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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最不愿意做的事是背起行囊远行了吧。去陌生的地方总归感到难受,各种不舒服。我想在生活面前,人人都显得有些无奈吧。

结束了在定西的工作,休养了几天。没钱可挣的日子特别难熬,屁股后边催债的主儿从不曾停止脚步。本来想等倒点贷款了再找活干的,谁承想本来很容易的事反倒困难了起来。我的亲戚兼同事兼哥们张平同志,本来说好的他帮我解决贷款的事,可我们去葛家岔镇信用社的时候,人家财神爷就是不卖他的账。没办法,我只好跟弟交涉了一番,他说先不用管亿联的事,再拖一段时间。亿联这事也整得够让人费心的,本来弟就没多少钱,非得投资,结果商业贷款下不来,他现在想退款,人家要收违约金,只好咬牙想办法外面搞贷款了。我觉得他们的这种行为压根就是涉嫌欺诈消费。弟也真能折腾,要是我,早崩溃了。现在到处筹不上钱,只能干拖着了。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尽快投入到工作中去,为这事已经耽误了好几天了。这样一天天地拖下去,饿死自己事小,饿死老婆孩子是大。

连着下了两场雪,天气变得格外寒冷,要说在这个季节出门,真是浑身不得劲。一到冬天人就懒了,总是想找借口安逸。我的一个哥们就这德行,我说干活走,他说还早,再等几天,年都没过完呢。我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疏导了一下午,他才分得清厉害,叹一口长气:“你说得对,挣钱还是重点,我跟你走。”

“这次你不去,估计明天你就得后悔,过了这店可没这村,别以为挣钱的机会到处都有。”我说。

是个青年都有贪图安逸的想法,这也没啥错,谁不想活得舒适点儿。可如今的普通青年哪有资格安逸!跳着蹦子往前冲都不一定赶得上时代。

最近我老是倒霉,各种不如意,不是这个坏就是那个出毛病。这不,车的灯光,喇叭都出了毛病。早上出去开车,车被厚厚的雪覆盖着,费了好大劲才清理掉,又发现快没油了。油价是一涨再涨,不知道要涨到什么时候,估计新能源汽车要上市,国家故意提高油价,想让老百姓更新换代,为环保做贡献。问题是老百姓能换得起吗,一辆普通电动汽车动辄数十万元,充电又不比加油那么方便,再者,我们这地方的路,电动车能爬上去吗。很多哥们都喜欢越野车,根本原因就是想怎么开就怎么开,一般不会担心底盘被拖的尴尬场面。

我前段日子回家给爸烧七年纸,大半夜的,十几年的老司机居然差点翻车,现在想想,都让人脊背发凉。乡里的路难走,一不小心就会出事故。

既然决定背起行囊远行,我也是下了咬牙切齿的决心的。就像我对哥们说的,要外出打工,要学会对自己狠点儿,别把自己太当回事,这一关就过去了。再说,这世界谁会把你当回事呢!

中午在何国庆家蹭了顿饭,本来人家吃了,可我跟何国涛没吃,他就又做了一顿。他下午不上班,两场雪下得工地都快停工了。塔吊司机最喜欢的就是天阴下雨之类的恶劣天气,可以实现带薪休假的待遇。吃完饭后,又吹了一圈儿牛皮,感叹了一番生活。我们几个时常展望生活,可时常被生活所左右,特别无奈。

我跟何国涛出去理了个头发,先将自个儿打理精神点。那姑娘手艺不咋地,可既然来了,也只好硬着头皮剪了。剪完后出来,何国涛说贵了,我问怎么贵了,他说以前十块钱,如今十五块了,看来这家店以后也没想着跟他做生意了,他就是图个便宜才时常去的。对我来说还算便宜吧,因为我时常剪头发都要二十块钱,不知道是我傻还是甘愿被人宰。看来价值定位不同,心理感受也不同。这事让我明白,不要去劝说别人怎样才会幸福,或者怎样才叫幸福,因为人们的幸福指数不一样。

他还是嫌出工太早了,我就笑着说:“今天,兰州你去也成,不去也成,总之对我的影响不大,要说非得谈点儿影响,那便是路上多个或者少个解闷的人。”

他笑着说:“算了,还是听你的话,出发吧。”

简单收拾了行李,我们开车上路。本来我想等老婆孩子回来告个别的,电话中,老婆说她很快就回来,我还磨蹭着等了好长时间,后来实在等不住,随便拿了几件东西就离开了。我之所以加快节奏是因为害怕何国涛又打退堂鼓,之前他就说:“天黑了,路滑不好走,要不明天早上再走吧。”

我差点赞成了他的想法,因为天确实黑了,毕竟六点钟了,路途又远。我心上也不愿意去,但口中却说:“还是走吧,一百多公里,两小时就到了,再说,明天二百大洋不也轻易就到手了嘛!”

他又嘟囔了几句,情绪低落。我见势不妙,催促赶紧走,免得他再劝勉一词半句的,我也就留下了。毕竟当我准备离开时,是那样的想我的闺女。

所谓心有千千结,只系于小妞一身。想起以前所说的话,我就好笑,那时候我总是说,等以后有了孩子我也不会怎么喜欢。

老婆时常说,我忽视闺女也忽视她。其实,她只看到了表面,怎么知道我的内心呢。我在经济上对她娘俩确有欠缺,可在情感上,我是全心全意爱她们的。然而老婆总用给她多少钱来考量我对她们的真心,真是让人难过。等过了这段艰难的时期,我会尽量弥补她们的。

我跟何国涛去了体育公园工地拿了几件东西才正式上路。在这工地干了一年多,多少有些情感,所以走的时候还挺不舍的。等车快出城了,老婆打电话问我在哪,我说已经走了。

“你不是说明天走么?”

“你听错了或许,我们今晚就走。”

“早知道你今晚走,我就早点来了,我刚跟宝宝还溜溜达达地往家走呢。你的东西带全了没有?”

“都带了。”

我们没说再见之类的,就挂了电话,我们跟老夫老妻似的,虽然结婚只有三年。我觉得这三年,我们都变了好多,很多东西都跟记忆中的不一样了。有时我真的质疑婚姻,是不是人不适合结婚,一结婚,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变得那样不可理解。我想,距离会产生美吧,或许相处的久了,彼此分开一段时间,将两个人之间多余的情绪沉淀一下,用时间过滤掉,或许我们会看到很多被忽视的东西,也会发现很多美好吧。

走了,脚底下油门轰得挺大,车速快了起来,似乎这样的速度可以甩掉身后还依旧撕扯着的牵挂。

“年龄大了,再不咬着牙出出远门,以后就更难离家了。”我望着车窗外黯淡的暮色,说。

他叹口气说:“是啊,我真不想离家太远,舍不得孩子。”

“你是舍不得老婆的温暖港湾吧。”我笑着说。

我们都是三十岁的人了,也成了家庭的顶梁柱,可我们还有着孩子般的情绪。我知道,我们再也不可能任性了,因为我们肩负着一个家庭的兴衰和荣辱。

车在夜色中穿行,这一路都是我走过很多遍的,闭着眼睛都知道到了哪里。我们在巉口镇吃了饭,稍作休整。我还站在街道旁看了几眼三中学校,那是我高中的母校,看着跟十年前没啥两样。十年了,时间是一堵墙,越垒越高,将过去和现在隔了开来。

青春只是一个符号了。如今我只能抽着烟,思考着往事,想点美好的事,曾经,我那么无忧无虑的活过。

我喜欢带点忧伤的情绪去思考过往,感觉走过的每一条路都那么富有意义。有时候,我不止一次地想去重走我经历过的那些路,然而我总是没有时间。时间去哪儿了?我也说不清楚,反正越来越觉得时间紧迫。

行驶到榆中附近时,天降大雪了。我们比较兴奋,或许明天能休闲一天了。我们打电话、发视频,只为奚落一番还在家待业的张平。我让他跟我们一起走,他偏要回家铺地膜,结果乡里雪一点未化,他也白白耽误了时间。听说这边下雪了,他就大喊后悔,并且羡慕我们决策“英明”。

一路挺顺利的,我们在北龙口服务区上了厕所,加了油,我将车交给何国涛开,我则坐在副驾驶抽烟、看夜景。宽阔的高速公路上,车来车往,车辆的灯光,宛如流星。路途是寂寞的。想着明天的工作,说句实话,一想起爬塔吊,头都疼。这行业干得人都懒得谈想法,感觉跟机械一样。

快到兰州新区时,何国涛将道走错了,没办法只得绕。这小子也不知道如今油价多高似的,脚底下踩着油门不心疼,我真想一脚将他踹下去,还十几年的老司机哩,路都盯不住。

还好这次出门,老板报了一百元油费,不然这路绕得够令人心疼的。

工地宿舍一片安静,工人都睡了。我打电话给朱国斌,他却挂了,我又接着打,他才接通,同时咕哝了一句:“哎呀,妈的,死翘翘了。”我才知道他在打游戏。如今这游戏胜过兄弟情分了。我想起有次去九香饭店接妈,我在等待她下班的时候下象棋,结果老妈上了车,催促我快走时,我还在下棋,她催了几次,我不耐烦了,启动了车辆,我还在下棋,也没觉得有多费油。她又催,我只好不情不愿地走了那么几米,依然不想就此结束。后来输了,我才满怀情绪地加快了速度离开,妈半道还问我下赢了没有,我才不好意思地笑笑。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多恶劣。妈上班一连十几个小时,好不容易下班了,好回去早点休息,我还陷在游戏里不能自拔,可见游戏真是害人不浅。

不一会,小朱出来了,脸黑黑的,笑得挺欢实。我们将车停好,拿出铺盖卷进了宿舍,里面住着很多人。让人感到欣慰的是,房间里安装了空调。不愧是碧桂园,大项目,对工人阶级还是蛮照顾的。房间很暖和,当然对刚刚离开家的人,再暖和的地方也比不上家。

我很快铺好了床,何国涛下铺,我上铺,结果空调上边儿暖下边儿凉,完全两个世界。何国涛骂我老奸巨猾。我躺在上边,却怎么也睡不着,我想我得适应新环境。有个工人打呼噜动静很大,跟犯了哮喘似的,听着像活不下去的样子,让人不堪忍受。不知道他有没有感觉。还好,后半夜不知怎么的,似乎减轻了不少。

唉,既来之则安之,幸亏这边的活也干到结尾了,听说不是太忙,晚上加班也少。不论怎样的状况,总得坚持下去吧,毕竟生活始终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