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林拥着妻子段范氏,段范氏双手扣住段林脖子颤声说:“林哥,外边说的是不是真的?”
段林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哽咽说:“肯定是真的!昨天那个周公子的随从跟我说话的时候我还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
“林哥,你是说他们是边军的人?”
“肯定是!”
庄子中所有的大人在这一夜都没有睡好,大部分人兴奋得像是过年一样!有不少人家还往香炉里点上了香,感谢上苍终于派人来拯救平坝庄了!
冬月十二大早,一队队边军腰挎长刀从一条条巷道走过,但凡遇到百姓打开院门向外看,边军中便会有人上前行礼说:“不用担心,昨夜已经把秦苏两家,还有他们狗腿子都给抓了!今日会在庄外审结他们!你们要是想去看,多穿衣裳,免得冻病了。”
随着一队队军卒的通传,不少百姓纷纷出屋,三四户人家聚拢一起,七嘴八舌说着,骂着,抹着眼泪笑着!
集市上,店铺门都死死关着,往日的热闹不再,换来的是百姓们不断聚集到了集市这一段。
苏启喝了两碗稀饭,在傅卿及一众营将陪同下走到集市,一众百姓都站在街市两边,伸长着脖子看着苏启一众,没有人敢说话。
苏启看着一众百姓停下脚步,看着百姓们殷切的眼神,看着百姓们眼中夹杂的不安,想了想后,苏启走到几个老人面前笑问:“几位老人家,怎么都到这里来了?”
一个六十许的老者见苏启长得丰神俊朗,温和儒雅,说话的语气更是极为柔和,老者稳了稳心头的紧张回说:“大人,老汉就是想来看看。”
“你们不用担忧,以前你们遭遇的欺压,以后不会再有,还有便是官府通传给你们所有政令举措都会一一实施。”
老者感觉到身后有人轻轻推了推自己,闪开小半个身子说:“有什么话想要对大人说,你便说。”
苏启看向几个老人笑说:“几位老人家不要害怕,你们想说什么,都说出来。”
“大人,老汉就是想问,以后我们打猎和捕捞,会不会再像以前一样?”
“不会,以后你们在这集市,你们可以自己发卖,你们卖多少银钱,是你们自己的事。但是你们每一家要缴的粮赋还是按照家里的人数来缴纳。另外便是,集市怎么来管理,你们可以推选人出来做,至于你们若是拿到石鼓城去卖的话,城里收取的摊费,你们是要缴的,毕竟这需要人进行看管收理,是吧?”
段林夫妇在人群中看到傅卿陪在一个年轻人身后,相互看了看后,双双来到傅卿面前跪地:“小人段林带着妻子段范氏前来给恩公磕头!”
傅卿连忙伸手扶起两人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能让你们免遭秦家公子伤害,我也很高兴。快来见过大人。”
段林夫妇又要给苏启下跪,苏启伸手拦住两人说:“不要这样。你们的事,我听傅卿说了,以后好好过日子。”
便在这时,路衙吏房潘冬被引着朝苏启走来,潘冬起初以为是某个边军将领对平坝庄的秦苏两家下死手,不料想随着走近之后,看清是苏启,险些软倒在地!
一步一步像是挪一样来到苏启,潘冬朝苏启深深一礼:“路衙吏房主事潘冬见过驸马爷!”
苏启看着潘冬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问:“潘大人到此所为何事?”
“下官听闻平坝庄秦楼和苏朋两人大肆砍伐树木售卖,下官特来一探究竟。”
“本官听说潘大人特意批了砍伐凭证给秦苏两家,可有此事?”
“回禀驸马,下官……下官……”
“本官还听说,正因为有你潘大人撑腰,所以秦苏两家将十数里青山河的捕捞给霸占下来,还将青山山岭的捕猎也给霸占了下来,有没有这事?”
潘冬身躯已然抖了起来,抬眼看着苏启淡漠的眼神,连忙又低下头,想了想后缓缓跪地:“下官有罪,还请驸马饶下官一命 。”
苏启轻轻点头,轻叹说:“既然你主动认罪,那么本官希望你今日便将一应罪供都写下来,本官会酌情考量你的判决。”
“是,下官明白。”
一众百姓目瞪口呆,好半晌回不过神!心头都有一个声音在问:驸马,驸马到平坝庄了!我没有听错吧!
”各位乡里,前些时日,百鼎边军在稗子沟杀我百姓四百多人!我边军肩负守土卫民之责,已在半个多月前把百鼎的石头岭镇四个座关城拿下,同时也把你们熟悉的大浪关和小浪关攻夺了下来!以后你们再到青山河一段捕捞,比起以前,将会安稳许多!”
百姓们听了苏启的话,齐齐看向苏启,眼中只有浓浓的兴奋!更多人兴奋,是因为能够见到苏启,少数人的兴奋则是在前者基础上,对大炎边军拿下百鼎的几座关城感到震惊!
“本官来到这里,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有人把你们受到的欺压和委屈记在心里,并在前几日跟本官一一禀报,是以本官才会出现在平坝庄。”
“回去吧,天气寒凉,别冻着。”
百姓一一散去之后,苏启向傅吩咐:“本官离开之后,你留在此地一些时日,百姓们的所有冤屈都要一一帮其依律得以伸张,本官留一百军卒跟随你办事。其中有一件紧要事务必要办好!”
“请大人示下。”
“被砍去大量树木的山,明年开春之后,要发动百姓去把小树栽上,小树可以从周边山上去采挖。仔细查抄秦苏两家的银钱财物、账簿等一一造册。栽树的百姓要发给工银,要管饭食。要在庄中挑出一些人来推进此事。”
“是,大人。”
高明急匆匆跟在刘义和方谨身后见到苏启时,高明单膝跪地向苏启禀:“将军,末将在关卡的营寨中搜查之时,发现年轻女子二十一人,这些女子很是憔悴,经末将询问之下得知,她们来自路内各个地方,都是秦苏两家从各地买回来的。”
“起身说话。”
高明起身后说:“将军,末将请求当着庄内姓的面斩杀秦苏两家!”
苏启看向高明通红的眼睛,缓声问:“理由是什么?”
“那些女子,所受的欺辱和折磨让末将恨不得将其剐成碎片!”
苏启点点头说:“待一应罪证齐全之后,此事依你。”
高明重重一礼:“末将谢过大将军!”
“你有没有将她们带回来?”
“带回来了,安置在了秦家粮仓当中。”
“回城之时,把她们带回城去,等她们休养到年后,再由府衙安排其回家去。”
“将军,有八人已是孤身一人,无家可归。”
“那便安排在军中做一些浆洗洒扫,让其能够活下去。”
“是,将军。”
高明和傅卿离开秦家正堂之后,苏启朝孙晓问:“晓儿,张兰她们呢?”
孙晓走到正堂屋门口吩咐值守在堂门外的两个影卫女卒:“把门拉上守好,不得有人前来打扰。”
苏启疑惑地看着堂屋门被拉上,注视着孙晓一直走到自己跟前跪在地上,孙晓伸出双手抱住苏启双腿说:“公子,奴婢让她们去查抄苏家,还请公子治奴婢私自调令之罪。”
苏启柔声说:“晓儿,快快起来。”
苏启伸手去拉孙晓,孙晓只是紧紧抱着苏启不松手说:“公子,奴婢之所以让张兰她们去查抄苏家,是因为奴婢想要在监察司和军巡司、西关军的军巡组之外再组建一支类似斥候的队伍。”
苏启捧起孙晓的脸,看着孙晓满脸紧张地看着自己,苏启说:“起身来说话,晓儿。”
“晓儿能坐到公子身边说话吗?”
“当然可以。”
孙晓提了一个小锦凳放到苏启腿旁,坐到苏启腿边之后,双手环住苏启的手臂:“公子,偌大的将军郡,人丁六百余万,城关四十余座,庄子村落更是数千,奴婢心疼公子为郡内诸事日夜忧心操劳,所以奴婢想要建立一支民间的斥候,通过各种营生的人去探查郡内各个地方的人和事,借以探查各个地方的政事官吏、衙役,军中的将官军卒,地方富绅和民间一些势力。”
苏启伸手抚摸孙晓的脸庞:“晓儿可算过,一年需要多少银钱?”
“奴婢们算过,日常开销约需五万两左右,如果探查到有用的消息且属实,奴婢会定制赏银的下发,一年可能也需要五万两。”
苏启听着孙晓说话声音渐小笑说:“怎么,没有信心?”
孙晓仰起俏脸看着苏启:“公子,你不怪奴婢?”
”我不怪你们。你们有这样的想法很好,我欣喜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只是这样一来,你们不但要保护我,还要处理郡内各方传来的千头万绪的消息,你们吃得消吗?”
孙晓甜甜一笑:“公子,奴婢们不会感觉疲累的,奴婢有信心能够把这一摊事处理好。”
“清查苏家的财物一一造册,银钱之事由我来办即可。”
“公子,奴婢可以……”
“以后再说,你们需要的前期投入,便由我处理就好。查抄的财物不能动,如果动了,军中的兄弟便不好带,明白了吗?”
“奴婢也只是想从中神不知鬼不觉之下扣下一部分。”
“终归此事我来办才能名正言顺,至于以后,你们可以做点营生,也可以在没有痕迹之下措取银钱。”
孙晓连连点头。
苏启带着两百影卫离开平坝庄时,一众军卒正在将粮食装车,傅卿、高明、付啸、贺刚几人送着苏启一行离开,一些百姓刚好遇上,也一并站在一旁目送着苏启的背影。
傅卿正待与一众营将回转庄内,一老者上前说:“大人,驸马怎么就走了?”
傅卿上前一步说:“老人家,驸马管着整个将军郡,人丁都有六百多万,很难在一个地方待多久。”
老人家点点头:“我们还商量着,要给驸马做顿饭,却不想驸马这么忙。”
“老人家有心了,等我回到西关城之后,我会将你们的心意告诉驸马的。”
老人再度点头,眼眶泛红说:“老汉没敢想,在老汉睁着眼睛的一天,能够看到秦家和苏家被抓。”
“以后都会好起来的,驸马颁布的那些政令举措,都是想要让你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我们相信,我们相信。”
傅卿在前走着,高明扯了扯傅卿的袍袖:“傅兄弟,今日在庄外审秦楼和苏朋两家人,审完之后是不是便把他们给砍了?”
“别急,要把他们的罪证全面搜集齐全,以免驸马在京都承受的压力过大。”
高明重重点头:“是,傅兄弟说的对。千万不能累及大将军。”
庄内百姓吃过午饭之后,将御寒的衣物穿了好几层,纷纷朝着庄外的空地走去,纷纷扬扬的雪花飘洒着,百姓们抬头看着一片片落下的大雪,脸上不由泛起笑容!瑞雪兆丰年!秦苏两座压在百姓头上的大山被搬开,才是真正的瑞雪!
京都,启宁帝看着殿中众臣一字一顿说:“怎么,都不说话了?你们能不能多作了解之后再行弹劾?你们可以好好看看,延城百姓都怎么说?这桩桩件件,有哪一桩不是血泪!延城地处西关边地之上,他张家做的是延城的皇!延城还是不是朕的治下?你们来告诉朕!”
弹劾苏启的一众朝臣跪在地上,全都低垂着头!
“张家好大的胆子!居然要挑起两国战乱,这样的人,屠他满门又有如何?这样的人还配叫做人吗?你们居然腆着脸为这样的人说话!整日跟朕说仁治,仁治便是要朕不顾百姓死活,便是要朕表扬延城张家这样的人!”
“如果没有驸马镇守西关,张家还要祸害百姓多久?百姓还要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如果你们的家人活在延城,你们还会不会跟朕说要仁治?嗯!”
“都起来吧!”
范加开口禀:“陛下,驸马好勇,轻挑两国战端,攻取百鼎七关,还请陛下下旨斥责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