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到的消息上说钟离不通音律,自己只会弹奏些简单的曲子,用来应付一下还是可以的。
“那我便弹洛川时兴的小曲《舟行远》吧!”
花若怜抬起手便开始弹奏,琴声如潺潺流水,衣袖翻飞若舞,她低垂着眉眼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优雅。
曲调渐渐高升,那琴弦在她的拨弄下发出悠扬的声音,仿佛在诉说一段凄美的故事。
从花若怜弹琴那刻起郡天言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他没见过花若怜抚琴的模样。
她说她是孤女,可这言行举止倒不像无人教授的模样。
她的身后隐藏了许多秘密,越靠近他心里的疑惑也越多。
郡天言总觉得花若怜向他隐瞒了什么,他相信某天自己心里的疑惑都会被解开。
时间会给他一个很好的答案。
“言儿,怎么一直在瞧你姐姐?”
“姐姐认真抚琴的样子很好看,不是吗?”
察觉到他的变化,钟离赶忙询问着郡天言。
却见他笑着递给钟离一杯酒,瞧着面前美人的模样,钟离毫无防备地接过那酒喝下了肚。
“我还是觉得言儿最美,这模样身段连望雀楼的白落也比不上。”
听到他提到白落的名字,郡天言故作羞赧将手中的帕子扔向他胸膛。
“这话可说不得,言儿哪能与白落姑娘相比呢?”
“公子定是在寻我开心,说这些话搪塞我呢!”
钟离右手拿起帕子在鼻间嗅了嗅,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倒是很熟悉的味道。
“言儿姑娘人美,这帕子也是香香的。”
一句话让抚琴花若怜变了脸色,瞧见钟离痴迷的眼神,她压下心头的愤懑转变了曲调。
转轴拨弦间却听见低沉的琴音,曲调悲凉,细听却有哀伤之意。
她抬起头仅用一个眼神便让郡天言脊背一凉。
望着钟离嬉笑的模样,她皮笑肉不笑的拨弄着琴弦。
郡天言看出她不喜钟离对自己说这些轻佻的话语,可换一种角度来看,花若怜心里一定是吃醋了。
只是钟离还在场,她只能用这种调子表达自己心里的哀怨。
她夫人吃醋了,她夫人竟然吃醋了!!!
这对郡天言来说,真是一个好消息。
至少,在花若怜的心中自己是重要的。
“只是我怎么听着这曲子这么忧伤呢?”
钟离心中有些纳闷,这转变的曲调忧郁哀伤,听得人心生一种凄凉之意。
“那是因为这曲子讲的故事快要结束了。”
花若怜回应着钟离的疑问,瞧见他手中紧握的帕子,心里却有了自己的盘算。
“哦…故事,言儿,你可知?”
“公子,我不知,不过姐姐一定知道。”
他从未关注过洛川城中流传的曲子,对曲子背后的故事自然不知道。
再说,现在的情况就算知道他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不过是一个富商离开妻子去了远方的故事。”
“这城里的说书人最爱讲这些有的没的,城里的百姓听后只当一个玩笑罢了。”
一曲过后花若怜整理衣袖便起了身,她慢步走到酒桌前,郡天言端起酒壶正要为钟离倒酒却被他一把拉住。
“公子…”
“言儿,我喝一杯你也要喝。”
钟离将右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那迷恋的眼神让花若怜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这钟离…真看上她夫君了?
说他不喜欢郡天言这样的,自己都不信。
“公子,瞧您说的,言儿来这就是为了陪公子啊!”
一句话哄的钟离心花怒放,他对眼前的美人实在是招架不住。
“好好好,好一个美人啊!”
“不过,我还是好奇倾儿弹的小曲背后的故事,总觉得很有意思呢!”
花若怜坐在他的身侧漫不经心的倒了一杯酒,再抬眼却见她唇角带笑别有深意的看了郡天言一眼。
“公子想听,我便仔细讲来。”
“这曲子唱的是洛川城中一位靠水运发家的商户与结发妻子的故事。”
“那商户隔一段时日就要离家远行,每次远行都要在岸边与妻子告别。”
“最开始商户整颗心想的都是他的结发妻子,时间一长便开始变了心,商户嫌弃她妻子老去的容颜。”
“又一次远行归来,他带回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
“商户生出和离之意,要让那年轻女子做正室。”
“妻子在岸边感念着往日的情意,实在想不通商户为何变了心,恍惚之下失足落了水。”
“这曲子里唱的是她与商户往日的情意。”
舟行千里远,夫度万里程。
叶至冬日落,吾盼夫君归。
天寒飞雁过,地暖东阳雪。
念君君可知,来年年复年。
花若怜将曲子的一部分词唱了出来,写《舟行远》的人对这女子应生了怜悯之意。
起伏的曲调也代表着女子心境的转变,不过这《舟行远》只有上半部的唱词,其余的唱词作曲人还未写出。
不知是什么原因耽搁了,花若怜也没寻到作曲之人的踪迹。
“这倒是前所未闻的一件事,我初来洛川,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晓。”
“公子难道不是城中人?”
郡天言将一满杯酒递到他嘴边,顺势询问钟离的来历。
“我还以为公子是洛川的人呢!”
花若怜在一旁接着话题,左右不过是负心汉伤了结发妻的故事。
曲子前半部描写多是情爱,后半部细想来应是对那商户的控诉。
只是可怜了这女子,被嫌弃了容颜还失足落了水。
“倾儿姑娘人美这唱的小曲也好听,不过这《舟行远》里的商户也太可恨了些。”
“怎能因发妻容颜逝去就生出嫌弃之意呢?”
“若没他结发妻子帮衬着,他的生意怎会蒸蒸日上?”
“如此负心薄情之人,必要千刀万剐才解恨。”
钟离说完义愤填膺地将手拍桌子上,力气之大让桌上的酒杯震落摔在地。
“想不到公子还是个性情中人!”
花若怜淡定的换了一个新酒杯,她也觉得这商户着实可恨。
要不然怎会有那么多人传唱这曲《舟行远》呢?
此人的所作所为被城中人知晓,那领回家的年轻女子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好过了。
“若我是那商户必将忠心于自家夫人,与她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断不会因容颜逝去对妻子心生嫌隙,也不会领那年轻女子回家度日。”
听到花若怜的夸赞钟离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这《舟行远》里的商户是个薄情寡义之人,若让自己碰见必然要打上几拳才解恨。
“这世间唯有情一字最是难解,那商户迎娶她时是满心欢喜,过了几年日子便变了一副嘴脸。”
“妻子将最好的年华给了他,到头来却落得休弃的结局,真让人心里气愤。”
花若怜为钟离倒了一杯酒,不经意间将指缝中的迷药洒了进去。
再看钟离的眼神一刻也不舍得从郡天言身上移开。
她心里是又气又笑,早知以郡天言的色相就能拿下他,自己还来这望雀楼干吗?
这钟离眼里心里都是他的言儿小宝贝,自己就像个旁观者,啧,难办。
“不过,言儿你放心,我钟离可不是那样的人。”
“休妻这种事我这辈子都做不出来的。”
说完眼神暧昧的看了郡天言一眼,察觉到危险的郡天言变了脸色,嘴角的笑意彻底凝固。
怎么?
这是看上他了?
开什么玩笑!!!
他,郡天言,洛川城知名组织嗜血宫的掌门人,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被人赤裸裸的调戏了!!!
传出去他的脸面还往哪里放?
他不要面子的吗?
“咳”
反应过来的郡天言立刻咳了一声,花若怜怎会听不出钟离的题外话,立刻转移了话题。
“公子,这道金汤豆腐味道极好,我给您夹一块尝尝?”
“言儿,你想吃些什么?”
钟离并没有回应花若怜的话,看着身侧的人心里却在想找管事的要了她的卖身契。
“公子吃便好。”
事到如今郡天言也不敢轻举妄动,再让事情发展下去,便不在二人控制的范围之内了。
他从未预料到钟离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若继续聊下去,只怕会露出端倪。
刚才他灌了钟离许多酒,花若怜也将迷药成功的下入杯中。
算起时间来,药效也快发作了。
“聊了这么多,还不知你们姐妹二人为何委身在这忘雀楼?”
论相貌才情这两人并不差,从举止上也能瞧出他们与寻常的乐妓不同。
“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家境贫寒。”
“为了维持生计,父亲便将我们卖到此地。”
“若不是为了生活,我与妹妹不会留在望雀楼。”
花若怜抬起衣袖掩面哭泣,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郡天言有些琢磨不透。
“言儿跟着我这个没用的姐姐,当真是委屈了。”
“若不是为了讨口饭吃,她现在应该嫁作人妇,与夫君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每次想起这些我的心仿佛有把刀在割一样。”
她给二人编造了一个凄凉的身世,低声啜泣的模样更让人心生怜爱。
如今她将钟离的脾气秉性摸的差不多了,再让郡天言配合灌他几杯酒,套话也更容易些。
越是处在放松的状态,越容易露出马脚。
猎物都是要耐心等待的,钟离就是他们狩猎的对象。
“原来你们竟有如此可怜的身世!”
钟离仅剩的疑虑也被这番话彻底打消,他看着身侧的郡天言忍不住唏嘘起来。
“我的言儿真是受苦了。”
听到这句话郡天言头皮发麻,他忍住抽动的嘴角微笑着拉住花若怜的胳膊。
“好在有姐姐陪在我身边,那些苦难都过去了。”
“这些年来,姐姐也未曾让我饿着肚子。”
他清楚花若怜是在让钟离放下防备心,左手顺势倒了一杯清酒递到钟离的嘴边。
花若怜用帕子将眼泪拭去无比欣慰的看向他。
“公子,喝杯酒暖暖胃。”
“好,言儿,今日我要与你不醉不归。”
钟离眼也不眨的饮下那杯酒,刚放下酒杯却觉得眼前的景物有些晃眼。
“公子~”
“公子~”
花若怜与郡天言一同起身面带笑意的看着他,瞧着那两张脸钟离“嘿嘿”一笑。
只觉得心中十分舒坦,这酒味道可真美,就是他怎么看到两个“言儿”呢?
“言儿,言儿~”
他闭上眼睛想要抬手拉住身旁的人,瞧着他的动作郡天言面若冰霜,分在嫌弃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袖。
“钟公子,你喝醉了。”
“我没醉,没醉,我还要与言儿不醉不归…”
钟离摇晃着起身就要往郡天言身上扑,看到这情况花若怜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
“言儿,我的小美人~”
看到醉的不成样子的钟离,郡天言隔着那条手帕将他扶在床榻上。
“言儿,来亲一口。”
钟离一脸痴汉笑地看着他,被他盯得头皮发麻,郡天言再也忍受不住了。
“刀呢?”
他环顾四周想找把刀把眼前的男人剁碎了,突然想起头上的簪子一把将它拔了下来,伸出的手却在下一秒被花若怜按下了。
“事还没办成呢!”
“夫君,不差这一会儿。”
花若怜耐心安慰着身边的男人,这钟离可是让郡天言心里受到不小的伤害,他想找把刀也在情理之中。
“他摸我,他刚才摸了我。”
“他的脏手摸了我。”
此刻郡天言的脑海里都是钟离摸自己手的那一幕,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让他崩溃了。
“想开点,事情办完后我们可是有花不完的银子。”
花若怜抛出“银子”这个话题来安抚郡天言,却见他握紧手里的簪子一本正经的开了口。
“我不缺钱。”
“我缺。”
在听到花若怜的回答后,郡天言只觉得胸腔中有一口气喘不上来。
他嗜血宫养了众多暗卫,还养不起自家夫人吗?
“夫君,好夫君。”
花若怜将掌心覆上郡天言的手背上,她不想失约于许悠然,这次的行动必须成功。
“你站我后边,我来撬开他的嘴。”
“好。”
瞧着床上一脸醉意的人,郡天言缓和心态后上前捏了捏钟离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