,自诩努力往天衣无缝的角度去尝试做了。
三人闲聊了几句,苏木也和王凯旋把磁带箱子和行李都搬了进来。
大金牙倒也是帮了点小忙,从箱子里往外拾掇磁带。
一边拾掇还一边啧啧夸赞。
“凯旋兄弟,这些歌最近可挺火,没少赚呐。”
“嘿嘿,我这就是小打小闹,哪能跟你们比啊,你们都是赚美刀的。”
“凯旋兄弟可太谦虚了,这宅子租下来不少钱吧?”
大金牙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地方位置绝佳,他眼热了不是一天半天了。
只不过住户有点能量,还想着蚕食霸占呢,岂能让外人再租了去?
大金牙活动了几次都无功而返。
前日公安上门抓人闹得沸沸扬扬,他也是知道的。
然后当天有点能量的小领导就搬走,隔日这二人搬了进来,眼瞅着就要搞起卖磁带的小生意……
由不得大金牙多想。
便想着先来打探打探。
“自家的宅子,之前的租户分了楼房都搬走,就回来拾掇出来打算自己住……”
“哦,原来如此。”
大金牙这才把放在王凯旋身上的目光转移到苏木身上。
以为是个帮工,没想到这才是正主。
看走眼了啊。
主要是苏木返璞归真,也没招摇张扬,所以就下意识被忽略了。
据说印度有种瑜伽的至高境界叫天人合一,达到那种境界,便是站在你面前,如果不言不动,你也会下意识忽略其存在。
感觉苏木不知不觉就在往那个方向发展了。
熟人在一起有意识加成还倒没什么,可对于陌生人,影响着实不小。
大金牙觉得苏木能够驱使市局的人、街道办和房管局的人来助阵,‘赶’跑了顽固的两家占地户,本事绝对小不了。
对于他这种做擦边生意的商人而言,绝对是结交的优质对象。
“二位,以后就是街坊邻居了,中午就由我来做东,请二位兄弟去东来顺涮个锅子吧。”
王凯旋意动,看向苏木。
苏木微微摇头。
“好意心领了,凯旋你们去吧,我约了朋友,待会儿还有事,这就得走了……”
苏木是真有事。
大佬让刘哥一大早就找了苏木一圈,约了中午去中南海附近的小院吃午饭。
谈点事儿。
大金牙的邀请,跟大佬的邀约实在没得比。
大金牙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两声汽车喇叭响。
“得,二位你们去吃吧,咱下次再聚。”
苏木拱拱手,出门上车。
王凯旋和大金牙都送到门口,看着苏木上了一辆白底红字的红旗大轿子。
首先就这标志加这车牌,就让大金牙直含糊。
“凯旋兄弟,中午一定赏脸,咱哥俩不醉不归。”
跑了正主,不还有正主的兄弟嘛。
苏木的房子交给面前这胖子来住,那得什么关系才行。
绝对不是租客这么简单,从帮着搬东西和两人的眼神语言交谈能够看得出来。
大金牙可是个人精儿。
他觉得自己的猜测,没跑儿。
“得嘞,走着。”
……
苏木再次见到大佬,大佬的双鬓也已经灰白相间了。
但大佬的能力不再身体素质,当年能够抵五个师,现在起码得再上浮个三成。
“事情还得从十三年前四姑娘山考古活动说起……”
吃着两荤两素四道精致的小菜,苏木听大佬讲述不为人知的隐秘。
现如今,大佬的大佬已经不在,当初授权该项研究的倡议人和准受益人也没能等到结果。
遗憾之余,也给后继者一定的期望。
所以研究还在继续。
“……5年前解开了战国帛书,中外合作组织了第一次探索……”
“……龙脉?”
苏木若有所思。
这情况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上一世的记忆间隔太久远,提取出来需要一定的时间和契机。
大佬的描述,就是契机。
“随后一年多便成了放任状态,直到年初……”
大佬抿了一口酒,看来这件事在他的意愿里,也非同寻常,提及此时的心境也难以平静:“由考古专家牵头的科考队被暴力接手……”
“暴力接手?怎么个暴力法?”
“改头换面,假扮伪装。”
大佬沉吟片刻,一字一顿的道。
苏木猛然抬头。
这么个暴戾法吗?
戾气确实不轻。
“所以呢?”
苏木突然有点不寒而栗。
可千万不要不遵守规则,破坏规则会导致一发不可收拾。
苏木不敢保证没了规则束缚,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像样的事情来。
千万别惹我。
“他们研究的方向是长生,而你……”
大佬指了指苏木:“已经有了诸般特征。”
“所以?”
“当年研究所有过采集你的血液样本,现如今,希望你可以再次积极配合……”
“只是采集样本吗?”
“当然,跟原来一个样,没人会想要限制你的自由。”
苏木当年展现自身实力的时候,是有录像备份的。
这种非人的能力加身,谁也不想得罪。
没见连出面都不出面,就是让大佬这位看似跟苏木最亲近的老领导来游说呀。
“既然是大佬您开口,这个忙我得帮。不过,时过境迁,再说我也刚退下来了……”
“哦。有什么要求大可以提。”
大佬鼓励的眼神看着苏木,似笑非笑。
“得加钱。”
“加钱?”
“不会吧,他们想要拿我做研究,没打算给钱?想要白嫖吗?”
大佬翻了个白眼。
当着大佬的面,说这么庸俗的词语,或许也就苏木干得出来。
刘哥跟了大佬大半辈子,估计也不敢这么放肆。
什么叫白嫖?
研究室抽两管子血,那是给你面子,别人想被研究还没那个资格呢。
就譬如达文西。
“最近手头不宽裕,眼瞅着老宅子住着人不清退,完了我还得每年往里搭钱修缮,大佬,我不得不为我以后的养老生活考虑呀。”
大佬叹了口气。
话是没错,初听是那么个意思。
可你咋好意思说呢?
你兜里有多少子儿,名下有多少私产咋不也提一嘴?
卖一套给公家就够你养修缮费好多年……
当然了,账不是这么算的。
“好了,想干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去沟通。”
“嘿嘿,还得是大佬向着我。”
苏木把最后一口馒头丢嘴里:“给我个特批手续,我要从香港进点小家电做点小买卖……”
听着是天方夜谭,但那得分跟谁提,自身又处于那个阶层。
要知道粮食、布匹都是垄断的,几十年后石油也可以是一直垄断状态呢。
种花家这会儿也不存在反垄断法。
“我觉得问题不大,这事儿,你就算不说,也拦不住你去做,没人会舍得动你的。”
苏木了然。
……
从小院出来。
苏木又去了鼓楼附近。
那边有几处院子时齐天最先接手的。
清退没那么简单。
刚过去就遇到了麻烦。
“哥,我一共转了4个大院子,都打听清楚了……”
齐天眉头也皱了起来。
有的院子里住了十几户,有的院子里住着几户,还有住了几十户的……
不可能真的都清退。
有分配房的只有少数,还有一部分是听到单位分房位置太远而自动放弃的,在这一片住了二十多年,不想动弹的大有人在。
四个院子里,也确实都有一两户是苏木之前说过的免清退条件范畴里的可怜人。
齐天打听了四个院子,就都是这种情况,估计其他的也差不太多。
几天前还拍着胸脯保证办妥,这会儿愁容都快刻在脸上似的。
苏木挺喜欢齐天这样的反应。
如果他真的为了达到苏木的意愿而无所不用其极,苏木反而会低看他。
当然了,也不会制止。
毕竟得罪人的又不是苏木。
苏木不想当周扒皮,但偶尔客串资本家也不是不能忍受,反正当圣母这一条路,苏木是坚决不会碰触的。
“有没有可能把所有符合条件的,都凑到一个院子里?”
苏木思虑再三,觉得为了以绝后患,只能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