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也曾问过:你们变法是为了强国,这个有什么坏处吗”
“文彦博说:你总得有人来推行吧那用谁推行呢难道是百姓吗”
林澈摆正身子,正色道:
“其实土地兼并这个问题,是历代帝王心知肚明的问题。”
“这个问题宋神宗知道,王安石也知道,作为四朝元老的文彦博也知道。”
“文彦博一路从底层做起,历任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辅佐了四位皇帝,他比谁都清楚土地兼并的隐患。”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还反对变法”
话音未落。
嘭!
一声闷响。
却见朱樉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
“放他娘的狗屁。”
“那个文啥玩意儿的狗东西,这就是把国家当成了自己家,觉得皇帝离不开士大夫就玩不转了。”
“自己成了既得利益者,肯定不能自己挥刀砍自己。”
“为了自己好过,老百姓就可以死,甚至也可以让皇帝死,让国家也跟着一起死,全部推到重来。”
“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见朱樉越嚷嚷声越大,朱标赶忙起身按住弟弟,接话道:
“愚弟多有冒犯,还望林先生海涵。”
“不过,这道题也确实无解,根据文彦博的思路进行下去,横竖都是一盘死棋。”
“换而言之,他的观点就是,搞不清王朝属于谁这个问题,再怎么变法也避免不了灭亡。”
“可搞清楚了这个问题,就等于认可了贵族的不可替代性,再怎么兼并也能继续维持。”
“这样永远也跳不出王朝轮回的命运。”
听到这。
隔壁的朱元璋忍不住点了点头,十分认可两个儿子的观点。
越是出身卑微的人,越是知道百姓想要什么。
因此,他才一直不断强调,大明朝与百姓共天下,而非与士大夫共天下。
虽然没有认识林澈之前,他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他却比谁都清楚,贵族阶级并不值得信任。
老百姓才是天底下最质朴的势力。
没有之一。
念及至此。
朱元璋长叹一口气,苦笑道:
“原来如此。”
“难怪林先生要把权利,放在变法之前单独来讲。”
“只为了试探咱到底显赫谁共治天下,倘若咱只嘴上说说,便没有了后面的课程,讲的再多也是空谈。”
“林先生不坠青云之志,倒是显得咱更小家子气了。”
“这不光是北宋的问题,更是历朝历代都存在的问题。”
“大明也一样。”
听闻朱元璋的喃喃念叨,徐达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此时竟是有些毛骨悚然。
臣子试探皇帝。
评估皇帝值不值得去辅佐。
这未免太天方夜谭了。
千百年来椅子上皇帝挑选臣子,结果到了林澈这里,却成了臣子挑选皇帝
的确能看出来,林澈不惧生死。
敢为人之所不敢为,敢为人之所不敢当。
无愧于皇帝如此这般重视。
……
另一边。
林澈闻言露出孺子可教的微笑,挥手示意兄弟俩坐下。
“不错。”
“回答道很好。”
“不枉我教了你们这么久。”
林澈呷了口茶,欣慰道:
“所以,权利这个东西啊,使用好了才能叫权利,使用不好就要反噬宿主。”
“凡事都有多面,纵观历史长河,那些不谈是非,不谈立场的任何人,都是非蠢既坏。”
“士大夫站在阶级的立场,皇帝站在国家的立场。”
“在出发点上截然不同的情况下,士大夫诱导皇帝顺从自己的是非观,这其实也是一种洗脑,之前讲过,这里不再赘述。”
“说白了,一切是非必须基于立场,不谈论立场单纯去谈论是非,根本就是歪理邪说。”
“士大夫的是非观念,比爱国的立场更为重要。”
林澈目光如注,眼神坚毅:
“这样的人说出的话,没有一点参考价值。”
“有一个算一个,说话全都是放屁。”
“今天讲的不是国运。”
“而是国命。”
话落。
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林澈轻飘飘的一席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不是国运。
而是国命
隔壁偷听的朱元璋艰难的吞下口水,只觉得全身寒毛倒竖,心脏都跟着抽紧了。
仅仅一瞬间,他便联想到了林澈之前讲过的课程,嘴里喃喃念叨着:
“真理只有一个,而究竟谁发现了真理,不依靠主观的夸张,却依靠客官的实践。”
“调查问题就像十月怀胎,解决问题就像一朝分娩。”
“妙,妙不可言。”
“不愧是林先生的致胜法宝,万事万物,皆为共通。”
“洗脑了皇帝的士大夫们,永远处在自己的立场看问题,难道还能指望他们,设身处地为老百姓着想,或是为了国家谋福利。”
“这些该死的狗东西,差点把咱也绕进去了。”
见到朱元璋咬牙切齿愤愤不平,徐达更搞不清楚状况了,犹豫纠结了半天,还是问道:
“陛下”
“何为法宝啊”
“这咋还整出法宝来了”
“难道说,林先生是仙人下凡”
“真的假的”
弱冠之身,授以国师,更是仅凭一己之力,搅动的大明风起云涌,想法天马行空,观点惊为天人。
即便是百年一遇的奇才,也未免有点夸张了。
最好解释,唯有仙人下凡。
今天法宝也整出来了,不是仙人还能是什么
对于徐达的瞠目结舌不敢置信,朱元璋嫌弃的瞪了对方一眼,不耐烦道:
“咱也希望林先生是仙人。”
“不该打听的少打听。”
“滚蛋。”
“给咱整点水喝,渴了。”
“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徐达:“…”
再说另一边。
以朱标为首的一众皇子们,以及距离林澈最近的徐妙云,都是噤若寒蝉目不转睛,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安安静静,等待下言。
此刻房间里压抑的气氛,更是让人感到窒息。
却见林澈儒雅的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
“何为是非”
“是非是根据道德规则,或者普遍共识做出的对错判断。”
“那么,道德规则是从开天辟地就有的吗”
“普遍共识在不同阶段也是一样的吗”
“但凡对方是个明白人,而且他还不蠢不坏,他就不能说这时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