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
苏良抬手甩出一根香，搓了手指，火苗腾地冒起。
点燃香之后，他这才开口，“一炷香的时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不说，或者到时间没说完，形神俱灭。”
金甲人沉默。
琼霄急了：“夫君，他不说话。”
苏良摇头笑道：“无妨，不说话也算时间。”
金甲人沉声道：“纵然你们是碧游门下，也该知道天庭代表的分量。”
“天庭，不是你们能招惹的！”
赵公明错愕看向苏良：“他竟然这么跟我说话！”
“他怎么敢的！”
苏良也觉得奇怪，笑道：“估计他不知道赤鸮真人去凌霄殿的事。”
赵公明点头，摆手祭出镜花水月。
正是赤鸮真人在玉帝跟前传话的一幕——赵公明回梅山之前，特意交代赤鸮将事情经过“录制”了一遍，他则半途留了一份。
原本截教众仙是想留着时常观赏，嘲笑玉帝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金甲人再次沉默。
苏良贴心提醒：“还剩半炷香！”
金甲人高呼：“你这香燃得快！”
苏良撇嘴，也不吭声了。
金甲人面露惊恐。
玉帝被碧游宫的威胁了。
连个屁都不敢放……
“我名大甲，是玉帝陛下御前十二护卫之首。”
“息壤是我给姒熙的，只为了让他筑堤治水，应了天命。”
“息壤吸收生机之事，也是为了坐实他的罪过……”
大甲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与苏良猜的差不多。
其他人听后却已经气得浑身哆嗦。
最先反应的是姒熙，他愤怒至极：“你，你可是仙师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凡人如此！”
赵公明冷冷说道：“这样天庭，要他何用！”
云霄三姐妹也俏脸含怒：“当日就该耗了修为，将玉帝斩了！”
“这等罔顾生灵性命之人，怎能为天庭之主！”
“费劲这么多心思，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良冷冷道：“还能为了什么，为了封神呗！”
他转向大甲：“告诉我，息壤之祸，如何解？”
大甲默不作声。
苏良看了一眼燃香：“好，时间到！”
他伸手摄来大甲：“给你机会，你不中用。”
他直接抖出摄魂铃。
“你不说，我一样有办法！”
摄魂铃一吸，将大甲元神吸了进去。
至于他的香火金身，自然是被苏良一口吸了进去。
让苏良意外的是，区区金仙的黄巾力士，金身蕴含香火，居然比释教菩萨还多！
【吸收道门黄巾力士大甲，获取记忆中……】
处理完大甲，他这才看向姒熙，冷声道：“你现在知道了？”
姒熙茫然点头。
孰是孰非，再无疑惑。
可笑自己以为不计个人生死，就能拯救黎民百姓。
辜负了仙师一片好心……
赵公明忍不住开口：“苏兄，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苏良摇头：“此事涉及封神，乃‘那位’定下，不好更改。”
赵公明皱眉：“改朝换代，为何非要应在他身上？还无可更改……莫非……”
他眼神一缩，“难道是……”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苏良。
苏良点了点头。
云霄等人纷纷疑惑：“夫君，你们在说什么？”
“兄长，夫君说的什么？”
二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一旦说破，被玉帝察觉，又生变故。
赵公明叹道：“既然这样，的确没什么法子改变了。”
“再变，又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百姓遭殃。”
苏良点头，看向姒熙：“走吧，我送你回去。”
“路长路短，只有一次机会，错了，就是错了。”
姒熙满脸悔恨。
治水眼看即将结束，想重头来过是不可能了。
可以预见，整个大虞朝河水两岸，将有无数百姓因土地欠收而家破人亡。
“仙师！”
姒熙长跪不起，“我自知罪孽深重，无法原谅。”
“但请您看在万千生民的份上，给我一个机会，我愿做出所有努力，竭力弥补！”
云霄三姐妹也纷纷劝道：“夫君！”
“夫君！”
苏良叹道：“看来这都是命，既然你已经筑堤治水，看来堤毁流水的事也无可避免了。”
“如今之计，不如将错就错，提前让水漫出河水。”
赵公明皱眉：“苏兄，你这是要改决堤的时间？”
姒熙面露痛苦：“仙师，那样岂不是仍然要有万千生民遭难？”
苏良摇头：“该决堤时间只是其一。”
“其二，决堤的地点本来是在下游平坦地带，大水蔓延，生灵涂炭。”
“可若是有意掘毁堤坝，往涝泽之地、人烟罕至之地引水，岂不是把损失最大化降低？”
顿了顿，他又道：“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尝试方法，做不做在你。”
“是成是败，是生是死，都看你的造化。”
“仙凡有别，贫道只能说，不能替你做。”
赵公明面露不忍，看向别处。
不管这姒熙如何选择，他的死是改不了的了。
姒熙先是沉默，而后重重叩谢：“仙师大恩，姒熙来世再报！”
说罢，他起身扭头就走。
众人沉默。
苏良起身驾云就要离去。
一直没说话的姚大呆愣在原地，任惧留孙怎么拱他，他也没反应。
众人奇怪。
姚大眼神幽幽，抬头看向苏良，郑重说道：“师傅，你不是说过，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苏良挠头：“我还说过这种正经话？”
姚大点头：“说过的，你救下王行孙时我问过你，为什么要对惧留孙出手，单单留下王行孙。”
苏良默不作声。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但苏大爷说的正经话多了，姚大怎么就记着这句话了？
姚大转脸望向河水，声音缥缈：“我记得我爷爷……我爹说过，上古时期洪水滔天，不是娲皇舍己补天，天下必定生灵涂炭。”
“姚老爷为救百姓，也化身顽石……”
“刚才这个姒熙，好像姚老爷……”
苏良皱眉：“你要干什么？”
姚大蜿蜒爬到河堤上，神采奕奕，高昂头颅：“师傅，跟你商量个事如何？”
苏良悄然动身，伸手去抓姚大，嘴上却说：“你说！”
不料姚大似早有所觉，呲溜一声滑进河水。
落水之后的姚大身躯骤然变大，直有上百丈长！
黑背白环的蛇身上鳞甲森森。
它额头原本的块状鳞片此时也大如独角。
它的双眼在金黄与猩红中交替变化，不住摇着头颅。
看上去它的状态很不好，像是在跟什么东西在争夺某样东西。
姚大的声音在水中响起：“就是那句话，有些事，总要有人做的。”
“这句话，算我说的，成不成？”
苏良沉默。
姚大眼神愈发狰狞，为了在河水上停留，它不住扭动身躯，掀起阵阵大浪。
苏良攥拳：“好！”
姚大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猩红无比，愤怒咆哮。
随后一个高高跃起，又一个猛扎，钻入河水之中。
整个河面掀起一个盈满江面的巨大水晕。
惧留孙长啸一声：“将军，等着我——”
说着，也一头扎进河水中！
一句话在夜风中愤怒嘶吼：“逆天改命，总要有人做的！”
“断江东去者，你姚大爷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