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多多书院!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多多书院 > 武侠修真 > 逍遥仗剑行 > 第92章 夜来幽梦忽复生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好困……头好晕啊……

嘟嘟——

我在哪里?好像是……后厨?

嘟嘟、嘟——

外面什么声音?好吵啊……

嘟嘟、嘟、嘟——

……娘子!儿子!

不知何时,在炉灶边昏昏睡去的南合序,在一声又一声尖锐而嘹亮的唢呐声中,渐渐醒来。他的手中还拿着火钳,裤脚也因为过分靠近炉火而微微烧灼。

他好像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裴安来店里闹事,儿子南别谷为了保护自己被活生生打死了;梦见妻子为了给儿子报仇也被打死了;梦见老天给自己开了一个玩笑,明明心存死志却被人救了下来……

这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南合序醒来之时,就不顾一切地站了起来,拖着麻木的双脚到处寻找自己的妻儿。他一心只想寻找他们,甚至忽略了周遭背景中违和的锣鼓唢呐声。

所幸妻儿都在后厨,一个靠着桌子睡着了,一个靠着案板也在睡觉。虽说奇怪,但南合序已经没有心力深究。他不可置信地将两人叫醒,直到妻子揉着惺忪的眼睛,嘴里骂骂咧咧地埋怨着,他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也直到此刻,他才坚信早上发生的都是一场梦。

在妻子诧异的目光中,南合序一把搂住她,堂堂七尺男儿此刻竟如孩童一般哭得涕泪横流。陈翠兰一时间也是手足无措,收敛了彪悍的脾气,轻轻搂住了自己的丈夫,不停拍打他的背,像安慰孩子一样安抚着他。

“好啦,没事了。都那么大的人了,哭什么哭。”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我梦见你们都、都被人打死了……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是不是很没用……”

“只是个梦而已。你看,我和别谷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了吗?没事的。”

“嗯……”

只可惜如此温馨和睦的场景,被一句迷迷糊糊的叫喊声给打破了。

“爹,外面什么声音那么吵……啊?”

刚刚醒来的南别谷看着眼前你侬我侬的俩人,话说到一半就被咽了下去。原本还搂在一起的老夫老妻顿时老脸一红,赶紧分了开了,只是南合序那双手着实不老实,还悄咪咪地勾住了妻子的小手指。陈翠兰脸颊上升起一片红云,几次想要挣脱,却次次以失败告终。只能由着丈夫的性子,让他牵下去。

夫妻俩暧昧的小动作,换来的是儿子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南别谷就差一把瓜子,否则一定要坐下来好好欣赏这幅难得的景象。

嗯,爹娘感情好最重要。我就嗑个瓜子,总不碍着吧?

尴尬的氛围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耳边再次传来滴滴答答的吹弹声,南合序终于找到了台阶。他有点不舍地松开了妻子的手,轻咳几声来转移话题:“你们俩个待在这里,我去前堂看看。”

走出后厨,星斗漫天,皓月当空。南合序看着不知何时昏暗下来的天空,一时间有些恍惚。

我……睡了这么久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前堂。按理来说临近宵禁时刻,前堂不应该会有那么多灯火的才对,官府的人肯定会来管一下的。只有两种情况例外:一是红白喜事,二是佳节夜会。只是,这两样都和他这间客栈没什么关系。

进入前堂的后门被蒙上了一层白布,南合序没有着急进去。他站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只因他听到了一些相当熟悉的声音。

孝子哭喊、唢呐送葬。

透过白布隐约能看到前堂走动的人都带着一顶白帽子,他更加确定了:这里面在办葬礼。

谁死了要在我店里办葬礼?也不和我说一声,可太不吉利了……

南合序一把掀开了白布帘子,急匆匆走了进去。只是当他进入到大众视野中的那一刻,原本喧闹的前堂突然鸦雀无声。走动的人停下了脚步,哭号的人止住了嗓子,所有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死死盯着他。

“那个诸位街坊,麻烦告诉一声,这、这这这、这什么情况……”

“啊啊啊!”

“南老板,你……你节哀啊!”

“呜呜……南老板,你有怨报冤,别来找我啊……”

南合序的话还没有说完,前来追悼的白事队伍就已经尖叫着四处跑开了。各种叫喊声夹杂在一起,给这本就不太平的一天收了一个不太美好的尾巴。

人们自顾不暇。慌乱中,有一个小孩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巧倒在最为拥堵的地方。眼看悲剧就要发生,一个结实的身躯突然一跃而起,牢牢抱住了小孩,同时喝住了慌乱的人群。

“安静!”

尚未跑远的人止住了脚步,稍稍冷静了些,裴安抱着吓懵了的孩子在人群的注视下缓缓起身。周围的人不断向角落聚拢,将中间的位置留给裴安和南合序。

周围逐渐安静,也空旷起来,裴安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下,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问道:“没受伤吧?”

孩子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呆呆地摇了摇头。裴安摸了摸他的脑袋,催促他快些回家。一直注视着他离开人群,消失在昏暗的街道中,裴安才缓缓回头,看向呆若木鸡的南合序,缓缓走到他的面前。

玉柱倾倒,高山崩塌。

众目睽睽之下,裴安跪倒在南合序面前,含泪叩首。

咚!

“第一下,裴安向南老板赔罪。白天我纵容兄弟打杂店铺,毁坏客栈。还望老板海涵,所有损失我一人承担,那些弟兄们我亲手将他们扭送至官府,以聚众斗殴、擅闯民宅等罪名自首了。”

“……”

咚!

“第二下,裴安向南伯父谢罪。南合庠伯父还在时,他曾教导开化我,启蒙之恩尚不敢忘。而我却违背了过去立下的誓言,变得喜怒无常、仗势欺人,甚至……怒杀了陈嫂嫂和南别谷兄弟……”裴安抬起头,眼含热泪,泣不成声,“裴安自知罪孽深重,此处事了,就自废修为,自束缚双手,前往官府自首。”

“……”

咚!

连续两次叩首谢罪,南合序都保持了沉默没有回应。此时裴安突然挺起了腰,保持跪拜的姿势,转向前堂四周的白事队伍以及凑热闹聚集在门口的街坊百姓,“裴城的各位街坊邻居,裴安自知过去多年为祸乡里,罪恶多端,罄竹难书。直至今日,裴安才终于幡然醒悟,悔不当初。”

“虽说浪子回头尚早,但我还是想要赔罪于诸位。若裴安自首后还得以重获自由,即便散尽家财也要弥补裴城的大家。”

三叩之后,裴安跪地不起,连续不断的呜咽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昔日嚣张跋扈的裴安裴平人此刻竟然泣不成声。

南合序看着颤动着的少年,内心混乱,百感万千。

如果裴安说的都是真的,那就说别谷和媳妇真的死过一次了?也就是说之前那场景不是梦?那我看见的究竟是……

一想到某种可能性,南合序的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他摇摇晃晃地向后踉跄了几步,若非裴安及时发现将他扶住,恐怕他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他眼神呆滞地看着裴安,手指颤抖着指向他,又指着后厨的方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众人看到他那副模样,都以为他伤心过度,悲从中来,纷纷用着更加仇恨的目光刺向裴安。

南合序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这自然被裴安察觉了。只是他也误会了这恐惧的来源,自以为南合序尚不能原谅自己。其实他真正恐惧的,另有其事。

裴安沉默片刻,将南合序扶住后再度跪下。他留下了几粒灵石、一盘银锭、几颗金子后,跪行而出。

围堵在门口、前堂的人纷纷给他让道,或恐惧、或幸灾乐祸、或怨恨……死死盯着这个青年。那些眼神比刀剑更加锐利,恨不得将被注视的对象千刀万剐。每一个被这种眼神注视的人都落荒而逃。但裴安没有,他走得很慢,就这么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之中,甘愿使内心受此煎熬。

前堂很安静,除了蜡烛燃烧和白绫飘荡的声响外,只有他膝盖碰地的声音。但裴安耳中,此时却相当嘈杂。他能听到众人内心的担忧、咒骂、恐惧……虽然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但裴安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死死咬住嘴唇,丝丝鲜血,一半流入了他的口中,一半顺着嘴角悄然滴落在地上。跪行跨过了门槛,裴安因把持不住平衡摔在了门前。众人眼里看着这一幕,内心该是多么痛快啊!

众人就这么盯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昏暗的街道,与黑暗融为一体。直到看不见裴安的身影了,人群才发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裴安他……真的改过自新了?”

“哼!狗改不了吃屎。说不定就是这次闹出人命了,才卖乖博得大家同情。”

“我看也是,裴安都作恶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一天就改过来?甚至没有没有一天,一个下午而已。”

“唉,这‘裴城三害’终究是除不尽了啊……”

白事队伍见东家走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却还是尽职尽责地在原地演奏着。其余人在交谈几句后,纷纷离开了盛情客栈。没有人关心此刻还坐在地上呆若木鸡的掌柜南合序,也不管他听没听见,送了几句安慰的话,前脚赶后脚地快步离开了。

倒是有几个脸皮厚的,自认和南合序感情不错的,腆着脸向他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抬棺什么的,自说自话地商量起价格。不过都被南合序以沉默敷衍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角落里躲着一个芥弥,看完了这场悲剧的全过程。

结合先前看到的一幕,想来那直冲云霄的嗔气必然是来自裴安了。芥弥能看出来,裴安内心不坏。

从出事到现在,短短几个时辰时间就能准备好如此规模的白事队伍,那他也是花了心思的。

对于有改过自新想法的人而言,他最需要的就是别人的支持与信任。裴安也要做出些实质性的事,才能换来裴城人的改观。他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做什么才能最显着地帮到当地百姓。

只是,从方才的对话来看,那赎罪之路恐怕寸步难行啊……

芥弥轻叹一声,扭头正巧看见呆坐在原地,依旧失魂落魄的南合序,无奈地摇了摇头,索性帮人帮到底,一指灵光射向眉心。南合序逐渐恢复了神智。双眸逐渐聚焦,他看见了悬浮于他面前的一排字:

所见之事皆为真实。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辈修士有助人之心,幸而尔妻子尚有一气存之未散,顺手救助一二。

生死之事甚大,恐尔一家不能受之,稍改记忆,假作幻梦一场。

救助事已是仁至义尽,身后事如何自行斟酌。

浮生一散仙留。

南合序刚想看第二遍时,那字便倏得消散在他的面前,宛如萤火一般四散。见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他下意识地四下搜寻,换来的却是周围白事队诧异的眼光。

这时他才知道,这字条是专门留给他的,别人看不见。

好说歹说地将白事队伍劝走之后,南合序呆立在客栈门前,有些茫然若失。这一天的遭遇,比他一辈子都精彩。

他回头看向停在前堂的两副檀木棺材,那是白事队死活不肯带走的,执意要留下来。放在往日他定然会觉得它们晦气而避之不及,但此时他居然觉得这棺材有一丝亲切。双手轻轻拂过两副棺材,南合序坐在那张由裴安买了的太师椅上,喃喃自语:

“神仙……呵呵呵……我盛情客栈也有神仙来过了!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大哥啊……你可真会挑地方。这间客栈,好地方啊!”

也不知坐了多久,后厨方向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南合序警觉地看向后门,大声喊道:

“别谷,别过来!和你娘回房间吧。我马上就来!”

“……哦,那爹你快点。”

“诶。”

熄灭了前堂的烛火,像往常一样整理好了桌椅,南合序一边傻笑着一边走向自己的房间。刚推开门,他便迫不及待地向陈翠兰和南别谷说道:

“娘子、儿子,你们绝对想不到今天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