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回说:“大人有所不知,这两月以来不时便有大雨,郡内盐矿时断时续之下,主要便是靠河运海盐到西关,而连连降雨之下,河水暴涨,船只难以运行,是以才有今日之局面。”
苏启微皱着眉问:“那现下三位先生库中存量还能支撑多久?”
屈冲回说:“回大人话,据我们三家统计,至多不超半月便将售完。”
苏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调运的海盐现在哪里?”
平达回说:“回大人话,在定陈郡河道上。”
“有多少石盐?”
“总计十二船,每船一千五百石盐。总计此次运回西关的海盐有一万八千石盐。”
苏启听完平达的话后,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苏启连喝两杯水后朝储星儿说:“储星儿,去将花大人请来。”
明家、平家和屈家的三位主事人听了苏启的话脸色微变,心里已经感到不妙,但却是大气不敢喘。
不一会之后,花匡明来到苏启衙房,见到三家官盐代售商都在衙房端坐,不由心里一紧。
花匡明尽量平息心绪向苏启行礼:“下官见过大人。”
“花大人请坐。”
待花匡明落坐之后,孙晓给花匡明奉了茶,苏启说:“花大人,有暗卫禀报郡内已有缺盐之势头,不知花大人可有良策?”
“大人,下官也在数日前察觉此事,下官正在协调当中,是以未曾向大人报禀,还望大人恕罪。”
苏启轻轻摆了摆手说:“无妨,郡内一应事务纷杂繁多,难免有所疏漏。现下,不知花大人可有应对之策?”
花匡明想了想说:“大人,依下官愚见,现下只能是采取限售,免得有人屯盐,进而引发民间恐慌。待雨水不再频繁之后,一是尽快将定陈郡河道上的海盐运回西关,二是尽快让郡内盐矿复工,想来不久后便能得以缓解。”
“往年一直都没有事先在雨季之前进行储备?”
“回大人,因之前盐款还欠着不少,是以今年海盐便延误了。”
花匡明说完后低下头,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苏启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这倒是有些难办了。往常的盐怎么卖的?”
“回大人话,每升十五文钱。”
“那现在呢?”
“这些时日以来,涨了五文每升。”
苏启脸色一寒说:“寻常百姓之家,一年下来能有数两银子的结余便是好的了,差一些的人家,能有一二两银子也算是不错,再差的恐怕只有数百文,每家若是以六口人来算,盐的花销就占了相当一部分。花大人职事之中,官盐便是其一,而三位先生有商队及船队,得以拿下官盐运营,不知诸位是否想过这个问题?”
花匡明和三家主事人都没有接话。
苏启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四人,轻轻摇了摇头说:“现在,本官只想问一句,价格能不能维持在原有的十五文每升,且保证民间不出现哄抢盐巴的现象?”
花匡明、明远、屈冲、平达四人沉思数息之后,花匡明率先回说:“还请大人宽恕下官失察之罪,宽以时日。”
明远、屈冲和平达三人听了花匡明的话,也只能默认了下来。
“需要多久?”
“下官会尽快平息此事。”
苏启语气加重问:“花大人,本官需要明确时间。”
花匡明回说:“回大人,下官至少需要一个月。”
苏启摇头说:“花匡明,自此你不再担负将军郡同襄之职事,本官今日便发奏报上京据实禀奏你的失职之罪。陛下和户部若是批复仍由你担任同襄之职,再行复职。你即刻离开府衙吧。”
花匡明不敢置信地看着苏启说:“大人,纵然你是郡守,也无权开革下官。你这是滥用职权!”
看着花匡明急剧起伏的胸口,苏启语气很是平淡说:“身为同襄,不早作筹备盐巴,也不向上官禀报,任由盐巴紧缺,进而导至盐巴价格攀升,不但极大加重了百姓负担,更将引发百姓哄抢生乱,有何颜面担着同襄之职!”
“本官不服!本官要上本参你!”
“这是你的事,花大人。将花大人送出府衙。”
影卫小舞带了两名影卫进衙房向花匡明说:“请。”
花匡明对上小舞冰冷的眼神没敢再叫嚣,甩了甩袍袖出了衙房。
明远、平达和屈冲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苏启能够这般粗暴地免除花匡明,对于自己三人,会不会命人拖出去杖毙了事。
苏启看向三人说:“三位先生不必害怕,三位只是拿了官盐运营商牌而已。此事花匡明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与三位先生关联不大。本官想问三位先生一句,会不会因为三位先生太忙的缘故之下,三位先生统计的库房存量有误?”
明远沉思数息之后回说:“回大人话,大人所说极有可能,等我三人回去再作详加清核之后,再向大人禀报。”
苏启点了点头说:“行,三位先生请快去快回,本官便在衙房等三位先生佳音。不论多晚,本官都等着三位先生,此事若是没有一个定论,本官寝食难安呐!”
明远三人连连点头,三人快到衙房门口时,苏启说:“三位先生,还希望理解本官之急切!本官到西关才不到三月,若是百姓无盐可吃,致使本官沦为皇朝笑柄,说本官缺少治政以验,甚至不知轻重,没有先见之明的话,三位先生也就与本官一同受了气,实在不值。”
明远三人低着头听完苏启所说,平达说:“大人,我三人定是不能让大人受此牵连!请大人等我们的好消息。”
”那就好,有三位先生这般承诺,本官便放心了。”
小舞回到衙房口时,朝苏启禀:“将军,属下已将花大人送出府衙,并着两名影卫送其回府。”
苏启笑说:“小舞考虑的甚是周全!”
明远三人离开府衙之后,相互递了一个眼色之后各自上了马车而去。半刻多后,三人聚在平家盐铺后堂。
明远说:“两位兄弟,现在我们不能再去找花大人,你们看这事我们该怎么处理?”
屈冲说:“明兄、平兄,愚弟之见是先放出一部分盐来稍作缓解,这个季节本就多雨,就这样吊着挺过八月再说。”
明远和平达两人凝眉思索起来。
过了一会,明远说:“行,我们各自回府之后便写信送出去,防止苏启以势压人。”
三人又商议了数句之后,分头去向自己家的盐库。三人不知的是,纵是三人都很是小心,却也没有发现有人在悄悄跟踪着自己。
临近酉初,明远、平达和屈冲三人来到苏启衙房,三人朝苏启行礼之后,苏启请了三人落座。
“三位先生可曾彻底核点了存盐有多少?”
屈冲回说:“大人,我三人一一核查了,总的存量还有八百六十五石。”
苏启听了不动声色说:“这个存量能维系多久?”
明远说:“回大人话,大多人家都会一些存盐,照这个量来算的话,至少能够撑一个月之久。”
苏启略作沉思之后说:“那就好!这样一来倒也不致于生出事端。好,那就辛苦三位了。”
明远赶忙向苏启说:“为大人分忧,是我们的本分,大人客气了。”
“好!三位先生果然能耐不俗!噢,对了,麻烦三位先生把自家盐库的存盐量写一个数目给本官,也便本官明日与各路路丞先行磋商一下。”
明远、平达和屈冲三人一听,稍愣一下后暗自庆幸,幸好自己三人之前有给自己定了数目,要不然这对不上的话,说不通。三人写下各自盐库的存量数目,又在苏启要求下写下的自己名字,名曰以免分不清之下在各路路丞面前闹出笑话,三人稍作犹豫之后还是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本官今日还要与一众同僚议事,改日再行相请。”
明远离开之后,苏启对小舞说:“小舞,让刘大哥他们进来。”
小舞领命而去,不久之后三个身着布衣和汉子和小舞顺着后院的小门进了衙房。
三个汉子上前朝苏启抱拳:“属下见过将军。”
苏启说:“坐下说。”
三人落坐之后,孙晓给三人倒了茶后退到苏启身后。
“三位兄长先喝茶,喝两杯茶之后再说。”
三人依言喝下茶水之后,万永说:“禀告将军,属下们一直在官驿蹲守,未见有官吏午饭之后外出。倒是三家盐商主事人自府衙离开之后,在平家盐铺后堂聚首约柱香时间之后才分开,之后去了各家的盐铺。”
苏启听后,亲自给三人续上茶水后说:“加派身手敏捷的兄弟,盯死三家盐商的府邸,另外但凡三府当中有大小管事外出,都得跟一跟,把三家盐库都摸查一遍。三家盐商的盐库一定不止明面上的几处。”
万永说:“将军,属下明白。”
苏启又朝刘风说:“刘大哥,三家主事说三家盐库总共也就八百六十多石存盐,且还以为我是那种五谷不分之人,居然说百姓家定有存盐,这八百六十多担存盐能撑一个月。他们这是铁了心要让盐巴价格飞涨,从中牟利。就他三家商贾,定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他们依靠之人才是其中关键,所以这些时日安排弟兄一定要盯紧三家,若是有人外出送信,连人一并拿下之后关押在城外。”
刘风听了后兴奋说:“将军但请放心,属下一定办好此事。”
苏启举起茶杯朝三人向上抬了抬喝下,再度开口:“至于陆大哥这边,要留意各路从三家盐商手中分销之人,看其拉走多少盐,并派出军卒尾随,掌握到他们在各路售盐的价格。”
陆旭回说:“属下遵命。”
见小舞到门口,苏启问:“小舞,是不是今日议事已然结束?”
“回禀公子,邬大人着人来请公子。”
苏启点头说:“好。”
说完又朝万永、刘风和陆旭说:“三位大哥回去之后,跟贾同、万正、金涛、云鸣和刘奇五位大哥细细筹划一番。”
在人起身朝苏启抱拳说:“属下告退。”
三人在小舞带领下朝后院而去,苏启则是在孙晓和储星陪同下前往议事厅。
到了议事厅中,一众官吏正在三三两两说事,见苏启进厅,众官吏纷纷停口望向苏启,待苏启走近一些后,邬怀光率着众官吏向苏启行礼:“下官见过大人。”
苏启拱手回礼说:“诸位大人辛苦!在前往光华楼饮宴之前,本官有一事要向诸位宣布,想来诸位都很是好奇花大人议事途中离开之后便未再返厅,本官要说的便是此事。花大人身体抱恙,不能再继续参与未来数日的议事,便由郡府的各位主官明日商议推举一位暂代郡府同襄之职。好了,想来都饿了,走吧。”
随着苏启率先出厅,厅中的一众官吏多数已然猜到了真相。纵是有些还不太明白的官吏,经身边人说出“盐”这一字之后便明白了过来。
光华楼,苏启看着一众官吏轻嚼慢咽,斯文的吃相,频频举杯相敬!
吃过两碗饭之后,苏启起身说:“诸位同僚慢用,本官已然酒足饭饱。本官先行一步,便不陪诸位了。明日一早见。”
众官吏全都起身向着苏启拱手,苏启回礼之后笑着出光华楼而去。
苏启离开之后,一众官吏感觉轻松了太多,如同卸下了肩上的重担之后那般松快。
苏启回到府中之后不久,邬同光、鲍荣、岑州州、祝舟、宣桐、顾瑞成便齐齐到府外求见,赵忠已得苏启吩咐,是以六人未经报禀之下,得以到厅中与苏启相见。
六人落座之后,苏启笑问:“都吃饱了没有?”
邬同光回说:“回禀大人,下官吃饱了。”
余下几人都纷纷回话之后,苏启说:“诸位大人到府中来,不知所为何事?”
邬同光说:“大人,花大人身体抱恙而不能履职,下官等人特来请大人示下继任人选。”
苏启看向邬同光六人,沉吟数息说:“明日本官会向陛下上奏花匡明玩忽职守之事,陛下和户部最终决定花匡明是否留任同襄,只能等陛下裁定。是以,如同本官之前所言,推选之人只是暂代同襄之职而已。各位大人都在将军郡任职十数年,一步一步升任上来,对暂代人选必是心中有数,不妨畅所欲言如何?”
见六人均默不作声,似在思索,苏启心下了然笑说:“这般如何?暂代同襄的人选,六位大人各自写下自己推荐之人,本官也就能够宣布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