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夜色下,听到段徒三此话的陈湘雪,神情在瞬间发生了变化。
“我不是真凶……?我就是。我为了此次官银劫持,费尽心力……”
“你不用急着替别人承担,先听我说完。”段徒三打断话语道。
陈湘雪张开的嘴唇微微咬动。
段徒三道:“你不是真凶,这场劫持光是靠你的力量,是不够的。”
“劫持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劫掠,一部分销赃处理。你是负责销赃的人,你的身份方便,且当时劫持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陈掌柜就在客栈。”
“而劫掠的部分,是由钱老爷钱渭桥负责。”
说到真凶的名字,陈湘雪眼珠微微颤抖,青葱手指不自觉捏紧衣衫。
段徒三继续说:“钱渭桥考虑过了所有情况。”
“比如官府的人无能,考虑不到官银被带入城中。官府之人全部忙活着追击其它道路,寻找踪迹,调查相关的贼匪。”
“又比如,他被怀疑。毕竟他回来的日子,就是被劫持的日子。且他押送着足够多装官银的箱子。只是他回来的时候,劫持现场没被发现,没有人检查他的箱子。”
“但回到府中的时候,银子已经开始转移,再用以前购买药材填充。这样官府的人想起来查,也查不到什么。”
“对了,还有件事还说说。我让宋西捕头去了一趟隔壁县城,去查几件事。首先是药材。钱老爷确实购置了药材,谈了买卖。但我要宋捕头问的是,这些药材在之前的日子,是不是有大量出售。果然,在上个月的时候,这些药材刚好新来,就有不知名买家,大量购置,足够好几个箱子。”
这第一批药材,自然就是龙应行知县夜探钱府,在箱子中看到的。都是今年的新药材,所以他看不出异样。至于第二批药材,是用来掩人耳目,路上的时候就已经处理了。之后用那些空箱子装劫持的官银回城。
段徒三补充道:“除了药材,还有一事,我也让宋捕头尽量去查。我之前参加钱老爷的谢宴,宴上出现了陈年的汾酒。他说是隔壁县的朋友送的。但恰好,同心客栈这段时间,也来了一批陈年汾酒。”
“这一点,让我怀疑,你们俩个是一伙的,但还不敢肯定。”
“宋捕头去查了此事,山西来的酒商卖了一批陈年汾酒,附近县都有人买了。那所谓的朋友,确实送了汾酒,但不是陈年的,他送错了。可我在宴桌上,却实在的喝到的陈年汾酒,怎么解释?”
“只有一种可能,你也送了。那钱渭桥把酒加入了宴会之中。恰好倒了你那一瓶。”
陈湘雪静静的听着,情绪如同白纸般。
段徒三呼气吸气,感叹一声,“在确定你和他是一伙之后,很多事情,我都想明白了。”
“比如,现在你为何要替他抗罪。”
“你喜欢他,你愿意给他承担一切。”
“这也是为什么,谈到钱夫人的时候,你情绪骤变。钱夫人好赌,相比也是你促使的,你暗中做这些,就是为了让钱渭桥老爷厌恶这位枕边人,让他不会真的喜欢对方。”
陈湘雪冷笑一声,“你说这些,太有意思了。可惜,和我没有关系。”
“官银的谋划,都是我一人为之。和什么钱老爷没有任何关系。”
段徒三眼神怅然。
这场劫持,若是对方一直如此,那钱渭桥就能摆脱干系。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是没法抓到他的。
那些所谓药材、汾酒之类的,无法作为确定指证。
能指证的证据,只有一样。
陈掌柜,陈湘雪。
“陈掌柜,有些事,我要和你说清楚。”
“你做的这些事,没有任何意义。你敢不敢和我一赌。”
陈湘雪眼珠流转,“赌什么?”
段徒三道:“我赌他不爱你,你一直以来,都被他骗了。他只是利用你罢了。”
陈湘雪心海翻涌,面色微变。
一直以来,不敢想的事,被眼前之人说出。
“我才不和你赌,我就是真凶。”
若是赌了,就证明对方是真凶。
段徒三冷笑道:“你不敢是吧?你害怕一直以来的幻想破碎?对不对?”
“我猜一猜,他这次是不是和你说,劫持了这趟官银,就和你远走高飞。”
陈湘雪睫毛眨了眨,微微抿嘴。
段徒三笑说:“陈掌柜,你被抓了,那可是死罪。”
“他若是根本不爱你,一直以来利用你给他办事,你死后,能瞑目吗?”
陈湘雪心中触动,神色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段徒三肃言道:“我发誓,我若输了!我就不抓拿他!也不会让龙知县抓他!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天诛地灭?那就诛吧!
“好,我赌!”陈湘雪道。
段徒三笑了。
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同意。
这件事对于她,比生死更重要。
……
段徒三把陈湘雪放了回去。
至于在场搬运砖银的这些手下,被捕头宋西带着捕快冲入,擒拿逮捕。
不过没有带回城中,而是留在城外,捆缚在某个地方,派人暂时看管。
砖银,也不带回城,连夜搬运到另一个地方。
接下来,就是等待赌局。
钱府。
单臂受伤的钱渭桥看着陈湘雪送来的信函,神色肃穆。
信函上只写了,约见时间地点。
钱渭桥皱眉沉思,怎么了?昨夜搬运银子,不顺利吗?
还是说,她怀疑我了?觉得我骗她,要用官银威胁我跟她离开!
想到这一点,钱渭桥心中恍然。
一定是这样的。
自己骗了她这么多年,她想必没法忍受了。
这个女人……
麻烦,还是别留了。
……
入夜。
钱渭桥伪装黑衣,潜行离开,去往指定的破庙地点。
虽然手臂受了伤,但其身法没有影响,悄无声息,无影无踪。
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来到了破庙。
庙内,那娉婷的身影,等待中。
“渭桥!”陈湘雪看到这个气宇不凡的男人,心神颤动。
钱渭桥一脸的冷肃,直言说:“突然要独见,发生什么事了?”
陈湘雪哀声的说,“我本来银子打造成砖,暂时放在这里,但是昨夜和人来处理的时候,银子都不见了!”
钱渭桥冷着脸,没有太大的惊讶,似乎已经想到了,对方是这种回答。
“银子是谁运出来的?有多少人知道?”
陈湘雪解释说:“我只让了两个人运砖到此,那二人,我都已经杀了。只有我知道!”
“但是,我带着其他人前来的时候,银子的砖头,就是不见了!”
“呵呵……”钱渭桥冷笑一声。
“湘雪,我若给你时间,你会找到银子的,是吧?”
陈湘雪苦涩的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钱渭桥道:“你若是找到官银,我就和你离开,你肯定能找到,对不对?”
陈湘雪疑惑的说:“渭桥,你什么意思?”
“嗯额!”
电光火石间,钱渭桥没有受伤的手臂迅猛出手。
力臂手掌直接抓住了陈湘雪的脖颈。
陈湘雪瞪大眼瞳,难受的看着眼前之人,第一次发现,此人如此陌生。
“你个贱人!我若是不答应你,你是不是用揭发,威胁我!”钱渭桥愤声道。
陈湘雪艰难的发声说:“我……我不会……”
“呵,不会,你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你就是觉得等我太多年了,心有怨念!”钱渭桥振声道:“我告诉你吧,我压根就没打算和你走!”
“那官银你说也好,不说也好,我可以慢慢找。就你那点智慧,也想和我斗。”
陈湘雪眼眶湿润,泪如雨下,悲怆之中,带着觉醒的愤怒。
“倏!”
一股煞意袭来,气刃之息,斩向钱渭桥的身后。
钱渭桥大惊,急转侧躲,然而还是被那一气刃斩伤,伤痛之下,松开了擒抓的手臂。
“啊!”
钱渭桥知道了是什么人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段徒三的长刀对准了脖颈。
捕头宋西和知县龙应行带着捕快冲入。
“哈哈!不请我,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宋西大笑的说。
钱渭桥看着冲入如此之人,惊看向陈湘雪,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你疯了!你杀了这么多人,你也要死的!”
陈湘雪带着狂意笑说:“那又如何?你也要一起死。”
钱渭桥完全愣住了。
突然发现,好像从没了解过这个女人一样。
段徒三情绪复杂,不知说点什么。
还是快点回镖局吧。
这地方以后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