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旗火器营开枪了
标准的轮流齐射,前排打空枪膛,就猫着腰快步从间隙退到后面装填,同时也是给第二排的弟兄们腾出空间。
火绳枪军团,士兵之间的间隙往往都在1米左右。
因为燃烧的火绳很危险,靠的太近容易意外引燃。
他们所用的是重型火绳枪,乃是仿制的赞巴拉克火枪,一款让八旗伤心大西北的舶来品武器。
180步的距离,他们手里的重型火绳枪正理想。
【注解一下,此处不太严谨。作者写的一步是正常人往前走一步的距离。而清朝官方一步是五尺。】
至于说目视瞄准,倒是不存在的,大多是平端射击,主要是害怕击发的一瞬间灼烧了眼睛。
不少民兵中弹,重伤起步。
原本严密的阵型出现了混乱。
京旗的火绳枪或许陈旧、射速缓慢,可质量都是过关的,威力也是足够的。
赵二虎很庆幸,没有中弹,举起佩剑吼道:
“填补空缺,所有人向前15步。”
他领头,军官们跟上,民兵们也本能的跟着大步向前,踩着鼓点。
“停,全体射击。”
定下心来的民兵们第一排单膝跪,第二排直立射击,第三排从前排相邻俩人的肩部射击。
虽是滑膛枪,可因为铅弹加工工艺过关,又包裹着一层硝化纸,气密性不错。
齐射的效果不错,对面忙着装填的八旗兵人仰马翻,前排被打空了一片。
……
“顿枪装填,自由射击。”
赵二虎声嘶力竭的大喊。
在火器营旗丁们尚未完成装填时,民兵们已经装填完成了第二发,省略了通条这一步骤,速度飞快。
“向前5步,自由射击。”
赵二虎大步向前,旗手连忙跟上,举着总队的大旗。
见主官如此凶悍,民兵们也纷纷跟上。
抢在火器营的第二轮齐射之前,又轰出了一轮。
许多刚怼实弹丸,收起通条,在调整火绳位置的火器营旗丁,中弹倒下。
倒下的一瞬间,很多人依旧困惑,敌军为何装填如此飞快
这不可能!
民兵们立即进入了沉浸状态,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抢在敌人开枪之前多开几枪。
射击,前移。
再射击,再前移。
……
“自由射击。”
一名八旗佐领,声嘶力竭的吼道。
瞬间,爆发式的枪声响起,倾泻出火器营将佐的愤怒和恐惧。
100步左右的距离,弹丸的威力是相对过剩的。
中枪的民兵,好似被重锤砸到,向后飞起。
被带翻的民兵推开死透了的同伴,回到阵中继续射击。
场面,混乱不堪。
所有人的脑子都变的机械,肾上腺素大量分泌,只是在肌肉记忆的驱使下装填,开枪。
军旗还在前移,带动着所有人本能的前移。
距离越来越近,已经能清楚看到对面人的牙齿了。
八旗兵开始承受不了这种压力了,动作开始混乱,手脚开始发抖。
无他,被对面吓的。
自己明明装填的不慢了,可对面的好似不是人,不停的开枪。
身边不断有人中弹,伤口虽不恐怖,可人又不是野猪,谁扛得住呢。
剧烈的疼痛流血,倒地哀嚎。
许多人手抖的火药都撒了,通条没取出来就忙着开枪。
……
赵二虎身后的旗手死了。
一根通条,穿透了他的脸部。
沉重的军旗倒地,引起了短暂的混乱。
后方观战的西山健锐营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将佩刀举过头顶。
作为一支历史不算悠久,擅长山地作战,攻坚夺寨的军种,他们在京旗当中的地位很靠后。
前方混战,火药烟雾弥漫,就连明亮也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斩将夺旗
若是真的,他准备狠狠的提拔这个幸运的家伙,请旨封赏个技勇巴图鲁。
不过很遗憾,那杆该死的军旗又立了起来。
赵二虎的几个亲兵,知道军旗帜绝不能倒,扔了枪冲过来,把旗杆狠狠的杵在地面上。
战场之上,人会本能的打最扎眼的目标。比如扛着大旗的,骑着白马的,盔甲金光闪闪的,喜欢狂呼乱叫的
军旗招致了密集的射击。短短一会功夫,旗手换了几茬。
赵二虎已经陷入了机械魔怔状态,倒入火药,枪托狠狠的顿两下,抓一颗铅弹放进去,再顿两下。
然后在火药池倒一点,就射击。
双方的阵线已经模糊了,犬牙交错,距离近的可以吐口水了。
纵使如此装填,铅弹威力大打折扣,可这么近的距离,已经没区别了。
不时有八旗兵承受不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失去理智把火枪当成大棍子使。
他亲眼看到,一名八字胡矮胖旗丁抓着枪管,抡起火枪把一名忙着装填的民兵砸的头破血流。
然后又嚎叫着冲向自己。
砰,5步之内的一枪。
把此人的脑袋打掉了一块,血雾漫天。
“赢了,赢了。”
赵二虎的吼声,引起了周围民兵的响应,欢呼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精神突然振奋,再次整队,准备将多米诺骨牌的最后一块给踹倒。
……
第一军团的那些火枪手相对冷静,他们没有搅入混乱的战线。
而是绕开了正面,站在人员不那么密集的侧翼有节奏的射击,尤其是集火射击京旗的那些军官。
4000火器营此时还能站着的已不足1500人,士气崩坏开始向后溃败。
富察.明亮心中叫苦,大手一挥:
“健锐营,掩护火器营撤退。”
擅长刀盾作战,贴身搏杀的健锐营,立马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出本阵。
一分为二,左翼在左,右翼靠右。中间留出了20丈宽的通道,供溃兵撤退入营。
重盾在前,虎枪长矛居中,随时准备拦截李家军。
李郁放下千里镜,叹了一口气:
“鸣金收兵。”
没有下令追击,因为战场上白烟笼罩,视野太差。
今日原本是东南风,此时却逐渐转南风,风向非常的不利于己方。
加之太阳的位置,逐渐进入逆光。
大忌!
当当当当,
赵二虎听到鸣金声,仅仅是犹豫了一瞬就大声喝令:
“交替掩护,撤。”
得令的民兵缓缓后撤,退回大营休整。
初步估计损失超过1000。这个数字很惊人,不过考虑到对面的京旗损失更大,还是可以承受的。
……
而明亮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退兵。
西山健锐营举重盾缓缓的结阵后退,待火器营全部撤入本阵后,才快步后撤。
随后,大军交替后撤4里。
扎下大营!
收拢残兵,完好无伤的仅有900余人。
轻伤员100多号,重伤员300多号,约2500人战死!
火器营外营几乎报废,外营左翼长阵亡,右翼长重伤面如金纸躺在帐中,正在口授遗书。
在这种炎热天气,很难活到明天。
他早立遗书的行为是睿智的!
火器营内营折损不大,尤其是营中炮队毫发无伤。今日之战,双方的火炮都未上阵。
“将军,怎么办”
伤兵帐中,一名骁骑校焦急的问道。
他满手是血,因为营中大夫不够,他临时帮着熟悉的战友止血。
明亮叹了一口气。
如此大的出血量,这人的一只脚已经迈入地府了。
“贼兵枪炮犀利,传令民夫,连夜打造盾车。”
“嗻。”
当晚,京旗大营士气低落。
伤兵的哀嚎惨叫,搅的所有人都没睡好。
次日上午,民夫们抬出去了上百具尸体,很多已经膨胀生蛆,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
李家军稍微好一点,但也仅仅是稍微。
所谓的随军大夫,多数练习时长仅有一个月,比蒙古大夫还蒙古。
主公亲自制定的“李家军医疗流程”,和主流医家格格不入,只能圈地自萌。
只见一个糙汉子,手持长筷子念念有词:
“第一步:刀子煮沸滚十下,捞出来。”
“第二步:半碗烈酒,先洗手掌再洗手背,还有半碗,捏住他的嘴,全部灌下去,一滴都不要浪费。”
“第三步:下刀。”
硬木板上,一个伤员被绑的结结实实。
惊恐的看着这个怎么看都像是屠夫的大夫,笨拙的将刀尖刺入伤口,狠狠的一剜。
一声凄厉的惨叫,撕心裂肺。
糙汉子大夫有些紧张,伤口里铅弹变形碎成了好几块,形状扭曲。
还有一部分和血肉搅合在一起,模糊不清。
被绑着的伤员剧烈挣扎,血筋暴起,疯狂的问候自己亲娘,以及所有女性家眷。
幸好,耳朵里塞了棉花团,所以听着不太刺耳。
这个小妙招,是他多年的杀猪职业生涯养成的。
经常杀猪的朋友都知道,临死之前的猪会疯狂的嚎叫,分贝超过120。
他一急,想起了背诵的医疗准则之补充条款一:伤口务必剜干净,宁可多挖肉,也不能少挖。
“奶奶的。”
心里一发狠,手上刀子刷的一旋,一块血肉落地。
伤员突然噤声,昏厥过去了。
……
“漕,不会死了吧”
半碗烈酒倒在伤口处,这叫清洗伤口。
伤员又活了,流着眼泪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虚弱而坚定的咒骂。
“呼,活了。我就说嘛,这人总比猪结实。”
这名半路出家的蒙古大夫,如释重负。
冲出去吼道:
“怂鸟,快进来包扎。”
“来了,来了。”
包扎的瘦子就细心多了,先洒了止血金创药,然后麻利的包扎。
伤员整张脸都是汗,虚弱的问道:
“你们俩以前是干嘛的”
“嘿嘿,他是杀猪的,粗人。俺是个劁猪的,手艺人。”
“你可千万别死啊。10天之内你没死,俺们俩就能得500文赏钱。你要是死了,俺们俩就只能拿20文赏钱。”
伤员瞅着这个秃顶、矮瘦、眼神猥琐的“大夫”,积蓄了一口气骂道:
“代批。”
瘦子很淡定,忙完这个就赶紧跑到隔壁帐篷去了。
那边,又传来了疯狂的惨叫,还有激烈的问候语。
这对组合是正经的,得到李郁认证过的救护二人组!
论长相,和考研二人组伯仲之间。
李郁挑选的人,大多是杀猪宰牛收敛等类似的好职业,主要是看中了他们不怕血。
护士
不符合大清国情,反而容易造成更多的伤亡,扰乱军心。
……
李家军帅帐,
一名骑士匆匆赶到:
“报半个时辰前,江宁清军数千人出了正阳门,正在猛攻雨花台。”
帐内众人都不太惊讶,反而有一丝欣慰。
因为,江宁清军总归是慢了一步。
这边的仗都打完了,他们才出城夹击,没什么好惧怕的。
李郁猛喝半碗凉开水,说道:
“告诉兀思买,他从东边兜个圈子截杀,不要硬拼,只要堵住这些人逃入满城的道路就行,尽可能的把人往江边赶。”
“这一仗近卫军团来打,多带3磅霰弹炮,速速出发吧。”
两个营指挥使立刻兴奋了起来。
终于轮到他们表现了。由于近卫军团身份特殊,反而打仗的机会不多。
久而久之,会被第一军团的同僚瞧不起的。
毕竟就连民兵总队,都打过血战。
而近卫军团,也就在乍浦小城逞过威风。
出了帅帐,只觉太阳火热。
浑身都有灼热感,李郁默默的接过一顶斗笠,扣上,瞬间觉得凉爽了许多。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起码减轻了3成中暑的概率。
……
大批人马,在烈日下开始行军。
绝大部分人是空手行军,将燧发枪、弹药全部放在了辎重马车上。
这种二轮马车,李郁很是不满。
待战事稍缓,他要着手把四轮马车弄出来,最好再配套水泥路。
银子,最关键的是银子!
世间的一切问题,本质上都是经济问题。
剩余的0.1%的问题,是无解问题!
“把江浙皖牢牢把握在手里,就是打折了乾隆的一条月退。嗯,还得加上脑震荡。”
“主公,另外一条月退是”
“粤海关的贸易税。”
“可惜,太远了。咱们一时间打不到那么远。”
李郁擦了一把汗,得意的说道:
“别看广州十三行现在如烈火烹油,洋船不要钱一般疯狂进货。说不准哪一天,我略施小计就让十三行集体失业,回家卖凉茶去。”
“主公,何时可成功”
“等一个契机。虽然我也不知道何时,但是总觉得快了。”
半个时辰后,前方一片林子。
两营兵暂时休整片刻,喝水纳凉,隐约能听到沉闷的炮声,还有黑烟。
雨花台的攻防战相必正酣。
疲惫不堪的斥候,下马就摔了一跤:
“清军兵力五千左右,绿营步卒为主,猛攻雨花台。”
“清军主要在哪个方向”
“在雨花台的东面和南面。”
……
李郁沉思了一会,江宁清军从满城的正阳门出来,本就是从东面来的。
选择东面和南面主攻很合理。
一则避开山顶的几门重炮,二则空间摆的开兵力。
北面太狭窄,西面民宅房屋太多,都不是太好的选择。
“李侍尧真替他主子着想,都什么时候了,还舍不得动用城中驻防八旗。绿营的命是真贱啊。”
“传令兀思买,半个时辰后务必截住清军回正阳门的路。”
“遵命。”
林荫下,近卫军团的兵也开始默默的检查武器。
尤其是火药有没有因为汉水受潮,一旦受潮就必须赶紧清理出去。
雨花台,
山顶的火炮几乎要炸膛,滚烫熏人。
炮兵们光着膀子,将清理杆在水桶里浸透后,给炮膛降温清残渣。
水汽瞬间蒸腾而起,将一炮手的胳膊烫的通红。
李小五手按佩剑,站在高处纹丝不动。
如此炎热的天气,他竟然依旧戴着大檐帽,十分坚毅。
“为何不炮击了”
“卫队长,炮膛温度太高,药包塞进去就要炸了。”
……
李小五没有吭声,拉开千里镜向东观察。
山脚下清军如同潮水一般,拍打着大营。
原本的大营面积太大,很难防守。这会已经放弃了大部分区域,只集中防守一隅。
靠着水泥临时修筑起来的6座简易炮楼建筑,还有周围的几道矮墙,成功的阻挡住了疯狂的清军。
“李侍尧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