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看着锦安锦华已然睡得香甜,起身出屋。
知画迎上苏启,为苏启披上袭袍,知画轻声说:“驸马爷,几位夫人奴婢们服侍了已然睡下。魏红衣适才到厅中找你,问她什么事,她没跟奴婢说。”
“现在晚了,明日再说。时辰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是,奴婢告退。”
苏启抬了抬手又放下,径自往着院外走去。走到四院拱门处,婉秀迎上苏启:“公子,怎么还没有睡下?”
苏启拉起婉秀:“自从回府之后都没有好好跟你说说话,你不会怪我吧?”
婉秀靠到苏启怀中:“公子,你事务那么忙,奴婢怎么可能会怪你,再说公子交给婉秀一堆事,婉秀也很忙。”
苏启笑说:“怎么,是不是忙不过来?要不要给你安排一个下手?”
“婉秀不需要帮手,婉秀能够处理好一应事务的。”
苏启笑而不语,环着婉秀的腰往着三院书房而去。
“婉秀,路大嫂她们怎么样?”
“挺好的,今日我给她们送了银子过去,她们带着孩子们过的挺好!她们都有了身孕,感觉孩子们都懂事了很多。”
“她们有了身孕,粮仓那边让她们不要过于操劳。身子才是要紧的。”
“我跟大嫂她们说了,可大嫂她们说以前有了身孕,还挖田种地,并不碍事。”
“路明他们不在身边,还是要安排人过去帮着她们。”
“好。”
苏启和婉秀到了厅中,几个宫娥还在擦洗,苏启制止一众宫娥:“不用多礼,收洗好后,快去歇息。”
“是,驸马爷。”
婉秀入睡之后,苏启帮着婉秀把被子盖严实,披了袭袍出了卧房,一人坐到书房里盯着地图看。
正月初一至正月初六,苏启一一接待郡府前来拜访的官员,西关城一众世家大商,还有便是留在城中的军将。正月初七,苏启陪着府中众女正在厅中闲叙,知画从厅外到厅中禀:“驸马爷,天宁军营将居勇求见。”
苏启脸上泛现笑容,好!居勇既然已经回到西关城,那么足以说明天水郡之事已然尘埃落定。锦安锦华众女在一众宫娥搀扶着离开正厅之后,居勇大步入厅见礼:“末将见过大将军!”
苏启拉了居勇入座:“辛苦了!想来是没有好好过年,便径直赶来了吧?”
“大将军容禀,末将等人在天水郡城过的年,正月初一才往着西关城而来。”
“可有兄弟冻伤?”
“没有,谢过大将军关怀。大将军,贺大将军让末将传话给大将军。”
“快快说来。”
居勇将贺通要代传的话说了一遍之后,苏启急声问:“那平山镇现在如何了?”
“天水郡郡守江大人于当日便作了安排。现下的雨坡山至少有万余人正在赶工筑坝。”
苏启长长呼出一口气:“这便好!这便好!要是让易明山阴谋得逞,后果实是不堪设想。”
居勇心有余悸说:“大将军,末将听闻此事时,实在不敢想像这世间会有这样的人!这般丧心病狂,末将真想将他剁成肉泥。”
苏启深有同感!
”他爷孙既然已经被下大狱,离死已然不远。这世上,比易明山歹毒之人不在少数,只是你我未曾遇见罢了。他们手下豢养的一众亡命徒可曾收剿干净?”
“小鱼小虾有逃脱的,但有贺大将军在天水郡,想来现在已然悉数被抓了。”
“在西关城休整几日,再回红峰城去。贺大将军与你所说之话,你如何想?”
居勇想了想,将手中茶杯轻轻放到小几上说:“大将军,贺大将军所说一切自然是为大将军好,只是末将认为郡内形势,自是大将军最为清楚,是以,如何决定还得依大将军构想来走。”
居勇离开驸马府之后,苏启找来魏红衣。
魏红衣面上很是清冷,坐在苏启下首,没有半分想要开口的架势。
“易明山爷孙两人已经被贺大将军抓入大牢。”
魏红衣猛然转脸看着苏启:“你说的可是真的?”
“本将没有骗你的必要。”
“六大庄呢?”
”悉数被抓,六家都愿意交出全部家财捐给皇朝用于兵事。”
“可揭开其阴谋?”
苏启盯着魏红衣:“易明山在平山镇有一砖窑你可知道?”
魏红衣摇头说:“我不知道。怎么了?”
见魏红衣眼神清澈,未有一丝乱色,便将易明山在平山镇雨泼山的谋划跟魏红衣说了,魏红衣听了脸色煞白!久久不能平静!
“这老贼还真是丧心病狂!为达目的,居然要以一郡百姓性命来填!”
“现下,许自林、易明山等人都被抓了,你之前跟我说的事,你怎么想?”
魏红衣面色一冷:“你想反悔?”
“不要误会,本将之意是,不论你想将他们安排到将军郡,还是就地安置,都可以。就看你怎么想。”
“你这是在赶我离开?”
苏启没有说话,魏红衣胸口起伏,俏脸转向厅外说:“你依然不信我!”
苏启看着魏红衣侧颜:“本将并非不信你,而是你在府中不感觉别扭吗?”
魏红衣转脸对着苏启:“我颠沛流离二十余年,这些时日是我住的最为舒心的少有日子,我不想离开。”
“那你的人你不管了?”
“我会让我的婢女前往,你只要派一队人护着她前去就好。”
“好吧。”
启宁二十四年正月初八,西关城连下多道政令:
一、将军郡各级官衙向百姓收购鲜茶,鲜茶不得超五芽!每石鲜茶二两银子,由官府面向百姓结付。另向民间募招车队送晒青干茶到西关城,运送银钱由官衙与车队具体协议。
二、将军郡官道整修、城防筑固、堤坝沟渠修建固筑于正月十六正式开始,工匠民壮但凡有意参与者,均可到各级官衙报名,录取之后工银以每月二两月结,管每日两顿饭,工匠或是民壮可带自家女眷前往报名洗煮,录取之后每月一两五钱工银月结,管每日两顿饭。
三、将军郡全郡各庄主建砖瓦窑一座,砖瓦窑规模依照各庄人口,会由官府进行配置,官府指引青砖价格每千片三钱银子,每千片瓦七钱银子,考虑各路各庄路道山势大有不同,每庄砖瓦定价由官府与窑场进行议定后报给路衙、郡衙定夺。
四、将军郡人均两亩新恳荒田须于年内完成开垦,若有家中劳动力孱弱而无法完成者,须上报府衙,府衙会与庄里进行商议解决。一应仆从名下恳荒地亩所得粮米可由主家折成银钱,但凡有主家不依政令行事,仆从可向官府告举。
五、各级官吏衙役不得对商、粮、盐铁、矿产、渔猎、药草茶叶、婚丧嫁娶、建房、入城、行商车队进行索扣贪贿,郡监察司、军巡司及军巡组、商督司对全郡官吏衙役军将兵卒实行不定期巡检,百姓但有遭受不公不正,皆可向官衙及其巡监人员揭举。
六、各级府衙依照治下新生人丁数目,上报郡衙对全郡蒙学进行规划筹建事宜,力求对十岁孩童进行开蒙。
七、各级官衙、百姓不得对规划内草场进行吞侵,不得私自改变棉桑、茶叶、食用庄稼地亩使用,经官衙核定之后才能进行。
八、全郡陈年旧案须在启宁二十四年完成具结,有当地官衙无法无力完成要案大案须向上级府衙上书具禀,任何官吏衙役若有胆敢徇私舞弊,一经查实,依律罪加一等惩处。
九、各级府衙对在押人犯,两月内进行规置,涉命案者移交郡衙处置;重罪者服役十年至三年不等,投入矿产、整修固防;轻罪者服役一年。在押人犯若有逃跑者,斩!看管人员以人犯外逃为由谋害者,查实斩!
九条政令一经张榜公告,于正月十五已然传遍全郡。百姓们奔走相告,津津乐道、拍手相庆,掩面痛泣之时,郡内的官吏衙役、仕族大商、军将兵卒、行商富户无不在思索苏启颁下的九道政令。
制茶作坊的东家们对官府如此大手笔对鲜茶进行行收购感到震惊!又忿恨不能再从农户手中收到低价鲜茶!有人想到逼迫农户将茶叶低价卖给自己,但转念想到九条政令,不由泄气!郡府对官吏衙役都能下明令,不能索扣贪贿,如果自己这般做了,一经被揭举或是查到,不死恐怕都要脱下一层皮。另外便是官衙收购鲜茶的政令已然通告全郡,压得了一家,难道自己有本事压得住一镇或是一庄一村的百姓?难不成要把自己家的鲜茶也卖给官衙?
郡内各座窑场的东家比起茶叶作坊的东家,堪比是热锅上的蚂蚁也不为过!以往卖着一两多银子千片青砖,千片瓦近二两银子,现下好了!只有三成!一想到这里,一众窑场主气得摔杯掀桌,怒骂狂跳各有各样!可能怎么办呢?去找官老爷说说,尽可能阻止新的砖瓦窑开建?官老爷有这胆子吗?又或者威胁砖瓦匠人不要去新建的砖瓦窑场做工,让窑场无疾而终?自己真有这么大的脸面和能耐?
官吏衙役当中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者大有人在!不让伸手索扣贪贿!要将人犯都放去服役!要将陈年旧案具结!想着以往亮眼的黄金白银将要彻底离自己远去,一众官吏衙役各有心思!要说反抗,那不用想!没有人想往着刀尖上去撞。看吧,终归是有空子可以钻的,你说的监察 司、军巡司、军巡组,他们就那么清正?
一众士族大商、富绅心头都极为不是滋味!苏启这是要做什么?要与全郡有头有面的人作对?先作观望吧,看看驸马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再作决定。
心怀侥幸之人不在少数,甚至已有很多人想要伺机而动,要与郡衙较量一番,看看是你的政令厉害,还是我游走于边缘,让你无从着手高明之际!在将军郡各路各镇各庄,正在上演守军直接抓人的一幕又一幕!这一剧变可谓如同惊天骇浪一般,短短七日功夫,席卷了全郡!官吏衙役军将兵卒、士族富绅被抓足有数万之众!为官为吏办差清正者无事,小有过错或是小有贪贿者无事!为富不仁,曾经或是还在祸害一方的仕族富绅一一被抓,本分持正的仕族富绅安稳无忧!
百姓被边军这样直接撇开官府对郡内的官吏衙役,士族富绅下手之举无不拍手称快,无不欣喜动容!而郡内还未被抓拿的官吏衙役军将、士族富绅无不胆战心惊!
至正月二十八,边军逐步将所抓一应人悉数移交官府之时,附上的是成车的案宗供述,官府中还在坐衙的人们,都定下心来,终于结束了!可当看着成车成车的案宗之时,一个个满面苦色,暗暗叫苦不迭!可除了赶快将边军移交的案宗全面接手并整理细化,甚至是依照边军只弄了个初略的案宗依律依规进行规化细化而外,别无他法。
直至二月十四,郡内一应被抓人员的罪名才被一一公布!被临时抓来的充丁的书生学究,甚至是一些仕族富绅家中的管家、账房等,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总算是弄完了!起早抹黑半个多月,寸步不得离开府衙,身上都臭了!得回去好好睡一觉!而一众官吏衙役更是苦不堪言,每往后拖一日,自己管辖的地界还不知将要出什么样的乱子!
当各级官府将被抓众人的罪行一一公诸于众之后,不论是官吏衙役军将兵卒,又或是仕族富绅及地方民间势力,都沉默了!一桩又一桩的罪行,几乎全都超出了自己的想像!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熟识的那人或虽那些人,怎么能够犯下这样或是那样的罪行!道貌岸然,知人知面不知心,此刻有了最为直观感受!
彻底陷入狂欢的是百姓!虽然被欺压迫害的百姓才是最为开怀和欣慰之人,但并不妨碍百姓们口口相传着自己看到或是听到的一切。纵使查抄到了金银财物,地亩房产均与自己无关,自己不能得到一个铜板,但百姓们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能感觉到自己生活的天空更加明亮!都能感觉到自己熟悉的一草一木都变得亲切!都能感觉到每喝的一口水都变甜了!都能感觉到每吸的一口气,都充满了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