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问一个问题,回答后你们就能进来。”法尔斯的身体素质逼近二阶极限,也许他也是这个避难大坑里最强的人。
苏宇点头。
他在思考究竟要不要使用武力强行令对方屈服。
当前的苏宇对灵魂的造诣已经完全能窥探对方的记忆。
这意味着只要苏宇杀光这些难民,世界观的解锁与情报也是手到擒来。
但越过法尔斯落满雪的毛绒大衣肩膀有许多目光正投来。
麻木的男人,面黄肌瘦的女人,还有被兜帽裹得严严实实,鼻子都冻得通红的儿童们。
苏宇觉得他不应该剥夺他们的希望。
仅仅是从心而言,他不能,除非万不得已。
“你们是『天启者』吗?”法尔斯双眸深处有着一丝倔强。
似乎他对『天启者』经历过无数次失望,却又始终在心里埋着一颗温暖的火种。
“我不知道。”苏宇摇头,他根本没听过这个词。
“那你们是如何在冰天雪地里活下来的?”法尔斯微微讶异。
“实力。”苏宇摊开手,一团火焰在手掌中心燃烧,是从怜月那学来的仙家术法。
法尔斯呼吸一滞,旋即眉眼里的冷冽舒缓几分,“果然是『天启者』么。”
“外边太冷,我们到里面去谈吧。”法尔斯引着苏宇向避难坑中心走去。
越是靠近那黑色圆柱体,周围温度也随之上升,苏宇已经能感到少许暖意。
走进帐篷,里边是用简陋的木材与旧布搭建的,床是一团干草,生活环境恶劣至极。
“什么是『天启者』?”苏宇开门见山,怜月紧跟在苏宇身旁。
“大概是传说中的救世主吧。”
法尔斯递给苏宇一杯热水。
在这零下一百度的环境里,也只有在黑科技『散热塔』的周围才能将水烧开。
“那我也不避讳,我想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苏宇面容平静,轻轻抿一口热水。
“发生什么啊……”法尔斯的眼中有着追忆,“曾经的『神圣帝国』很繁荣,我们漫步在太空之中,我们踏足过宇宙都许多领域,甚至与不同的种族与星球建立贸易站,还有许多的太空港口。
我们殖民,我们征服。直到有一天,一个怪物的到来。”
法尔斯顿住,轻轻喝上一口水。
苏宇耐心听着。
“他自称『死亡海的主人』,他夺走我们最后的希望。我们的世界注定凋亡,我们只不过苟延残喘。”
苏宇嘴唇微张,怜月眉头微挑。
“这个最后的希望是什么?”苏宇发问。
“在太阳凋敝后,万物死寂,作物不再生产,能源消耗一空,如果想要找寻出路,我们必须找到一种新的,能替代太阳的新能源。那玩意叫异化之种。”
法尔斯轻轻叹气,“异化之种的研究是这颗星球最后的希望,它能掠夺并挖掘藏在空间暗处的未知能量。可那怪物夺走它,再不回来。”
苏宇脑中的许多事情又开始串连起来。
许多事情都得到解释。
原来,异化之种是他带来的,丧尸末世也是他带来的么。
“但这并不能算是这个世界凋亡的真正原因。”
法尔斯情绪一下变得激动,他狠狠一拍地板站起。
也是在这瞬息怜月的剑鞘已经抵在他的喉结上。
“动一下就死。”怜月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感情。
仿佛她眼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仅仅是一只蝼蚁,随意即可捏死。
“你是想问太阳消失的原因吧。”法尔斯脸上的热意被冷却,他又老老实实坐在地上。
异化之种被抢走不是世界消亡的根本原因。
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太阳的消失。
只要太阳继续燃烧,哪怕没有异化之种这颗星球也能活得很好。
“没用的,没人能解决的。”法尔斯摇着脑袋,眼中只剩下绝望。
仿佛提到太阳勾起他心中最深处的痛楚一般。
“我能。”苏宇说得斩钉截铁。
未知的自信与强者、领袖的气质似乎感染着法尔斯,他木讷地抬起头。
“跟我说。”
法尔斯的声音变得沙哑,眼眶微微发红,“木屋。在西北角里的那座木屋,里面藏着太阳陨落的秘密。”
“都是因为那座木屋,从太阳消失之后它就来到这个世界上。不论风干日晒雨淋它都从未受过任何影响,一定是因为它!”法尔斯牙关咬紧,愤恨道。
“木屋是毫无征兆出现的吗?”苏宇好奇道。
“等我们回过神来后,它就已经在那,从没变过。”
苏宇点点头,转而问别的问题道:“你们还能撑多久?”
法尔斯强压着情绪翻涌,哽咽道:“最多十五天。不管是地下采煤还是开拓矿场,什么样的方法我们都尝试过,可资源不是无尽的……”
十五天过后就是他们的死期。
届时他们都会被冻死在这,被大雪掩埋,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们,世界只剩一片白茫。
如果苏宇没能解决掉毁灭因素的话。
“食物呢?”
法尔斯眼神闪躲。
“那我自己去看看吧。”
苏宇带着怜月走出帐篷。
来到散热塔周围,这里的人们都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哪怕是飘渺虚无的希望也容不得他们不去抓住。
祈愿神灵,祈愿信仰。
大概是因为大家有着固定的时间进行祈祷,大部分的建筑物里都没有人看守,也不会有人。
走进炊事房,里面传来一股浅浅的腥味,在这恶劣的极寒天气下连气味都被压制到极点。
苏宇看到一些恶心和心寒的画面,许多人的尸体被挂着,他们不是缺腿就是缺胳膊,有的腹部被掏空,有的只剩眼窟窿。
在烹煮的大锅里飘着白色浮沫,隐约中还能看到指甲盖与手指的指骨。
苏宇不会去指责什么。
这是他们选择的,也是在末世下迫不得已的。
不过是为求生存。
“人肉好吃吗?”苏宇扭头问向怜月。
怜月曾经在诡谲设下的规则里被迫喝过人肉粥。
“有点酸,不可口,但能饱腹。”怜月没避讳,平静回答。
“抱歉,那时候没能帮到你。”苏宇又道。
怜月轻轻摇头,“这没什么。在我心中有着更重要的东西,只要能守住这个东西,不管是怎样的事,怎样的委屈,我全都无所谓。”
苏宇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走吧。”
……
再往外围走能听到一些喧哗的声音。
叽叽喳喳,像是燕京聚集地的交易广场一样。
又迈出几步,苏宇看到一些人围在一起,似乎是商议着什么。
只见男人掏出一颗已经被咬过,裸露部分都因为氧化而变成焦糖黑色的苹果。
他对面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扎着两个麻花辫,她的眼睛明亮,正看向苏宇。
苏宇回看着她。
直到,女人接过半颗苹果,小女孩也被送入男人的怀抱。
他扛着她,小女孩沉默着,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趴在男人的肩膀上,先是看看女人,旋即又看向苏宇。
苏宇却看向那女人。
或许她是一位母亲,或许是一个姐姐,又或者仅仅是陌生人,一切都有可能。
只是苏宇能清晰看见,她张开劣迹斑斑的黄牙一口咬在苹果上,眼眶两侧还有热泪盈出。
眼泪滴在苹果上,转眼化成一抹冰晶,像是珍珠。
太压抑。
太死寂。
那个小女孩后面又会怎么样呢?苏宇不知道,也不想去不知道。
“似乎没有太多有意义的情报。”苏宇感慨道。
“他们连活着都是拼尽全力,又哪来的心思去理会这些。”怜月摇头,眼中没有任何怜悯。
她一直都这样,冷漠至极,却又只倾心于君王。
“还要再往别的地方去看看吗?”怜月再问。
“不用。都是一样的,我们只需要回到木屋就行。也许这里的人们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幸存者,而在往后的十五天里,他们也将会陆续死去,最后和这个世界一起消亡。”
苏宇又想起在木屋看到的那幅壁画。
试炼任务不像是世界攻略任务。要拯救一个世界谈何容易,所经历的和要做的事都是长期性的。
但试炼任务只考验玩家本身的实力。
实际上,主线任务都已经将一切告知苏宇了。
木屋是有主人的,也是完成任务的关键。
“我能感应到方向,我来带路。”
怜月的仙术精通进阶为世界底蕴级后得到的是全方位的增强,许多原本难以做到的事现在都能轻松完成。
在怜月的牵引下,两人很快回木屋。
在木门关上的那一刻,一股暖意从脚底上升。
是的,苏宇也早该注意到的。
这一间小屋像是与外界完全隔开一般,不受任何影响。
即使外面是零下一百度,在木屋里也温暖不已。
“我感应不到特别奇怪的地方。”怜月直言道。
如果只是肉眼观察的话,苏宇也不能。
但苏宇有灵魂感应。
“我要用灵魂视界。”
提醒一句后,怜月乖乖点头待在苏宇身旁,以防不测。
世界向着灰白转变,这是灵魂的世界,也只有君王能窥见的世界。
木屋的火也变成白色,只有摇曳的形态却没有色彩。
苏宇目光扫过那三本放在木桌上的书籍,一丝一缕灵魂波动缠绕其中,似乎有人在轻轻抚摸。
再看向壁画,强烈的灵魂像是剧烈的火焰在燃烧,在那女人手持的玫瑰处有一团漆黑的灵魂火焰。
“是这。”
苏宇伸出手勾动,但灵魂不受调控。
这是从苏宇拿起死亡海的传承起第一次被灵魂拒绝。
不论如何驱使,不论如何用力,那藏匿在玫瑰里的灵魂都纹丝不动。
她像是在拼命抵抗。
苏宇眉头紧锁,大脑飞速思考。
“她的灵魂强度很高,不同于以往遇到的任何人。难道她的技能体系也是灵魂类吗?”
苏宇的灵魂掌控属性值还是太低。
“可我还有另一个技能。”
苏宇伸出手,在心中念着:“灵魂摆渡。”
苏宇的第三天赋技能,也是世界底蕴级,攻伐系的灵魂体系技能,灵魂摆渡——创造独有的灵魂战场,将选中的目标全部拉入其中。
“滋滋滋。”
像是水逐渐烧开的声音。
方圆百里,一团无形的白光笼罩。
远在木屋数十里之外的避难坑里,本在祈愿的人们只觉身体一轻,他们讶异,他们震惊,他们低头,他们看见自己闭紧双眼的肉体。
他们的灵魂不断上飘,在苏宇通过灵魂摆渡创造的灵魂战场里,他们的灵魂被抽丝剥茧般强制抽出!
而在木屋里,女人的灵魂也被抽出。
她的皮肤皲裂,双目中只有空洞与平静,两根手指夹着的玫瑰是紫黑色的。
“我只是想安眠,我只是想不再伤心。”
女人抬头看向苏宇。
怜月本身便是灵魂状态,在灵魂战场领域中可以说没有丝毫影响。
一旦女人有任何举动,迎接她的将是怜月恐怖的『藏剑』一击。
令苏宇意外的是,即使在灵魂战场领域之中,情绪术士依然生效。
也许灵魂与情绪的力量体系本就极其相似,两种力量都是源自于心底。
在女人身上,除开悲伤外再无其它。
浓郁的,远超苏宇见过的所有悲伤。
像是一个人置身在冰冷深海里,一个人将痛苦与委屈咽下无数岁月,深藏于心所压抑而成的难过。
“你很难过。”
苏宇没有选择直接动手。
“灵魂力量体系,好久没见。”女人也如此,她轻轻说道,声音中都弥漫着感伤。
“你应该也是吧。”苏宇回道。
女人摇摇头,“我的不完整,只有一部分是。这宇宙里能拥有完整灵魂力量体系的人只有一个。”
“死亡海的主人吗?”苏宇好奇反问。
“看来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女人眼中的忧郁如淡淡的丁香。
“嗯,所以我想知道太阳消失的秘密。”
女人撇过头,她透过窗户看向天空。
“是我让太阳消失的。”
她伸出手指划在玻璃上,眼袋微微下垂。
“我的心便如同这死寂的世界一样。他们不懂我的悲伤,所以我得让他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