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能帮帮我吗?”
闹市街头,神情渐渐有些恍惚的宋钰,被一个娇弱女子拦住了去路。
他盯着身上没有明显伤痕,却依旧倒地不起的人,相当不理解。
“姑娘,你生病了?”
“没有。”
“那你,受了伤?”
“不,公子,我是……”
女子本想开口解释,自己扭了脚想让人搀扶一下。
结果,宋钰一听这人没有病也没有受伤,立刻抬腿从一边走了,满脸不高兴。
没伤没病又不是残疾,有手有脚就不能自己爬起来吗?
哼,真是瞎耽误工夫,他还要去找娘子呢。
看到小宋说走就走,女子直接傻了眼。
“公子为何如此绝情,我一个弱女子,不过是想让你扶一把。”
那种我见犹怜,娇娇柔弱的姿态,很快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明白了事情的因由之后,众人纷纷开始对宋钰指指点点。
但小宋早就不是初出家门的傻白甜,跟在娘子身边那么长时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尽管他陷在幻境已经许久,对付眼前的小场面还是不在话下。
“我娘子说了,男女授受不亲,唯一可以例外的情况就是扶助弱小。
姑娘,你一没病二没伤的,却躺在地上起不来,莫非,你是残障人士?”
听到如此歹毒的话语,女子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差点就演不下去了。
好好的一个俊俏少年,居然不好女色,还畏之如猛兽,你就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吗?
“公子何出此言,不出手相助也就罢了,何必恶语相加?”
这话一出,看热闹的托更是忍不住,马上为女子抱不平。
甚至有些过激的,做出了要打人的冲动。
然而,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的宋钰却不慌不忙,只一句话就把他们秒杀了。
“你们真的很奇怪,有骂我打我的时间,干嘛自己不去把人扶起来呢?”
这些人大概就是娘子讲过的,永远都找不到重点,只顾自己痛快输出的那一类吧。
娘子说了,一定要离这样的人远一点,免得沾上晦气。
场面突然变得寂静,宋钰看着一个个目光呆滞的人,毫无停留的兴趣,转身继续踏上寻人的路途。
而几乎就在他走后的下一刻,人声鼎沸闹市变成了空荡荡的石阶,前方的道路也变成了高一级的石台。
“可恶,老娘就不信拿不下你。”
……
宋钰只记得自己因为某个原因和娘子分开了,却记不清具体是什么。
遍寻无果之后,他担心娘子可能出了事,内心慢慢变得有些着急,脾气也逐渐暴躁起来。
“少侠留步。”
对于一些莫名其妙的搭讪,小宋尽量克制住不发火,却也不再理会,只顾闷头赶路寻人。
“少侠,还请救一救小老儿一家。”
“老伯,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少侠。”再一次被人挡住了去路,宋钰不自觉地学着严谨的样子眯起眼睛,显然耐心已经耗尽。
刚准备搭话的老人顿时无语,根本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展开。
但他此刻管不了这么多,快速描述了一个官府无道欺压良善,逼得民众活不下去的故事出来。
而这一回,为了激起对方的少年意气,可谓是老少齐上阵。
惨兮兮的老人不仅自己上场,还带上了一对孙子孙女,当众跪地哭求。
“少侠,可怜可怜老头子我吧,我们一家老小快要活不下去了。”
看到这种声泪俱下的表演,宋钰无奈地叹了口气,“老伯,你演得太假了。
我娘子说过,人真的到了走投无路,求助无门的时候,只会用广撒网的办法,尽可能引来更多人的注意,从而寻求帮助。
你一上来就盯上了我,却不去找那些穿着打扮明显更贵气的人,为什么?”
这个问题让哭声为之一顿,老人想了想,根本回答不上来,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老头子是看少侠仪表非凡,想必是什么不出世的大人物,特来主动求告。”
“老伯,您看错了,我是只个鱼档的卖鱼郎,专门帮人杀鱼的。”
祖孙三人:“……”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的小年轻撒谎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还卖鱼郎,你怎么不说自己是杀猪匠呢?
一口一个我娘子说的,毫无自己的主见,你干脆住你娘子怀里好了。
“唉,既然少侠碍于家规森严,只听自己夫人的话,不去甄别判断,就算老头子瞎了眼吧。”
“嗯,老伯说得很有道理,我没有我家娘子聪明,听她的话肯定没错的。”
有,有道理?
我有你爹的道理啊,听不懂人话是吗?
老子那是在嘲讽你,不是在夸你好不好?
碰上这么个棒槌,老头子脸都气黑了。
“少侠,你就那么相信自己的娘子,从来没想过她会出错,或者会害你吗?”
这句话的效果堪比捅了马蜂窝,宋钰的脸色立刻就比对方还要黑。
“我不相信娘子,难道还要去相信一个陌生人吗,凭什么?凭你年纪大,凭你嘴巴臭?
再敢说我娘子的坏话,你就不是快要活不下去了。”
面对这种赤裸裸的威胁,老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是被控制了吗?
那个娘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摄人心魄的邪教人物?
女色不起作用,小年轻也没有少年的意气和热血,完全一个听话的傀儡似的。
因而老人也不再做无用功,直接把人送上了更高一层的石阶。
虽然几次试探均没有奏效,但并不是没有收获。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都是无解的难题,对付这种只听媳妇话的人最有效。
于是,接下来的路途小宋走得很顺,也彻底忘记了自己身处考核的事实。
幻境,成为现实。
“钰儿,你回来了?”
足以触动灵魂的熟悉声调从身后传来,宋钰顿时僵立在当场一动不敢动。
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泪,明明只是回家而已。
“钰儿,你这是怎么了?”
‘薛寒清’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一脸关切地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少年。
“娘,我没事,就是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你了,很想你。”
“傻钰儿,想娘了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我,难不成是你娘子不许?”
看似随意的一句调侃,却让宋钰脸上的温情迅速退却。
他不动声色地审视着面前的母亲,当看到对方腰间的布袋时,嘴角的笑容微微一滞。
“当然不是,娘子对我很好,她教了我很多东西,也不嫌弃我笨。娘,我跟你说……”
宋钰滔滔不绝地说起和严谨之间的日常相处,‘薛寒清’脸上堆着笑,耐着性子当好一个慈母,不时点头附和。
可她的内心已经要抓狂了,根本想不到一个男人会这么唠叨,尽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一起买菜,需要说得这么详细?
不知过了多久,宋钰终于停止了自己事无巨细的汇报,起身行了一礼。
“前辈,谢谢,谢谢您能保持耐心,听我说完。”
即便眼前的人不是亲娘,自己的这番话娘也听不到,可小宋还是真情实感地讲上了一遍。
他很清楚,娘肯定不想知道自己修炼到了什么境界,只会关心儿子生活得开不开心,平时过得好不好。
“你?”‘薛寒清’突然笑了,坦然接受了这位小辈的行礼,“呵呵,是我走眼了,恭喜你走过幻心塔。”
……
无边无际的水域中,一条乌篷小船‘随波逐流’,漫无目的地飘荡在茫茫大海。
船舱里,一对衣着不菲的男女对桌品茶。
女子仪态天成,似乎生来就带着一股贵气,与不俗的容貌相比,一颦一笑的动作更引人注目。
男子星目剑眉,苍白病态的脸色不显柔弱,反倒呈现出几丝坚毅。
唯有当他看向对面如明珠一般的丽人时,才有三分温文尔雅的味道。
两人单论样貌,男方要更为突出一些。
“这么多年,你还没看够……”女子用纤细的手指抓起杯子,正想调侃丈夫两句,却骤然愣在了那里。
“夫君,我刚刚好像听到了钰儿的声音。”
“哦?”宋君泽笑了笑,问道,“钰儿都说了什么?”
薛寒清双手捧着杯子,自己也不相信会有这种奇妙的事情,只当这是一种思念之下的恍惚。
但哪怕是幻觉,依旧让她满足。
“钰儿说他过得很好,他的娘子对他也很好,不仅会教他各种东西,一点也不嫌弃他。”
母子连心,所以,这一定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