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些别的。”苏宇点头后说道。
“就算你想问我们也无法回答。”玉骨摇摇头。
“为什么？”苏宇不解。
“你觉得我还活着吗？”玉骨反问。
“我不理解。”苏宇摇头，接着道：“但应该是，毕竟你的灵魂还在。”
“呵呵。”玉骨轻笑一声，“你觉得死亡海贮存的是灵魂吗？”
“……”苏宇沉默。
“很正常。毕竟先王也和你一样，不愿接受自己剥夺他人珍贵的生命，夺走被珍爱者的羁绊。可真的是吗？”
模糊的深海中，玉骨的身影只剩轮廓。
那漆黑如乱麻的一团阴影。
真的是吗？
苏宇开始回想。
回想他杀的每一个人。
夏如雨，怜月，盖亚，巫师，星辰，诺亚……
沙漠之鹰将青衣侍女的头颅炸得粉碎。
她临死前挂着笑意。
“就和我一样。我之所以待在这，只不过是死亡海提取了我的记忆和意识。
嗯，只与战斗有关的一些东西吧。”
玉骨走近，那漆黑的阴影清晰可见。
不论是怜月，巫师，盖亚，还是诺亚，只要他们身受重伤都会成为的形态。
一团阴影。
没有面庞，没有五官，没有情感，甚至不能言语。
“你必须永远记住的是，是你亲手杀了他们。”
苏宇感到心中一沉。
“所以你才没有提取露希的灵魂，不是吗？你明知道死亡海的本质，你明知道为何亡灵士兵们是绝对忠诚的。”
玉骨摇摇头，继续道，“这里没有你想要找的东西。但头顶上有，不过那得等到你达到五阶上限之后，那家伙会见你的。”
……
意识从死亡海中挣脱。
苏宇正置身于一处阴暗潮湿的洞穴内。
“对不起。”
……
大概又是一个月过去。
这段时间相对平静许多。
死神和秦羽可能是因为得知苏宇到来的消息，两者都隐匿起来，夹着尾巴苟且偷生。
外边只有死灵和少量的丧尸在游荡。
这段时间也应该是地球一方实力进步得最快的阶段。
有压力，但不多。有威胁，但不致命。恰巧是最适合锻炼的氛围。
在这段时间，沈木晴发疯似地提升自我，她与燕辰以及各国聚集地的强者联手，成功打下一个SSS级试炼任务。
虽然很可能是偏机制和较弱的那一类。
但不管怎样，这足以划入人类的历史。
灾变以来人类联手打下的SSS级战略点。
资源分配大概率是落到沈木晴和燕辰手里，但这也无疑是人类文明的一大步。
末世似乎不再那么压抑，也不再那么恐怖，难过。
休养生息之下，越来越多的三阶，四阶出现。
反而更像是一些经过大灾变之后的落魄世界。
人类的活跃区域也不再是那狭窄的聚集地里，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收复被攻陷的城市，重新发展文明的火种。
这段时间里，苏宇注视着这一切。
他感到有些迷茫，也是在等待。
等待军主们的消息，不管好坏。
繁育再度得以进行。
在这段时间里，新生儿如雨后春笋。
不同以往的是，这些新生儿似乎继承了生父母的能力，他们天生就具备强大的身体素质，还有一些特别的天赋技能。
未来…很光明。
欢呼雀跃不停。
可他们似乎忘了，如果没有能量生命之王诺亚出手，人类早已毁在那一场世界守卫战争之中。
但人也总是会欺骗自己朝前看的，幻想着美好之物，如同苏宇一般，不是吗？
不管怎样，人类抓住了希望。
至少不再活在绝望与压抑之中。
苏宇开始重新反思。
他想得很多。
他回到江海市的那栋医院楼顶，也是夏如雨身死的地方。
天台之上，血迹还未干涸。
与往日不同的是，脚下的街道不再是丧尸的嘶吼与人们的惨叫，而是一片欣欣向荣。
街道恢复生机，商贩摆摊，虽然卖的都是战斗武器和道具。
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抱着新生儿的父母。
苏宇成长的太快，连第一次末世都没来得及好好体验。
他也没能像这些人一样，经过破溃，绝望，再到重获希望的喜悦。
如果他不那么强，这时候是否也会收获高兴呢？
苏宇想着。
“嘎吱。”
出乎意外的，通往天台的门被推开，同时还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
只见一个正要点燃香烟的纹身女人走出阴影。
“不好意思，我以为这没人。”对方拖着沙哑的嗓音，依然走来。
“我偶尔会想在高处看看风景，顺便抽支烟，你不会介意吧？”
女人嘴角上扬，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自说自话。
苏宇也不在意，只是点点头，简单的气息判断中，她是四阶，似乎是第一梯队的强者。
“你呢，也喜欢看这副景象吗？”纹身女人挑眉道。
她的目光落向远方的城市。
断壁残垣相互交错，落日的余晖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铺满四处。
寂静与荒芜感，但人的活动却又赋予一抹生机，矛盾，但又别有新意。
“不算讨厌。”
“那就算是喜欢咯。”纹身女人深吸一口烟道。
沉默。
苏宇不喜欢多说话，一直都是，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回复什么。
好一会只能听到纹身女人不断吞云吐雾的声音。
恍惚间，苏宇听到一声叹息。
“我说小哥，没必要这么落寞，总会好的。”纹身女人没有转过头，她的眼睛落在远处。
“我啊，在末世之前就是个臭水沟里的烂蛆。家人不接见我，喜欢的人也厌恶我，公司老板和同事都表面一套，背里一套。
说实话，我当时觉得这个世界完蛋了。或者说，没有能容纳我的地方啦。
只是突然间，末世降临。他们可从不会对我的纹身说三道四，他们反而还会感激我的出手相助呢。
怎么说呢，就是一种，忽然好像变得有用的人一样。”
纹身女人拍拍苏宇的肩。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但你的背影实在是……嗯。我看不穿你的实力，你一定是比我更强的家伙吧。
没有人有义务接济弱者，但偶尔的承担与责任也不错。你的力量不会白费，总有一天，它会带来收获。”
说完，纹身女人将烟头扔下天台栏杆，转身便离去。
苏宇吹着黄昏的轻风，影子被落日拉得狭长。
“叮——您的好友‘慕雪’发来消息。”
“我这有一个新开的SSS级试炼任务的情报，不过沈木晴和燕辰也会去。之前他们攻略下的SSS级似乎让士气大涨。”
苏宇看完后回复消息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感觉燕辰别有用心，保下沈木晴。人类的顶尖战力少一个是一个，我不希望内部矛盾太过剧烈。”
又是沈木晴么。
苏宇双眼微眯。
虽然感到少许迷茫，但SSS级试炼任务的奖励却是不得不拿的，这是底蕴。
自己的定位可以慢慢思考，但脚步却不能停。
世界是流动向前的，没有人会等你。
“我有时间会去看看。”
苏宇并没有答应下来。
毕竟怜月和巫师那边随时可能传来消息。
“还有一件事。”慕雪又发来消息。
“大西洋深海诞生了一只很强的生物，似乎是地球意志所宠幸的。”
“好，我去看看。”苏宇回复。
后续四个军主的位置都是空缺下来的。苏宇对于强大的需求是有的，但是特殊更胜一筹。
越特殊越好。
特殊代表着上限，就如同诺亚一样。
在战斗方面其本身的能量生命特性就代表着无限高。
又吹了一阵风后，夜幕降临，苏宇将兜帽拉上，整个人隐匿在覆天黑袍之下，向着大西洋前进。
沿途的一路上，有人丧生在死灵和丧尸的围攻下，也有人从生死搏杀中突破自我，越来越强。
每个人都在生存。
苏宇不理会，也不在意。
奔跑的途中，心逐渐变得清明。
“嗯，是我杀的。”
所有被提取到死亡海中的生灵的面庞飞快闪过。
“可没关系，我会赢到最后，扭转一切。”
生命之所以沉重便是在于意义与赋能。
而苏宇的身后背着无数意志。
接近海岸后，大海一望无际，天空繁星点点。失去人类的工业污染后，自然环境变好不少。
海风从远方传来腥咸的味道。
苏宇唤出冰霜骨龙，一跃站至白骨背上，向着大西洋深处，由慕雪给出的坐标前进。
值得一提的是，大海是唯一没有被死灵与丧尸们入侵的地方。
不是因为怕水，而是海洋中往往藏着更凶猛的生物，甚至一些被异化之种病毒感染的丧尸鱼类也会有。
总之，危险程度远超地面。
更何况，人类也不会群居生活在海洋里，对食物的趋之若鹜使怪物们都活跃在人群密集的地区。
这短暂的平静令苏宇感觉惬意。
但很快海面便汹涌起来，一个巨大的漩涡在苏宇脚下出现。
那漩涡传来恐怖的吸力，竟然试图将苏宇连着冰霜骨龙一同卷下去。
可冰霜骨龙本身就有着传奇级的身体素质，又岂是任人宰割的？
骨翼扇动，那漩涡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使冰霜骨龙挪动分毫。
海面波涛汹涌，惊涛骇浪层出不穷。
天空一点点被乌云笼罩，闪电与暴雨随之到来。
一副天灾末日景象。
苏宇切换情绪术士，下方有一团贪婪的巨大情绪火焰，同时其气息也极其强大。
大概比现阶段的燕辰和沈木晴都强。
守护地球的可不只有人类。
这些动物的战斗天赋在某种程度上比人类更强。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竟然能和冰霜骨龙掰手腕。
苏宇双眼微眯。
而且，如果是善水性的生物的话，苏宇更不可能将它设为军主。
最多就是一个强大的亡灵士兵。
善水性相当于被地形限制着，一旦脱离水系环境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
苏宇以后要去往的世界何其繁多，诡谲多变，自然是适应性越强的越好。
但紧接着，一只猩红的瞳孔便透过水面注视而来。
恐怖的凶光在黑暗中折射寒意。
苏宇在等，也很好奇，它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攻击到冰霜骨龙。
“喷火。”
苏宇随口道。
冰霜骨龙瞬间生长出血肉，转变为赤红西方巨龙的形态，口中的龙息转瞬喷涌而出。
“吼！”
超高温的火焰将海面都烧得蒸发，火焰不断逼近海洋深处的未知怪物。
苏宇在逼它现身。
现在造成的动静不可谓不大，地球意志一定在注视着他。
事实上，苏宇感到地球意志的态度很暧昧。
它虽然臣服于归亡死域，但又在各种各样的地方饶过苏宇。
就像是……表面功夫？
嗯，它只是在应付和敷衍归亡死域，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又或者它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清楚地明白，归亡死域和死亡海之间的战斗不是它所能插手的。
不管怎样，苏宇手中捏着世界传送，随时准备逃命。
“吼！”
震耳欲聋的怒喝响彻天地，连水面都卷起层层海浪。
“哗啦啦！”
水面破开，一只长着独角，状如鲸鱼的深水海兽现身。
苏宇眼中难得出现情绪波动，嗯，是失望。
没办法脱离海洋环境的怪物自然也不会成为它的军主。
但是苏宇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很浓郁的星球本源啊。”
苏宇双眼微眯，这是在沈木晴和燕辰身上都看不到的。
出于好奇，苏宇切换灵魂视界。
这只海兽是破限级的，五阶上限。
而且，它身旁的光球每一个都极其璀璨。
“都是SS级往上的天赋技能。又或者说…世界底蕴级？”
苏宇是知道的，星球意志能孕育世界底蕴级技能。
但在苏宇的想法里，这种底牌技能应该是在燕辰或者沈木晴身上才对。
难道说……
“地球意志在排斥归亡死域么。它从一开始就没完全信任过人类。”
苏宇心想，已经确认这个答案。
但转念一想也释然。
毕竟人类一直以来都在做着伤害地球母亲的事，他们砍伐树木，他们掠夺资源，污染环境，整个星球乌烟瘴气。
不信任，不是理所当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