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匠缓缓收回手,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旁边的韩立和张鼎,低声道:“两位还请出来说。”
孙原躺在榻上,旁边的青铜博山炉散出轻烟,此刻他中毒昏沉,已然睡了过去。
韩立和张鼎飞速互视一眼,显然猜到医匠并无办法,两人跟着医匠走出厅外,便听见医匠道:“校尉、韩公,太守气息微弱,脉象紊乱,此毒毒性强烈,加之太守体弱质虚,虽然封住穴道,毒气不至攻心,然时日一长恐怕仍会危及性命。若找不到解药,还是速寻良医为妙。”
医匠身形佝偻着,额头上有大滴大滴的汗水,此刻除了本县县令之外,还有一位两千石的校尉、一位两千石的太守,这一言一行丝毫不敢马虎,偏偏这太守的毒还无法可解。
韩立没有为难他,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有劳了,消息切勿传出去。”
“职下明白。”医匠欠了欠身子,告退出去。
旁边张鼎看了一眼那医匠背影,低声道:“太守不能留在这里。”
韩立叹了一口气,直了直身子,双手在身前交叠,低声道“自然,太守若是出了差错,只怕邺城也不安宁,到时候怕是片刻土崩瓦解。”
张鼎眯了眯眼睛,眼前这位士族确实有一股为国为民的情怀,确信这一点,自己便有把握和他共事。
梁期城东侧,浓密的树林间布满了战士们忙碌的身影。文丑和颜良的步卒在这片森林中驻扎了下来。苍翠的古木高耸入云,枝叶交织成天然的屏障,为这支部队提供了绝佳的隐蔽之地。树林中,几百名士卒穿梭其间,挥汗如雨地砍伐树木,堆砌起一座座简易的防御工事。树木的粗壮枝干被用来加固营寨的墙壁,而密集的树丛也为步卒的机动提供了便利。
两千名步卒整齐列阵,配备着五十辆沉重的战车,这些车厢装载着铁质的利刃和沉重的兵器,每一辆战车的轮子都在缓缓地转动,带起一阵阵尘土。为了应对黄巾军的突袭,梁期城北侧的驰道上已经部署了大量的拒马和鹿角,这些尖锐的铁器横亘在大路上,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战马的嘶鸣声不绝于耳,步卒的装备也已整齐待命。
在北门外,五百名精兵扎营,帐篷错落有致,火堆周围升腾起阵阵烟雾。而在东门外,驻扎着一千五百名士卒,他们的帐篷排列得更加密集,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两处营地交错布局,形成了牢固的掎角之势,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敌情。虎贲营的新营寨设置在步卒营之后,防止之前的险象重演,不再让步卒大军陷入被包围的危险。
侦骑来往如飞,他们身穿轻甲,马背上飞扬的战旗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弯曲的轨迹。每一名骑兵的身后都挂着长刀和弓箭,箭矢如林,准备随时投入战斗。韩立、张鼎和颜良全力调动兵力,协调各方资源,尽最大努力构筑防线。每个人的眉头都紧锁,神情严肃。将士们的动作迅捷而有序,似乎一切都在为即将来临的战斗做最后的准备。
与此同时,文丑身披一袭深蓝色的铠甲,腰间佩着长剑,马匹在树林的空地上不停地小步前进。他的目光锐利,像一把出鞘的利剑。他亲自挑选士卒,严厉审视每一位战士的装备与状态,确保没有一丝差错。在他身边,张鼎的亲卫队也早已准备就绪,铠甲上的金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散发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孙原的脸色苍白,身上那套威武的盔甲已被血汗浸湿,依稀可见他曾经冒险前往前线时留下的伤痕。尽管如此,他依然坐在马车上,目光炯炯有神,神情异常坚毅。他作为魏郡太守,肩负着守护百姓与疆域的责任,心中无时无刻不承受着巨大压力。眼下,邯郸城的危机已迫在眉睫,若失去邯郸,整个魏郡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邯郸已成赵国唯一的支撑点,唯有亲自临敌指挥,才能最大程度安定局势,稳定大军的心志。
然而,韩立和张鼎心知,孙原刚刚冒险一次,差点丧命,这一次若再深入前线,必定是危机重重。两人相视一眼,内心深处的不安一目了然。韩立身着深红色的官袍,面容严肃,双手握紧袖口,深沉的眼神中满是关切。他低声劝道:“太守,您伤势未愈,且中毒尚未完全解除,怎能再亲自出征?若您再有闪失,魏郡岂不陷入万劫不复的困境?”他的声音低沉而急迫,显然是出于对孙原的深切关怀。
张鼎则穿着虎贲校尉的铠甲,腰间悬挂着长剑,面容刚毅。他将目光投向孙原,声音亦是低沉却带有不容抗拒的决绝:“太守,您已冒过一次险,若真与黄巾军发生激战,我们无法保证您的安全。梁期城和邯郸城的命运紧密相连,若您亲赴前线,若有任何不测,整个魏郡都将动摇。”
孙原的目光依旧坚定,尽管脸色略显苍白,但他从容不迫,语气中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决绝与深思。他深知自己的责任,不容退缩。“邯郸城已成赵国的唯一支撑点,我若不亲自临阵指挥,魏郡岂能长久?”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眼中闪烁着为了百姓、为了国家的决心。
在他的命令下,文丑已开始与张鼎亲卫一同护送孙原返回邺城。马车缓缓驶出,周围的将士们纷纷驻足,目送着太守的背影渐行渐远。战鼓已在远方轰鸣,黄巾军的铁骑随时可能逼近,这一切的决策都将决定魏郡的生死存亡。而孙原,身心疲惫,却依旧执着地肩负着责任,奔赴着不可预知的命运。
“但如果您亲自前往,梁期城如何防守?”韩立的声音急切而低沉,语气中充满了焦虑。“不如让文丑带您先行回邺城,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若邯郸城一旦破陷,梁期城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危局。您若留下,魏郡的指挥必定会陷入混乱,难以应对。请您务必考虑清楚。”
张鼎站在一旁,身披着虎贲校尉的铠甲,冷静地补充道:“太守,若您执意亲自出征,那便是将魏郡的未来寄托在自己身上。眼下形势极为严峻,梁期的兵力远不充足,一旦敌军逼近,我们难以抵挡。您必须返回邺城,那是我们唯一可以全力守卫的地方。”
孙原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劝言,心中涌上了无尽的无奈与愧疚。他明白,两位将军所言极是——魏郡已经没有更多的选择。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保住邯郸,争取为未来的反击争取一线生机。思绪万千中,他深深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却依然作出了决定。他缓缓点了点头,咬紧牙关说道:“好,既然如此,我听从两位的安排。”
韩立沉默片刻,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随即下令:“文丑,不惜一切代价,护送太守回邺城!其他所有兵力,立即准备坚守梁期!”他话语中透出一种决绝,那种将一切托付的决心,仿佛可以与天地为敌,保护魏郡的未来。
张鼎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知道,事关孙原的安危,也关乎魏郡的命运。他立刻命令亲卫调动兵力,确保梁期城的防线牢不可破。每一名将士都被派去严密巡视四周,确保没有任何敌军能够突破防线。
与此同时,韩立做出了一个极为冒险的决定——他下令将府库中的粮草紧急运出,用作临时军粮。虽然心中感到一丝不安,但眼下粮草短缺已经成了最大的瓶颈。若不提前为将来的坚守准备充足的粮草,若黄巾军将梁期城包围,那么这里将难以承受长时间的攻防之战。
张鼎则指派了一队侦骑悄然离开梁期,赶往邺城。任务不仅仅是传递孙原中毒的消息,更是催促邺城尽快支援粮草。一旦孙原中毒的消息传到邺城,必定会引发巨大的震动,而粮草的及时调配将直接影响到魏郡能否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持久抵抗。
此时,孙原站在营帐门口,望着即将离开的队伍,内心充满了矛盾和不舍。他明白自己必须忍痛离开,而这一刻的决定,将可能影响到魏郡的未来。身边的护卫早已准备妥当,文丑亲自指挥队伍,马车被迅速整理完毕,车辕上,青铜的饰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护卫队列整齐,刀光剑影在阳光中交错,士卒们神情严肃,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的危险。
随着号角响起,马车缓缓启程,马蹄踏过石板路,尘土飞扬,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孙原的背影逐渐远去,心中的那份责任与不舍,仿佛随着车轮滚动的节奏,渐渐变得更加沉重。文丑则紧随其后,马背上的刀鞘微微闪光,手中的长剑已准备好随时应对潜在的威胁。
随着马车渐行渐远,张鼎站在梁期城门口,目送着太守的离去。他的眼神如铁般坚定,沉声对韩立说道:“我们必须保留足够的兵力,绝不能让黄巾军突破防线。若邯郸失守,梁期也将成为敌军的下一个目标。务必做好一切准备,迎接可能的突发局势。”
韩立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眼中虽然藏不住一丝忧虑,但却依旧镇定如常:“放心,梁期城不会轻易丢掉。太守已离去后,我们便要全力坚守,绝不让黄巾军得逞。”他的话语如同铁锤砸在石板上,铿锵有力,坚定不移。
微风拂过城头,扬起尘土,带着一丝凉意,却也似乎在预示着一场血腥的战斗即将来临。梁期城,这座古老的城池,早已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中见证了无数生死离别。眼下,城内的将士们目光如炬,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