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不知道李大娘又获得了一线生机。
他还在为这对从宫里出来的老人家唏嘘。
有着那么厉害的身手,却受制于一日三餐,最后搞得破功而亡。
还不如从未练过武的平常人,起码可以苟延残喘,紧衣缩食也不会快速死掉。
从李大娘家出来后,还有些时间。
苏木回了一趟部队大院。
肖春生和肖艳秋都上学了,邻居肖叔叔家没人,自家也好久没住人了,积了一些灰尘。
昨个儿苏迎军也说过,今年就不收拾了。
毕竟过了年别说大院的房子,连四合院的房子都要搁置起来。
他们要南下,去山东济南落足了。
晚上许大茂也没有来喊。
苏木早有预料。
而且即便真的来喊,苏木也会找个借口不应约的。
既然之前闹过不痛快,那就这么不痛快下去吧。
反正接触不了多久,就要各奔东西。
没什么太大关系。
苏木计划过了年初6就要动身回部队。
苏迎军和李晓兰也会启程去山东。
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顿可有可无的饭,去欠许大茂的人情。
何况对方还存了不太光明的心思呢。
……
第二天。
一大早陈大奎来敲门了。
“晓兰姐,军哥,我找一下苏木……”
确实够早的。
苏木还没洗漱完呢。
看到陈大奎有点迟疑和纠结,苏木便问了一句:
“咱出去溜达溜达?”
感觉陈大奎的表情立刻畅快了很多。
“行。”
两人并肩出了院子,右拐来到胡同一侧。
恰好在电线杆附近,陈大奎先停住了脚步。
“苏木,谢谢你的板车。”
“这几年干的咋样?”
“还行,去年定量就全恢复了,蹬三轮平日里活也不少,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苏木挺为陈大奎开心的。
这家伙是他一点点看着改变的。
能够真正帮助一个人,将‘授人以渔’的说法落实到实处。
苏木也是有一份成就感的。
“这是你的那份儿,我一直都给你留着呢。”
苏木正陶醉着呢,就见陈大奎从兜里掏出一个手绢。
鼓鼓囊囊的,像是裹了不少东西。
难怪刚才看他裤兜鼓着呢,原来是装了给自己的东西。
“什么呀?”
苏木随手接过来,打开。
嚯!
厚厚一沓大黑十。
“票的话,我都用了,不过也折了钱,算是跟你那份换的……”
陈大奎解释了一句。
“大奎,没必要这样,车子闲着也是闲着,我也没打算跟你分这个。”
陈大奎倔强的摇头。
“我知道你是帮我,但一码事归一码事,要不然这车子我蹬着也不踏实。”
最后,苏木还是收下了这笔钱。
真的不少。
起码有三四十张的样子。
在这个年代,这可是一笔不菲的巨款。
也难怪陈大奎当着苏迎军和李晓兰的面纠结扭捏了。
估计这是前车之鉴吧。
当初苏川军和苏胜利他们,可是不会给苏木一分钱的。
变着法的让他干活,还找各种借口花光他的钱。
“大奎,你这几年除了板车,还干别的营生吗?”
陈大奎摇摇头。
“就靠你自己,家里粮食够吃吗?”
“供应恢复后差不多了,实在不够也会去鸽子市掏一点,也能将就过去。”
陈刘氏也有做工。
虽然泼辣还不拉理儿,可比贾张氏那好吃懒做可强太多了。
“哦?你现在经常去鸽子市?”
苏木就带陈大奎去了一趟晓市。
那还是‘带孩子’的事情呢。
陈大奎作为苏木打掩护的小弟,负责在不远处的胡同里看板车和存货。
“就是偶尔会去。”
鸽子市的东西虽然全,可也挺贵的。
毕竟不要票嘛。
所以陈大奎并不太乐意去逛。
就是家里实在缺了,没办法才会去一趟。
也是怕担风险的。
“明儿早起,跟我去一趟晓市。”
苏木想了一下,突然脑子灵光一闪,就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以陈大奎这样的表现,值得自己点拨一下他。
投桃报李而已。
苏木就是那种你对我一分好,我就十倍返还回去的那种人。
当然了,你如果对我十倍恶,我或者不屑搭理,或者直接一闷棍打死拉倒。
“好。那我今天早点回来。”
年底了,板车的生意是最火爆的。
拉煤球、蜂窝煤,冬储大白菜,好些物件……
或者去百货大楼蹲着,那些买了大件的,或者买的东西多的,都少不了叫一辆板车送回去。
“今天有预定的活计吗?”
“没,打算去大栅栏那边蹲一蹲……”
前门大珊栏也是跟百货大楼一个系列。
买东西的多了,就得让人拉。
“走吧,先跟我去百货商店瞧瞧去。”
苏木干脆帮陈大奎做主了。
既然明天要去晓市,就要提前了解现在的行情。
这一次苏木不打算用金手指的特异功能。
而是打算完全凭借上一世积累的商业逻辑能力,来进行空手套白狼。
毕竟不是自己的‘掏荒’局,而是教学局。
总不能自己教的开心,等自己走了,陈大奎没法上手,直接抓瞎。
那不白浪费时间么。
苏木既然做了决定,就会很负责的。
进部队之前是这样的性格,进了部队后,更是如此。
北新桥百货商店。
这是距离四合院最近的百货商店了。
院里去轧钢厂上班,这个商店也是必经之路。
两人刚溜达到商店门口。
就看到一个熟人从里面钻了出来。
棉帘子打开都没有热气,估计也就是刚开门不久。
你想啊,苏木和陈大奎聊天才多一会儿。
走过来这边再慢也慢不到哪里去,距离在这里摆着呢。
熟人是刘小娟。
当年苏木想要逃离苏川军的掌控而四处无门。
起初的打算是想要通过成家、分家来达到摆脱的目的。
只是后来被苏胜利横叉一杠子,把刘小娟介绍给别人了。
而刘小娟也很势力,为了一份粮站临时工的工作,毫不犹豫的甩了苏木。
即便是这样,苏木依旧被她的新对象李伟打击报复。
(
也是因为这个,苏木有了第一桶金,也有了进入晓市开始赚钱营生的第一波粮食。
刘小娟现在可跟当初判若两人。
身材臃肿了很多。
不是那种穿着厚棉袄的臃肿。
是自身的那种。
年纪也才20出头,却已经有向着四十岁老娘们的方向大步迈进的架势了。
苏木感触颇深,怔怔的看了一会儿。
脑子里想到了过去的种种,感叹人生还真的是相当的有趣。
当初感觉过不去的坎,艰辛的磨难,天塌下来的无计可施……
现在再回过头看去,只不过是一段普普通通的经历罢了。
真可谓是,过眼的,都是云烟。
陈大奎见苏木一直盯着某个方向,也顺着看过去。
就看到了刘小娟。
他是知道苏木追求过刘小娟的。
还以为时看到了刘小娟,触景生情了呢。
于是便解释着。
“刘小娟现在的男人是罐头厂的一个车间工人,那人之前有过一段婚姻,比刘小娟打了十来岁……”
“那个李伟呢?”
李伟就是苏胜利当初巴结的,想要报复苏木,却被苏木釜底抽薪导致犯了错误的倒霉蛋。
“前年犯了事儿,进去了。”
陈大奎轻描淡写的说道:“都说李伟坏了刘小娟的身子,这才导致刘小娟嫁给现在的男人……”
苏木摇摇头。
刘小娟他真的没在意。
也就是远远的看到了熟人,触景生情了一下而已。
“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陈大奎也是挺感慨的。
自己跟苏木一步步从敌对到跟随,也是挺奇妙的。
而当初苏木追求的女孩子,现在却变成了那样。
“对了,苏胜利现在的情况,你知道吗?”
感慨的同时,陈大奎想到了苏胜利。
苏木摇摇头。
他不想过问,但现在闲着没事儿,也就随口问了句。
“他不在轧钢厂了吗?”
既然陈大奎这么问,肯定是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才是。
苏木猜测着,问道。
“还在轧钢厂,不过早就调离车间了,现在是仓管员。”
轧钢厂的仓管员是个苦差事,更是清水衙门,几乎都是豢养老大爷的地方。
说白了,就是看管各个仓库的老大爷。
苏胜利年纪轻轻,怎么就去了轧钢厂养老的地盘了呢?
苏木是有点好奇的。
“这事儿还跟你有关。”
陈大奎笑了一下。
他跟苏胜利也曾经是酒肉朋友,自己因为能下馆子还充当苏胜利的打手来着呢。
只是后来苏木发迹,陈大奎当了一段时间的间谍,然后又在劣势明显的时候当场反水。
算是背刺了苏胜利的。
也是那一次,苏胜利不仅重伤,还犯了事儿。
苏川军也为此找过苏木,但被苏迎军给拦下解决了。
之后苏木就没再关注苏川军一家子。
“他不是养伤了半年嘛,回到厂子里就又出了事儿,你不在京城,肯定不知道,东旭哥出事儿,其实还跟苏胜利有关系呢……”
苏胜利康复后是回到车间的。
这小子病了一场,兜里没什么钱了,就想到了歪门邪道。
利用休息的时间操作机器弄些钢锭和边角料,顺出去卖钱。
但有时候因为时间紧太着急,操作步骤就没那么严谨。
之后贾东旭下车间帮着维护维修机器,就在苏胜利操作的机器上出了事。
当场就昏迷了,都没挨到医院就断了气。
但是吧,这事儿太不光彩,事实也就是小道传说,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但随后厂里也还是对苏胜利做了内部处罚。
苏胜利从一名车间工人,变成了一名仓管员。
“好像编制也给降到了临时工……”
苏木点点头。
贾东旭是实验练习生,他的岗位以秦淮茹的文凭和能力是无法胜任的。
哪怕从学徒工开始也白搭。
只能选择进车间。
估计苏胜利的惩罚,就是给秦淮茹让位置了。
苏木虽然不知道轧钢厂内部具体操作,但苏胜利跟贾东旭事件有牵涉,想来也不会是空穴来风。
而且随后轧钢厂确实对苏胜利进行了处罚。
即便起初是怀疑,现在也成为既定事实了。
苏胜利的车间工人身份,被秦淮茹顶了岗。
而贾东旭的岗位么,估计是谁拿去做了人情了吧……
事实确实如苏木料想的那般。
不过略有出入。
贾东旭的岗位是无法被人继承的。
并没有领导拿去做什么文章。
因为自从老毛子专家撤走后,贾东旭的这种练习生就断了发展渠道。
是第一批,也是最后一批。
秦淮茹小女人一个,技术哪怕过关,也没法接贾东旭的班。
而且她力气不行,车间一线工人肯定是玩不转。
只能从事一些二线工作,譬如易中海一样的钳工工种。
轧钢厂的钳工其实并没那么重要。
完全就是二线对车间机器修修补补、通用零件的加工打造和进行上面指派副业改造时,拉出来搭临时班子用的。
就像是之前缺锅灶,他们也打造炒锅来着。
秦淮茹一定要被安置,还只能做技术含量不高又消耗体力没那么高强度的工种。
再加上苏胜利假公济私为自己谋私利被保卫科抓了包。
即便苏川军各种托人找关系,最后也只是勉强维持了苏胜利有一份工作而已。
临时工,也是职工。
说出去,依旧是轧钢厂工人。
说媳妇总能糊弄一下。
比没有工作的胡同串子要好多了。
“混到这地步,也只能说他活该。”
苏木淡淡的评价了一句。
“对了,这几年你跟梁东和齐天还在一块吗?”
苏木想到了之前在纺织厂一起扛包的小伙伴,就多嘴又问了一句。
“没了。这两年,他们也不在纺织厂干了。”
“哦?他们现在做什么呢?”
陈大奎抿了抿嘴:“东哥现在是什刹海武校的武术助教,平日里也带学生打打拳,齐天……”
“这小子现在可火得很,北新桥这一带数得着的狠人物,东哥一些不太方便出面解决的,都是他做……”
“听你意思,跟他们也好久没联系了啊。”
苏木感慨的说了一句。
“觉得齐天有点太狂了,东哥又不太管事,我现在……”
陈大奎面露一丝苦笑。
苏木知道,他爹还没放出来呢,为了家里的老娘,陈大奎也不可能毫无顾虑的再去混。
万一真有个好歹,剩下他娘一个人,这个本就不像样子的家,可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苏木叹了一声,他理解陈大奎。
这也是他欣赏陈大奎的一个因素。
当然,最重要的因素,还是那厚厚的一沓大黑十的触动。
倒不是因为钱,而是这个行为。
陈大奎很需要钱。
但依旧恪守本分,把认为不该自己的那一份,牢牢的存着,等苏木回来交给他。
这叫什么?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这样的兄弟,可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