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志勇推着自行车从市局大院出来,领导体贴他,看他辛苦了半年,特意给他放了个长假。
时间待定的那种。
具体放到什么时候,等综合他老爷子的情况后再决定。
家国天下,家庭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啊。
王群刚离开车棚。
他没有骑车,他过去是给自己停在车棚里的自行车加了把锁,给捆在车棚大腿粗的立柱上了。
弄完了这一切,他还掸了掸身上的灰,朝着办公楼的某处窗口看了一眼,才朝着市局门口而去。
“老王,老孙,等等我。”
王群喊住了孙志勇,两人正要走,就又被从办公楼跑出来的高翔给叫住。
两人站在那里等。
等高翔推着自行车一瘸一拐的出来。
“你咋也跟着跑出来,工作不做了?”
孙志勇开口。
王群一直都是偏话少的那类人,跟自家兄弟在一起,已经算话多了。
嗯,跟苏木在一块,他话说的比跟高翔他们在一起还要多,可能就是照顾小兄弟,也可能是合缘。
高翔瞪眼。
“我脚崴了,回家歇息不行啊?就现在这情况,有个屁的正经工作,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老子不稀得搭理。”
“找地方喝点,奶奶的,晦气。”
王群啐了一口,不急不慢的说。
高翔往门卫方向看了一眼。
里面的看门大爷正仰着脖子瞧屋顶呢,也不知道上面雕了花还是挂了个风韵犹存的老婆婆。
“算了,这个时候咱要是去饭馆喝酒,保不齐就得出事,别真崴了脚。”
高翔叹道,话语里多有憋闷和烦躁。
孙志勇看了看两个摆明车马跟他同进退的好兄弟,心头暖暖的。
“喝肯定要喝,咱换个地方,找个不怕醉的地儿……”
王群和高翔不由齐齐看向他。
“嘿,木头那小子昨个儿回来了,咱去他那儿。”
“走。”
三人骑两辆自行车直奔四合院。
结果院里没人。
倒是东耳房和穿堂东忙的热火朝天,看样子都是在收尾了似的。
打听了一下,东家一早就溜达出去了。
三人觉得这顿酒今天非喝不可,心情是一个因素,另一个则是一路过来,酒瘾都勾起来了。
孙志勇坐镇四合院守株待木,高翔去中科院单位那边,王群则是直奔什刹海。
谁知道这小子是钓鱼去了,还是上班去了啊。
然而,俩人都扑了个空。
等王群最后一个回来,都快到中午饭点了。
孙志勇朝着东耳房厨房那里努了努嘴。
“木头回来了?”
“那倒没有,他家来了个小媳妇,正给工人们忙着做饭呢。”
高翔推开东厢房的门,探出头来。
“别在外面杵着了,进来商量一下呗。”
于莉匆匆赶回来做饭,恰好遇到孙志勇。
这位可是在那天跟苏木一起帮了阎家大忙的,现在还在帮衬着呢。
也就是阎埠贵上班不在家,不然早就礼让去屋里坐了,哪能让人在前院的院子里杵着。
于莉看到后,立刻就上前搭话。
孙志勇对这个苏木邻居家的小媳妇有印象,知道他们关系匪浅,也没藏着掖着。
“听说苏木回来了,就跑过来找他喝酒……”
当知道是来找苏木喝酒的,于莉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钥匙。
孙志勇的眼神就更古怪了。
于莉脸颊红扑扑的,垂着头开门,把孙志勇让进屋,然后像个女主人似的开始刷杯子泡茶。
这种事儿她做过两三回,茶叶在哪里,怎么泡茶最合苏木口味,她都知道。
然后高翔回来,于莉打了招呼就去东耳房厨房继续忙碌了。
她说了多炒俩菜,一会儿端过来。
王群听着孙志勇笑着解说,下意识的摩挲起了下巴。
这是老王陷入思考的下意识动作。
“得了吧,瞎琢磨什么呢,谁再跟我出去跑一趟?”
王群一屁股坐下来,从兜里掏出几张票子拍在桌上,意思表达的很明显。
这哥仨默契十足,高翔一开口,就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得,那我就跑一趟吧,唉。”
孙志勇拿起桌上的票,他去买熟食、下酒菜。
而高翔则去百货商店买酒。
这是打算借苏木的地方先喝起来,边喝边等。
一来是形势特殊,二来呢,关系实在是没的说。
哥仨心里也门清着呢。
如果苏木刻意隐藏,他跟姓秦的那个寡妇的关系就不会摆在明面上让哥哥们知道。
而这个别人家的小媳妇又如此这般……
王群琢磨的念头,其实是考虑要不要让小兄弟找个时间去体检一下子。
毕竟安全第一。
……
苏木凌晨爬起来就去了晓市。
其实,社会是人扎堆聚集而成,计划经济始终不是顺应市场的自然状态。
在这种经济时态下,晓市这种结构体在各地纷纷出现络绎不绝,并且屡禁不止,就足可以说明问题。
而社会的变动,跟自由市场息息相关。
苏木去一趟晓市,就能基本把握实时的京城脉搏。
毕竟老百姓的群体才是组成社会最磅礴的力量。
最基础最不可或缺的生产力啊。
晓市一如既往的寂静无声又繁华似锦。
苏木一人之力就像是大象身上的蚊子肉,哪怕钱票加起来弄了5开头的三位数,但一点都影响不了什么。
他偷偷撒出去的那些粮食和肉食,不足晓市体量的九牛一毛。
嗯,多少有点夸张,不足九牛一把毛。
今天他遇到了陈大奎。
大奎带徒弟呢。
就是齐天那小子。
苏木是先注意到了他们俩,过了好久才被大奎看到了苏木。
陈大奎和齐天显然不是头一天来晓市。
因为大奎已经有样学样跟当初的苏木类似。
放手观望,瞧着齐天操作。
等晓市逐渐散场,苏木打了个手势,喊了陈大奎和齐天去吃早饭。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摊位,一碗猪肉粉,一人三个烧饼。
(
这么些年过去了,价格始终没变,就跟焊死在那里一样。
“天儿脑子活,有灵性。”
听到苏木这么说,陈大奎提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齐天求到他的时候,陈大奎第一反应就是找苏木。
可苏木出远门了,他请示不着,就打算先教点肤浅的,等苏木回来再深入教导。
可齐天可能真的有经商的天赋,举一反三,跑了四个晓市就入了门。
齐天很是激动。
他接连这几天都很是激动。
从没想过蹬三轮的陈大奎竟然是这么赚钱的,而教给他这个法子的,是苏木。
哦,是苏大哥啊,那就没问题了。
在齐天心里,苏木那是亲哥,无所不能的那种。
“既然你得到了木头哥的认可,那咱就得按老规矩来……”
老规矩,就是要负起照顾西吉祥胡同老太太日常生活的责任。
陈大奎不是甩锅,而是把这个当做了规矩。
法不传六耳,学了手艺,就得按师承传承的老规矩来。
入的师门学的手艺,就要懂得报以恩情。
齐天拍着胸脯说:就算天上下刀子,也拦不住我过去。
北新桥的齐天,就靠着讲义气崭露头角,一口唾沫一口钉来着。
饭后,自然是带着齐天先去认认门,再认认人。
一开始到了胡同尽头,推开坐南朝北的门,齐天还以为是个被划分开的那种杂院呢。
没想到里面另有洞天。
中间是个规整的两进院子,只是院墙开了月亮门,跟前面的小院和坐北朝南的独门独院连在了一起……
就住了一个老太太。
齐天自己给自己加码,以后只要没事,就多跑过来几趟,就打扫院子里的枯枝烂叶的工作量,一个老太太还不得累一整个星期啊。
他大小伙子,可以过来帮着打扫。
齐天暗下决心。
中午就在这里吃了。
苏木去了一趟二进院子的地窖。
其实就原来的密室。
现在成了师娘私密的冷库冰窖,里面放苏木特意给她准备的肉食。
又补充了一周左右的量。
上次的所剩无几,苏木感觉师娘后面估计已经收着吃了。
刚才进院子,感觉师娘气色没有那么充盈。
估计是怕苏木又像上回那样一去无踪影。
“计划出去一周的,没计划好路上的车程和中转等车的时间。”
“好着呢,能囫囵着回来就好。”
师娘眯着眼,笑的很开心。
齐天意外发现老太太竟然牙口挺好的。
这个年纪还没掉牙,就挺稀奇。
也可能跟人家讲卫生有关系,都没瞧见黄牙。
午饭都是硬菜。
陈大奎已经有数了,可齐天大受震撼。
一来是不知道这胡同里面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位阔绰的老太太,更不知道这么大岁数的老太太,竟然还能大口吃肉。
不怕消化不了肚子难受吗?
吃了饭,看院子里老太太摆架子打了两趟拳。
齐天懂了。
心更动了。
哪个小伙子心里没有一片江湖。
特别是齐天现在的主业就是顽主那一挂,跟梁东是练过把式的。
可只能说有基础,打架还是仗着体力强,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不是贬义词。
在这个年代,道上混的,如果没有心狠手辣,就不配被人恭敬的喊一声哥。
可这里的老太太明显不是摆设。
木头哥喊她师娘,那明白了。
难怪木头哥那么本事呢。
“奶奶,明个儿我过来帮您打扫院子。”
临走前,齐天恭敬的行礼,说道。
“好孩子,好孩子。”
老太太眯着眼,摸了摸齐天的后脑勺,然后笑的更真诚了。
大奎走到胡同中间,就拐进院子了。
他媳妇那边肯定是需要他打进步的,随意进出可还行。
齐天蹬着三轮,和苏木在胡同口分道扬镳。
苏木回四合院,大院那边他按照老爷子交代,不是苏川柏亲口喊人,就不过去了。
他还想着去单位瞧瞧的,可出外勤回来可以有两天的休息调整。
还是带薪的。
苏木觉得自己就没必要提前过去了。
不然明天不去上班,就有些说不过去。
刚过影墙,还没走垂花门呢,就听到自个儿屋里有几个大老爷们的叫骂声。
高翔老哥和孙志勇勇哥在打酒官司呢。
不用说,王群王老哥肯定也在。
苏木有点好奇,自己没回来,他们怎么自己就喝上了?
倒是进屋这事儿,苏木一下子就想通了。
肯定是中午于莉走之前过来的。
这院子里,也就她有一把钥匙,秦淮茹都没有东厢房的钥匙。
苏木不知道的是于莉不仅给开了门,还跟女主人似的泡茶端水,给工人们做饭烧菜时都加了量,还特意多做了一道肉菜和炒鸡蛋。
四个菜端上桌,又烧了一壶水才告辞去上班。
于莉前脚走,哥仨几个随后就乐呵呵的调侃了苏木一顿。
孙志勇甚至一边喝酒一边感慨:“这他娘的才叫生活啊。”
让一个文质彬彬的拿稿费的高干子弟拍着桌子骂娘,苏木也算足可以欣慰了呢。
“嘿,三位老哥哥,这是哪阵风把你们吹过来了?”
“哈哈,正主儿来了,这么晚才到,必须罚酒,罚三杯。”
“对,一人三杯,必须挨个赔罪。”
“邪风太盛,哥哥们一身正气,来伱这里避避风头,有道是游击游击,游而击之……”
苏木撂下一句话:“哥哥们先等等。”扭头进了里屋。
南屋也是上下两层,苏木趁着换衣服的功夫,从空间一阵筛选,拎出了一个大木桶。
这还是娄家跑路的那晚,苏木在别墅夹层密室里得到的。
一共十来个,四五个是空的,估计以前是装红酒的。
苏木给里面塞满了纯酿二锅头,搬了出来。
既然是喝酒,那就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别说仨哥哥们心里不爽,苏木这段时间也挺憋屈的。
大环境大形势就够让人不舒坦了,还有俩只能看不能碰的女人围着闹心。
可突然之间,这俩姑娘都突然产生距离感,苏木觉得更不舒服了。
不知道男人的身体里都有几根核心贱骨头。
反正苏木从昨天被高燕送还自行车就心里不舒服。
那种距离感,实在太让人心堵。
曹薇薇分开之后也不联系了,按道理即便知道自己不去单位,也会跑来家里的。
都是让老李叔那个木头刺儿闹得。
一人受伤,一串儿蚂蚱都受了影响。
真他妈的。
苏木暗暗骂了一声,仰脖儿,一茶碗的二锅头,一口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