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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法子使在普通人或是未曾得道的修行者身上还罢了,又怎么奈何的了宁远。

只见他手掐法诀,双目微瞑,立刻从物质世界超脱出去。似有似无非实非虚,已然撑开法界护身。

二龙见识浅薄,不识得这等法门,只一味地催动水雾蜃气将宁远团团围住。

宁远见二龙未曾下手害人,只是吸纳众人逸散的精气维持自身存在,还护住众客商不受野鬼侵袭骚扰,薄有功德,便也不打算除了二龙,只在原地留下幻术形蜕藏匿真身,以此瞒天过海。

二龙见宁远睡了去,便也停手不提,只在篝火周边游走,肆意吞噬众人逸散的梦境,倒是让众人一夜好眠。

林子里不时有山精木魅窥探,慑于二虬之威,不敢侵入破庙,只得在外围游走窥伺。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众人先从山溪中取了水洗漱,又搜集了些枯枝添入篝火堆煮茶佐餐,一炷香的功夫便已准备妥当。

商队主家姓徐,用过朝食后便点了几个年轻伙计将破庙收拾一番,又取了线香点燃,拜了三拜后插入香案上一只破碗中。

主殿泥金彩饰的神像早已崩解为碎石,看这殿中残存的木梁石柱,可以想见昔日香火是如何鼎盛。

同行的散客货商招呼一声,众人纷纷上前拜了几拜,以酬谢此间主人慷慨容客之德。

商队在崎岖陡峭的山壁小路上行进,脚下便是万丈深渊,浩浩荡荡的江水奔腾不息,落下去便只有个死字。

众人战战兢兢,紧贴着岩壁而行,唯恐失足落下去没命。

所谓富贵险中求,众人皆知去往南方的官道已经挤满了灾民,又有绿林好汉打家劫舍,若走官道必定会生出风波,所带货物被抢夺不说,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

只要翻过这山,便可抄小道直入南方州府,发上一笔横财。

那徐东家心思缜密的紧,想着先往山中苗寨一行,以盐巴糖类换取苗人手中的肉干粮食,再换些驮马,后面的路便好走的多了。

西南多山,山中有蛮人结寨而居,蛮人排外,又有瘴气天险护身,朝廷空有个名义,实际上内里什么都说不上话。便也放任自流,任由当地寨主土司自治。

寻常人若是没个关系门路,怕是入不得寨门。

正想着,前方一个十八九岁年纪的少年突然脚下一滑,背上背篓中货物又重,径直往悬崖坠落。

崖下怒涛迭起,眼看就要将这少年驮夫卷入浪头中;众人施救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这少年丧命。

却见一道黑影电射而出,将那少年救起。

原来是徐东家出手。

那黑影将少年卷了上来,化作一道长绳落入徐东家手中。

他并无法力在身,却不知从何得来这些修行者的物件。

宁远略看了一眼便知晓这长绳的底细,乃是用牛筋混了人发所成,又经咒术加持,这才炼成伸缩如意的神通出来。

不过是个小玩意儿,算不得是法宝,用个百八十次便会失了灵光腐朽。

徐东家呵斥了几声,令众人注意脚下,莫要步了少年后尘。

那少年惊魂未定,倒在地上起不来身。

随行的老伙计上前查看,却见那少年脚腕肿的像个馒头,已然是伤了筋骨,走不得路了。不由眉头一皱,犯起难来。

山路行进本就艰难,如今少了个劳力不说,还需得抽调人手照顾伤员,无疑会加重其他人身上的担子。可总不能不管吧?这荒僻地界,留他独自一人与送他去死没什么两样,当下便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禀东家。

徐东家也是经验丰富的老行商了,一观便知这事情的麻烦之处。

留他一人不管是断断不能的,人心一散,想要在聚拢起来可就难了。若开了这个先河,众挑夫伙计难免会物伤其类,这忠心二字也就不必指望了。

可若要将他带上,不说货物分担的劳累,光要搀扶着伤员同行这一项,其余人等难免心生抱怨。需知此次所得也有各挑夫的一份,若为了他少背负货物,这些亏空又要算在谁的头上?

若自己补上却是又坏了规矩,难免会有人效仿,这以后队伍可就难带了,当下便有些后悔自己为立威救下他。

众人都等着徐东家做决定,一双双眼睛如同一块块巨石,直让人犯难。

也是这少年无甚经验,不晓得其中厉害,不听老人规劝,偷懒没在脚踝处缠上布条,这才有了此番厄难。

眼见众人都一副怜悯的模样看着自己,这才心生惧意,唯恐众人撇下自己先走,也顾不得疼痛,惨白着一张脸就要站起来。

那东家正犯愁,就见走单帮的散客中有人越众而出,笑道:“此事易尔,且待我施为。”

细瞧之下,却是个身穿青罗衫,背着绿竹篓的翩翩少年。

宁远上前几步,取了根树枝,又摄了少年一缕气息在手中,使了个压胜的法子将这缕气息打入树枝中;又扯了他几根头发,一边念诵咒语一边将发丝在树枝缠了两圈。

见发丝在一阵火光中化为黑灰,宁远便道:“少年郎,你且起身走两步试试。”

少年立刻觉着脚腕上不痛了,忙站起身活动了几下,见自己已是行走如常,当下喜得不知如何,对着宁远连连道谢不止。

宁远道:“这法子治标不治本,只是暂时稳住伤势,一月之后便会失效。你且好生收着这木棍,万万不能断了,不然此术立破!”

这法子是宁远从压胜之术中化用而来,此刻却见了奇效,可见世间法术本无善恶之别,多是世人以自身意念强加其上,这才有了好坏之别。

徐东家见困局已解,先是心中一松,随即又有了别的想法。

修行者也是人,也有物欲,不少出海的大商船都会招揽修行者护航,以免被海兽浪潮所困,是以不少大商人对修行者的事迹知之甚详,他手中这条长绳便是在一个左道修行者手中所得。

商贾虽有巨富,但和世家军阀相比也算不得什么,太平时节年年有人上门打秋风,每每有个动荡,更是首当其冲任乱军予取予求,活生生是个会走路的钱袋子。

眼看乱世的光景已然不远,不如舍了财货求个保命的法门,当下便对宁远献起殷勤。

反而是众挑夫游商,大多面有惊惧,不复先前亲近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