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柳浅浅眼睁睁看着床脚的火焰蔓延,她拼尽了全力,肩膀崩得僵硬,想要翻转身体。
她甚至还来不及思考眼前的变故,第一时间便是求生的本能。
外面的惨叫声和打斗声已经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此刻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在火焰将她吞噬之前,从床榻上离开。
火舌窜的很快,黑烟也是充斥在整个木屋内。
柳浅浅用力闭紧了眼睛,又狠狠的睁开。
唯一使得上力的就是她的手掌。
她的一只手抓在床沿,五指试着扣住床板。
指甲在木板上留下了一个个的印痕,她的身子总算挪动了半分。
见如此有效,她继续重复着这个动作,肩膀也似乎抵着木板,一下接着一下。
盖在身上的被褥此刻却成了最累赘的东西。
柳浅浅到了这样紧要的关头,确实忍不住自嘲,可真是引火烧身。
“咳……”
黑烟很快就随着火焰蔓延了过来,柳浅浅本就睁不开的眼,被熏的更加无力,火舌也已经烧到了被褥的一角。
眼看火苗已经蹿起,她的脚踝甚至已经能感觉到火焰的热度。
索幸她大半个身子已经挪到了床榻边上,她使劲压了一下肩膀,整个人就这么翻落了下去。
被一同扯落的,还有燃着火的被褥。
柳浅浅的胸膛不住的起伏,本就稀薄的空气变得更加紧缺。
单单从床上翻下来,已经用尽了她的体力,再不要说把身上着火的被褥踢开,离开这间屋子了。
寻常人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对于此刻的柳浅浅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她除了眼睁睁的看着火焰烧过脚跟,好像再没有别的办法。
“娘娘!”
一个身影从后窗口的缝隙里挤了进来,柳浅浅的视线有些模糊,看不真切,只知道是个瘦弱的人。
巩夫人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可是当她看见自己的夫君那样歇斯底里的样子,她仿佛有些不认得他了。
她趁着前面打的热火,悄悄的从后窗底下的小洞爬了进来。
巩夫人一进到屋里就看见柳浅浅倒在地上,身上的被褥已经被火舌侵蚀,眼看就要烧到身上。
她飞快的上前,一把扯住被褥扯到一边。
“娘娘,娘娘,快醒醒……”
巩夫人心底慌乱,上前扶着柳浅浅,抬手就往人中的位置掐了下去。
柳浅浅吃疼,眼睛微微张开了一些,她张了张嘴,声音很是轻弱,“巩夫人……”
“是……是我……”巩夫人看着她浑身无力的样子,像是早就知道她中毒了似的,丝毫没有意外的样子。
柳浅浅眨了一下眼,呼吸已是极弱,再没能说出话来。
巩夫人见她虚弱至此,嘴里的话语也是有些慌乱,“娘娘,臣妇带您出去,带您出去……”
她瘦弱的不行,拉扯着柳浅浅的动作很是费力。
但起码两人慢慢的移动着,眼看就到了木门的位置,巩夫人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仍旧拉着柳浅浅朝角落移。
柳浅浅尽量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配合巩夫人的动作,她的目光在门口一扫而过,没有出声。
门外的杀声她听的真切,此刻要是从这扇门出去,跟送死没有什么差别。
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暗卫们,忽然一个个的脚步都踉跄了起来。
他们受伤的地方尽然泛起了紫黑的颜色,再细细观察的话,他们的嘴唇也逐渐变得黑紫。
“有毒!”
他们读过西齐相关的情报,知道西齐摄政王培养了这样一批死士,可是从未有过交手。
没想到毒蝎之名,竟是真的。
不止兵刃染毒,他们的血液也是剧毒,他们受的伤越重,流的血越多,毒性蔓延的就越快。
第二个暗卫倒下之后,很快就是第三个,第四个……
巩大人见到这样的景象,脸上的喜色简直遮掩不住,“好,好!太好了!”
大多数暗卫生来无名,死后亦是无名。
可是他们却都不是无名之辈!
哪怕倒下了,只要还有一丝一毫的气息在,也是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只见瘫软下去的暗卫不知从何爆发出了一股力量,竟是直直的扑向面前的毒蝎死士,双手死死的扣住他的腰身。
毒蝎死士见状,高举手中的利刃,笔直的从后腰刺入……
暗卫没有发出一声哀悼,他的牙齿死死的咬住一片短刃,脖子狠狠的拧转,自下而上,狠狠一撩。
以命搏命的打法……
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
每一人倒下时皆是无名。
可是每一个搏命之举又胜似无名之人。
他们为柳浅浅拖延了足够长的时间,只是付出的代价却是生命。
西齐毒蝎死士虽然强横,却也受不住这样搏命的打法,他们没有暗卫的意志,没了生息,便是彻底没了生息。
巩大人的脸色又是凝重了起来,他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濒死的暗卫竟然如此搏命,生生的拦住了西齐毒蝎死士的步伐。
他再看已经被火焰吞噬的木屋,心底惶惶不安,可是他还算笃定。
西齐毒蝎死士没有闯进去也无妨,这样的火势……
婉贵妃一定活不了!一定活不了的!
“大人!柳易辰带兵杀了过来,谯溪守军死伤惨重!!”
一个守军飞快的往回跑来,向着巩大人跪了下去,“他们,他们就快杀进来了!”
巩大人的呼吸也非常的急促,“拖住!”
他的目光落在燃烧的木屋上面,只见屋顶的横梁和木板一块接着一块脱落,砸进了木屋里面,嘴里也是大喊了一句,“一定要拖住!再拖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啊……”
巩夫人抱着柳浅浅的肩膀,两人艰难的往前挪着。
哪知道一块横木从屋顶上落了下来,砸在了两人的去路前面。
巩夫人慌的不行,就要去搬开那块木板。
她好不容易将横木挪开了半分,空出两人过去的空隙,一回头,就看见柳浅浅头顶的横梁,摇摇欲坠。
巩夫人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只知道如果柳浅浅出事了,他们一家再无生还可能,安安也再无生还可能。
她的身体比意识先要动作,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她朝着柳浅浅扑了过去。
焦黑的横梁狠狠的砸在巩夫人的后背上。
巩夫人本就瘦弱,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力道,但是她仍旧死死用背撑开了横梁,将柳浅浅护在身子底下。
她的脸上血色尽去,嘴角也多了血丝。
她低头看怀里的人,哪里还是柳浅浅?分明就是她的安安……
“安安,娘亲保护你……”
巩夫人的声音越来越轻,“……安安……不怕……”
柳浅浅只觉得鼻息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总是她微微张开嘴,也起不到一点的作用,甚至还有两口浓烟入喉。
“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