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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故人相见,师徒相得,那边却又起了波澜。

亏得玄奘从中调和,使泾河龙王免上斩龙台,却不想太宗世民仍是大难未解。

话说这日太宗途经玄武门,一时间心中不由生出万千感慨,当晚回了勤政殿,心中只是忧闷,一夜辗转难眠。

及至三更时分,渐觉神魂倦怠,这才囫囵睡去。

半睡半醒间,只听得宫门外似有号泣之声,太宗睁眼看时,却见一人推门而入,那人七窍流血,怒目圆睁,指着太宗喝骂道:“世民吾弟,你害得我好苦啊!”

太宗一个激灵,惊觉此人竟是先兄建成!

玄武门之变时,李建成已被太宗亲手射杀,如何还能返生?当下惊出一身冷汗,猛然清醒!

只翻出旧事着实难听,太宗虽受了惊吓,却也三缄其口,不曾将此事向身边人托出。

勉强熬到天明,只强撑着精神临朝处理政务。

又至入夜,盹睡之时建成又来入梦,身后还跟着故弟元吉,二人皆口出怨怼之语,骂他犯下弑亲大罪,死后必将堕入阿鼻地狱永世受苦。

太宗又是一夜不得安枕,大损元气。

玄武门事后,世民杀建成、元吉诸子,命宗正寺将二人从宗籍中除名,是已建成元吉死后不入宗庙,无人祭祀香火,自然也入不得阴世龙廷。

太宗有心做水陆道场整治一番,却又碍于此事实在不便宣之于口,犹豫再三,只先令身边近侍出宫请了在佛前供奉的经书法器并道家符篆,希冀以此镇得邪祟鬼魅。

却不想又至夜半,入梦之人还多了个先父李渊。

高祖乃是开国皇帝,自是占了气运,与被除名的二子不同;只见他着帝王冠服,身侧隐隐有吉气垂下护身,威仪凛然,气势不凡。

高祖也道:“逆子!竟敢忤逆父王,弑兄杀弟!你得位不正,必遭恶报!”

听了高祖所言,太宗胸中无由生出怒意,也顾不得是真是幻,高叫道:“阿耶如何这般偏心!太原起兵是我一力主张!也是我奠下开国基业!阿耶也曾答应我事成之后立我为太子!怎的出尔反尔,将太子之位给了建成!”

“建成性宽简,喜酒色游畋,多有过失!阿耶明知他曾以鸩酒害我而不得,又联合元吉打压,若非王晊冒死相告,我早已于昆明池被他二人设伏所杀!”

太宗说到激动处不由落下泪来:“阿耶!我亦是李氏骨血,为何如此薄待于我!”

说罢,周身一道天子气大放金光,驱逐邪魅。那建成元吉已被剔除宗室,无有依托,受这金光一照便退去。只那高祖李渊不为所动,犹自疾言厉色指责太宗有违孝道,不为人子。

太宗引天子气,又兼急怒之下魂魄受惊,不由精神恍惚,神不守舍,飘飘然离了肉身,追着高祖入了阴世。

渺渺茫茫之际,忽见有人执幢幡宝盖,在前引路,当下寻了过去。行多时,那仪仗却不见了踪迹,余他一个落在荒郊草野之间。

正惊惶难寻道路,却见一滔滔黄泉流过,这奔流浩浩之水环绕一山,此山形多凸凹,势更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荆棘丛丛,黑雾漫漫,石崖嶙嶙,非阳世之名山,实阴司之险地。

那里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山前山后,牛头马面乱喧呼;半掩半藏,黑白无常时对泣。催命的判官、追魂的太尉、勾魂的阴差,来往之人多是青面獠牙,面目骇人。

太宗行至半途,便觉一股异香扑鼻,却是黄泉之畔生出奇花,引得幽魂自投。

正要细看,便见黄泉中探出鬼手,一把掐住太宗脖颈,要将他拉入泉中。

太宗缄口难言,只挣得汗流遍体。正在那难分难解之时,只见半空上香云缭绕,有一个菩萨乘莲台而来。

菩萨周身光明照耀,现出种种祥瑞,上前将手中宝树一拂,那鬼手立刻松开,哀嚎一声退入水中。

菩萨见了太宗,便道:“大唐皇帝命数未绝,却不知缘何至此?”

太宗忙将入梦之事说了,菩萨这才道:“且随我来。你一生征战,刀下之鬼不知有几许;若叫他们发现,定不肯与你甘休。”

太宗听得心惊胆战,正要答允,便见一伙拖腰折臂、满身血污的鬼魅寻上前来,嘴中都叫嚷道:“还我命来!”

菩萨见了便将身后祥光放出,趁众凶魂眼晕目眩之际,携太宗离了此恶地。

未几,菩萨顿住云头,落在一碧瓦楼台前。此处唤作杀命司,正是黄泉主之辖地,此司主判定寿数终末,为恶的削了寿数,行善的延寿添福,威权不小。

那杀命司主已然等在门外,只见他身着黄袍,隐现瑞光祥霭,手中生死簿延生注死,脚下黄泉浊浪滔滔,当真位高权重,不在十殿阎罗之下。

径入殿上,分宾主坐定,司主道:“此事我已尽知,且查了天禄总簿,唐皇宽心勿虑,还有二十年阳寿。此一来已是对案明白,请返本还阳便是。”

太宗闻言,躬身称谢。司主差判官送太宗还魂,太宗刚要随判官去,却又留步问道:“还请菩萨尊神为我解惑,我乃阳世天子,得人道气数,怎的有邪祟入梦侵扰?不知可有法子解了此厄?”

那司主与菩萨相视一笑,却道:“你与他等到底血脉相连,有生身因果,自然难挡。只此事却要应在三官大帝身上,非我等可以救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