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宇在心中不由生出“反派”这个念头。
“所以，你们都是战败者么？”苏宇率先提问。
“所有被遗忘者都是在末世中英勇牺牲的战士，它们不甘，它们愤懑，它们和我一样，借着一腔遗愿在这个世界以丑陋的模样重生。”被遗忘者女王第一个回答。
大恶魔克里斯随后发言，“原先的我乃是半兽人部落的先知，但在战败后被拒入地狱里，但我不认命，我重新爬了回来。”
吸血鬼之王德古拉紧随其后：“我们原先是人类，在战败后遭遇恶毒的诅咒，沦为肮脏的黑暗生物。”
苏宇打断德古拉继续往下说，“之前我在凛冬镇的时候有遇到两个吸血鬼助纣为虐，它们不归你管么？”
赤裸裸的怀疑。
“吸血鬼内部分为两个派系，以我为首的皆是怀着复仇之心的受难者。而另一部分则是在被转化后新生的吸血鬼不愿承担老一辈的责任，它们视黑暗为荣耀。”德古拉冷冷道，说话间有杀意在酝酿。
暗光精灵的首领卢米娜见德古拉说得差不多，又继续接上话道：“我们和德古拉的遭遇类似，同样是在诅咒之下变作堕落的精灵。”
“你们似乎无恶不作吧？”苏宇好奇道。
“我们嫉恨人类。”卢米娜抬头，眼中有恨意，“倘若当年不是人类在战斗中途撤离，我们压根不会输！”
苏宇在心中悄然给她打上一个“无知”和“傲慢”的标签。
“我们攻击其它的精灵也不过是在收回曾经本就属于我们的宝物！”
好吧，苏宇不在乎这些，听完后又转头看向巫师。
“看什么？他们都是我叫来的。”巫师耸耸肩，打着哈欠道。
不等苏宇继续说话，这些邪恶阵营的首领们纷纷下跪，俯首行礼。
“我等已从巫师那得知您的身份。您没食言，您终于又回到这，我等誓死追随！”
苏宇可不知道过去的自己作下怎样的诺言，但眼下这些人的实力都不弱，这是实话。
大恶魔克里斯，被遗忘者女王都有着逼近传奇级的实力。吸血鬼之王德古拉与暗光精灵卢米娜则是五阶之上的破限级，虽不如传奇级但也可观。
至于巫师……
实话说，这是苏宇使用望气术首次失利。
仅仅是望气术不足以推断巫师的身份。
不过从巫师早已认识死亡海的主人，且始终站在同一阵线来看，他的实力绝不会弱。
“敌人想通过召唤死神带给这个世界又一次末世。不同于以往，这次的末世是真正有可能导致艾露娜塔灭亡的。根据情报显示，它们将在多德拉堡完成最后的一时。
相信各位都明白来到这的原因了，我们必须制止他们，没有退路。”
苏宇摊开地图，“不妙的是，恶魔大军几乎遍布全世界，倘若我们要进军多德拉堡，一路上至少要攻破三个大都市，五个城镇，以及沿途数不尽的黑暗生物。这是一场难熬的战斗。”
德古拉皮肤苍白，毫无血色，他用手托着下巴，沉声道：“我们的进攻太过明显，敌人难道不会转移召唤的地点吗？”
苏宇将目光打向巫师，这也是他想问的问题。
“死神的召唤仪式需要大量的素材与提前搭建的祭坛。转移召唤地点是可行的，但那无异于重新来过。
至少有一点能确认的是，敌人很紧迫，他们需要尽快完成这个仪式，时间容不得他们转移阵地。至于说到原因的话，咱们的王或许更清楚，是吧？”
骷髅模样的巫师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眼窟窿里那幽蓝的火焰在跃动。
苏宇很快便想明白。
归亡死域想将艾露娜塔选定为下一次末世的星球时间本就不多，甚至可以说是紧迫，一旦错失这个机会面临的将是苏宇从眼皮底下溜走。
这是敌人不愿看到的。
多德拉堡的召唤仪式可以说是已成定局。
“既然这样，我没异议。我的吸血鬼大军都已在一百公里外的厄泽城待命，随时能进军。”
苏宇点点头，“巫师，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
“大概七天。”巫师回道。
“七天时间足够我们稳扎稳打一路杀到多德拉堡城门下。即刻起我会派出两支军队作为先遣队，诸位的调配将会随局势下发指令。”
“没问题。”卢米娜单膝下跪，点头道。
“我没有军队可指挥，但我拥有强大的一对一能力，如有需要可以叫我。”大恶魔克里斯插嘴道。
简单的分配达成。
吸血鬼，暗光精灵，被遗忘者都有着数量多达百万的军队。
大恶魔克里斯与巫师杜维埃则是强大的单对单能力。
等到各方的邪恶首领退下后，巫师才走上前来。
“吟游者和猎魔人调到我这来吧？”
“他俩不归我管，你得自己去问。”
巫师微微颔首。
等到大厅空无一人后，苏宇从王座上走下。
还剩下最后一个麻烦。
实话说，苏宇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光明教会可以说是苏宇亲手毁灭的。
从这一切事故得以平息后露希便一直待在旅馆房间里。
苏宇也没有安排亡灵士兵们去窥探露希的一举一动。
“迟早要见的。”苏宇心想着，下一秒便消失在王宫里。
……
来到旅馆，柜台上的服务生正擦拭着灰尘。
“你好，我想问些事。”
服务生转过头，与手上掉落的湿抹布一起的还有那张得能吞下一颗灯泡的嘴。
“国…国王大人！”
他迅速低下头，微微躬身行礼。
“没必要这么拘谨，我只是来打听些事。”苏宇笑着相迎。
“您尽管问！”
“住在二楼最里边靠右的那个女生这些天有没有出来过？”
“没有。”服务生快速摇头，“包括用餐都是由我们亲自送到她的房间门口，但我们从未见过她。”
“好，辛苦了。”苏宇点点头，旋即向着楼上走去。
“这是我的荣幸！”
“希望再过几天你还能像现在一样尊敬我吧。”苏宇心想着，并未说出口。
事实上从苏宇接替这个国家以来，人民的生活并未遭到太大的影响，有着翠绿色能量结晶作为支撑，食物与水资源基本是不缺的。
唯一改变的还是积极向上的一个政策。
冒险者和个体散人的福利是以往的数倍。
这都得益于苏宇鼓励有能力的战士们外出猎杀恶魔。
而一旦战争打响后，不论是战士的数量还是食物的消耗都会急剧增长。
想要赢下这场战役，至少对国内平民的剥削是必然的，甚至有可能组织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们运输物资到前线，中途穿越的地带会遭遇多少敌人谁又会知道呢？
在这场战争里，人命本就不值钱。
也正是因为这些，苏宇的所作所为已经与露希心中的信念背道而驰。
她会恨吗？
想着想着，苏宇已经来到门口。
在手指即将叩在门上时，动作生生停住。
借着情绪术士副职业，在苏宇眼中的世界里，露希的情绪火焰是淡蓝色的。
那是一种满溢而出的悲伤。
而露希本人正倚靠在大门后。
她早已察觉到苏宇的到来。
既然她堵着门不愿敞开，苏宇顺势也靠在木门上，席地而坐。
两人背靠着背，只有一道薄薄的木门将其分开。
“我马上要离开了。”
苏宇率先开口。
这场战役不会太长，一旦结束他也将离去。
回到属于他的母星，亦或是继续在各个世界旅行。
“你知道亡骨香吗？”
“不知道，听起来像是一种草药。”
“是一种花哦。”
“怎么了吗？”
“年幼的我还在婴儿篮里时被一位牧师大人找到，听他说当时还有一朵亡骨香被精心摆放在里边。”
“听上去是与你的身世有关的唯一线索。”
“也不算吧，但我希望你能去看看它，看这朵花。”
“我会去的，我答应你。”
苏宇不是一个会轻易许下承诺的人。正因为一旦郑重许下的话会竭尽全力去做，所以才不会随意说出口。
对于露希，苏宇一直摸不清自己。
即便模仿得再多的亲密关系，假装再多的情感体验，苏宇的内心都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是的，直到现在，苏宇终于确定一件事，他大概率是不会动心的。
心爱之人的心脏，这个条件对苏宇而言基本不可能实现。
既然已经无法再实现，那么后续与露希有再多的关联都是无济于事。
“有缘再见。”
……
汉历第二日，王室下发“血腥政策”，赋税全面加收百分之五十，且凡成年者无论男女皆需强制服从兵役。
汉历第三日，与被遗忘者，暗光精灵及阴影士兵们结成的大军浩浩荡荡出征，向着多德拉堡进发。
汉历第四日，满世界的恶魔将各地侵占，且他们与“光明阵营”的人族、精灵族、矮人族、兽人族等达成结盟。汉国沦为艾露娜塔最邪恶的势力。
汉历第五日，长期的拉锯战令物资的运输极其困难，凡是从国内被征军走的帮助运输战略资源的人们九死一生，即使是侥幸存活着也非重伤即残疾。
汉历第六日，国内骂声一片，四处掀起起义与反抗者。与此同时，国库凋零，民不聊生。苏宇带着被认定为邪恶的“失败者”们来到多德拉堡城门下。
……
出发前，待苏宇走后，露希走出房门。
不同于战斗时身着的灰袍与弓手服饰，她穿着的是与苏宇约会时买下的那白色中长裙。
论及容貌，她不如艾瑞莉、盖亚等人，只能算得上姣好。
论及才华，她不懂国政谋略，也不懂天文地理，更不如吟游者特莉丝般通达古今。
论及武力，她那擅长的箭术也不过堪堪四阶，远远追不上同伴，也追不上苏宇。
是的。
露希只是一个普通的，稍微努力一点的女孩。
她铭记着心中的在年幼时便生根的萌芽，并贯穿这一生。
哪怕是在这最后的时光。
人类王国发生政变，纵使在苏宇的早期统治下显得光鲜明亮但也难藏阴影深邃之处。
正如暗光精灵对其余精灵族群的排挤，正如人类对精灵的偏见一般。
在这腐朽的，思想闭塞的中世纪，汉国成立后，教会自然而然成为人们的公敌。
在人们的视角看来，教会是国家的敌人，加上有心之人推动舆论，教会已经沦为下水道的老鼠。
可教会中的所有人都是归亡死域的走狗吗？
露希是归亡死域的走狗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昔日庄严神圣的教会已经落得残破不堪，在这废墟之中却有着不少人影闪烁。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激烈的争吵声吸引着露希的目光。
那是一个脸上黑漆漆的妇人在与一个略微肥胖的商人理论。
“有什么不一样的？”商人面色阴沉，死死拽住手里的包袱。
“我们说好是两袋面包的！”
“哼。”商人冷哼一声，一把拽过装着面包的包袱，“我从没说过那种话，这一袋面包你们爱要不要！”
“你！”妇人正欲上前反被商人狠狠扇开。
她摸着脸上红肿的手印，啜泣声若隐若现。
“呸，肮脏的东西！”商人将包袱摔在地上，里边的面包滚落在地，沾满灰尘与污水。
他还拿出白色纸巾一遍又一遍擦拭手掌后才咒骂着离去。
妇人呜咽着，旋即看向脏得不能再吃点面白，她吞咽唾沫，似做下什么决心般跪在地上，然后小心地将那些面包重新收到包袱里。
露希看着，空气有些凝重，连着呼吸都带有腥味。
直到走进废墟里，那些流离失所的，原本被教会收留的孤苦伶仃的幼童们聚拢在一起。
他们都是被遗弃的，如同这些信仰之人一样。
露希看见，那位妇人小心将面包上脏兮兮的地方撕掉，然后再递给这些小家伙们。
一个，两个，三个……最后是所有的面包都分发出去，哪怕她自己仍果腹着，连着面颊两侧都微微下凹。
“哒哒……”
露希走出墙后，她那洁净的装扮与这里的人们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