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当然可以削，可问题是怎么削。”
扶苏叹了一口气：“当年父皇给扶澈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燕赵茫茫两千多里，户口快两百万户，占我大秦户口总数的接近三成，只要赵王愿意，整个燕赵能动员出百万之军，你告诉我削？赵王自己要是不愿意呢？”
扶苏游戏怅然：“赵王地位特殊，世袭罔替，燕赵虽然名义上是大秦的一部分，可整个燕赵自成一体，削燕赵，几无可能。”
“陛下其实未必要自己对赵王动手。”
那人开口：“赵王虽然兵多将广，手中钱粮无数，但是总体实力相比于朝廷来说，差距还是很大的，陛下要做的就是稳定整个朝廷，将朝廷的力量集中在陛下自己的手中，这样的话，起码在短时间之内，赵王的力量还不至于对朝廷有太大的威胁。”
“你的意思是，蒙恬，蒙毅还有王离？”
扶苏皱眉：“这三位可都是帝国大将，蒙恬好王离手握重兵集团，蒙毅执掌宫城卫戍，都是帝国众臣，你要朕对他们动手吗？”
“动手？”
那人摇了摇头：“不不不，陛下只需要下了他们的兵权，明升暗降，纵然他们和赵王不清不楚，即便是在最坏的情况下，赵王也得不到朝廷内部的额照应，这样陛下也能去一块心病。”
“心病吗？”
扶苏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不能这个想要，那个也想要啊。”
那人笑道：“赵王势大，虽然未有不臣之心，可为了避免未来的祸患，陛下心中依旧不安，所以想要制约赵王，如今外患已经平定，但是帝国内部依旧危机重重，赵王是帝国的镇山石，陛下又想用赵王来震慑宵小，但是陛下好像忘记了一件本质。”
“本质为何？”
扶苏询问。
“本质就是，无论是赵王，还是蒙恬蒙毅王离等人，都只不过是陛下的臣子，而陛下想要天下太平，不应该依靠的是臣子，这样只会造就权臣，而权臣易生奸臣，这对于帝国的未来绝对是一个祸患，而陛下真正所要依靠的是自己，是陛下自己的额皇威，要让天下人敬畏陛下自身才行。”
那人叹了一口气：“只可惜，陛下虽然仁厚，却并未有太多军功在身，而赵王战功彪炳，军队最是敬畏赵王这种人，而赵王与蒙恬，王离，任嚣这样的大将又都有并肩作战的经历，赵王在大秦军中的影响力超过陛下本人，这是很正常的。”
“所以想要制衡赵王，那朕就必须要牢牢的抓住军队？”
扶苏若有所思。
“没错，如今帝国外患已经基本平定，西羌被重创，匈奴远遁，东胡元气大伤，百越已经平定。我们还打通了河西走廊控制了整个西域，没有什么时候是比现在更合适的时候。”
那人微微一笑：“就从蒙恬和王离开始，两位大将军辛苦多年，如今调职朝廷中央，直面御前，麾下部队陛下另选贤能来执掌，也是最合适不过的，陛下也应该为自己培养一套将领班底才行啊，陛下看看赵王麾下，任何一个拿出来即便不能独当一面，起码也是一员猛将，而陛下手中的几人，可都和赵王不清不楚啊。”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你就拟定一个章程吧，过段时间付诸实施。”
扶苏下定了决心。
“诺！”
那人领命。
“陆佳，朕再问你一件事，朝中可有人能够代替赵王，震慑罗网？”
扶苏叫住要离开的那人。
“陛下如果一定要选这样一个人的话，臣斗胆，举荐闫乐。”
那人思考片刻后说道。
“闫乐……”
扶苏眼神微眯，意味不明。
……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扶澈口中念叨着这句话。
“你怎么了？”
睡在身边的少司命见，扶澈一直未睡，对他问道。
今天和卫庄盖聂见过面之后，扶澈在少司命的眼中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今天，二位先生提醒我，大哥可能对我已经忌惮了。”
扶澈揽过妻子：“你怎么看？”
少司命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下：“可你们是兄弟啊。”
“没错，我们的确是兄弟，但更是君臣，自从先皇驾崩之后，我们的身份和关系，在兄弟之前先是君臣，而我这个臣又太过于强势。”
扶澈笑道：“坐拥燕赵，手握五十万军，麾下悍将如云，钱粮无数，换做是你当皇帝，你能安心吗？”
“陛下会对你不利？”
少司命皱眉：“可孩子，还在……”
“大哥没那么无耻。”
扶澈笑道：“没不至于用孩子来掣肘我，这是他的底线，但是未来一段时间，对于我疏远，乃至于削夺我手中的一部分权力，应该还是能够遇见的。”
“这样啊。”
少司命点了点头，放心了一些：“那你在担心什么？”
“我在担心……大哥这种不安很可能被有心人利用，从而对于帝国造成一些影响。”
扶澈怅然道：“而这种情况，我什么都做不了，如果我出手干预的话，那也就是坐实了大哥的这种不安，只能被动的去接受，被动的去看。”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少司命看着扶澈：“退让吗？”
“不好吗？”
扶澈微微一笑：“以退为进，也是一种前进的方式。”
“怎么退？”
少司命问道。
“裁军。”
扶澈笑道：“现在整个燕赵，人口有六百多万，军队有五十万，大哥所忌惮以及有心人攻讦的，基本上就是这一点，五十万啊，当年我大秦倾尽国力药材凑出来六十五万来，如今我有五十万人，换谁能睡得好呢？”
“所以裁撤一部分吧，五十万人，也的确是太多了，需要精简，毕竟兵在精不在多嘛。”
扶澈笑道：“你觉得怎么样？”
“哦，听你的。”
少司命笑道：“夫君……”
“怎么了？”
扶澈询问。
“不要想这些事情了。”
少司命声音柔柔：“这天下，终究不是你一个人能改变的，不要逼自己。”
“嗯。”
扶澈点头：“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