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爷子的寿宴结束了。
该走的人不走,该留的人不留。
月色静谧,顾家父子从柳荫街何家走出来,因为都喝了酒,没有开车,也没有带candy一起,打算走回去,还没走两步远的路,顾羽宁的心思已百转千回,刚刚离席时,他就憋着一肚子的话想和自曼说清楚,他忽然顿住脚步,和顾振兴说了一嘴,折返回去。
顾羽宁回到院子里正巧看到洛云飞牵着自曼的手。
自曼愣了一下,顾羽宁走上前,脸色微红,有三分醉意的样子,迷迷糊糊地说:“我不是来带candy回去的,我有话和你说。”说罢,他便牵起了自曼的另一只手。
洛云飞的脸色陡然浮现出一抹温愠,平日里随性随缘的性格今日显得格外执拗,他牵着自曼的手不放,顾羽宁牵着另一只不放,两个人的眼神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哎呦喂!这是玩抢人大战呢,什么意思啊!有意思啊!要不要我加入啊!”宁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喝得也不少,说着醉醺醺的话。
自青跟在他身后,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皱起眉头,只能过去调停,“宁子,你先放开。”
“自青,别管,我也加入,我们三个人一起抢,看谁抢到手,今晚抢到了就一起睡呗,多一个不嫌多,少一个我嫌少。”宁帅真的喝得口不遮拦。
自青气得鼻孔冒烟,硬生生地把他推到了一边的窗沿下,宁帅靠在那儿露出痞气十足的笑意。
自青走到顾羽宁的跟前,“宁子,你先放手。”
“我找阿曼有话说。”顾羽宁坚持不懈。
自青又说了一遍,顾羽宁按照原话又重复了一遍,“我找阿曼有话说。”
自曼咬着唇,烦不胜烦,“你想说什么,你现在说,我听着。”
“去屋里单独说。”顾羽宁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洛云飞凝神注视着自曼,眼神里有一股倔强,似乎在告诉自曼,别怕!有我在。
自曼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那层意思,许是不想他那么难堪,自曼才做出了妥协。
“洛子,没事,别担心。”
洛云飞紧紧地皱起眉头,手却按照她的意思放开了,她也不想自曼为难,此情此景下,他尊重自曼的意愿。
顾羽宁冷冷地笑了一下,强硬地拉着自曼到了她的屋子里,丝毫不在意外面人的看法,把门关上上了锁。
自曼静静地站在那儿,眼神温柔,像看着一个丢了玩具在发脾气的三岁小男孩一样注视着顾羽宁。
顾羽宁像受了什么说不得的委屈一样,瘪着嘴,一把将自曼拉入怀里,紧紧地拥住。
“阿曼。”他轻揉着自曼,把头深深地埋入自曼的肩上,留恋着自曼身上的气息,他越发难受,越发舍不得。
“阿曼,和他断了,好吗?”他的声音轻柔如古筝的弦音。
自曼动也不动,任由他闹腾,他终有闹腾完的那一刻。
“阿曼。”顾羽宁松开她,扶住她的肩,带着祈求的口吻,“阿曼,和他断了,好吗?”
自曼闭了闭眼,没有心烦意乱,而是很平静地看着他,“顾羽宁,别闹了,我们已经结束了。”
顾羽宁旋即露出一抹苦笑,但那种苦笑很短暂,转瞬即逝后,他的眼眸迸发出阴森森的冰冷之色,靠近自曼的脸,甚至快要贴在她的唇上,平稳的气息却带着一丝压迫。
“你是不是和他睡了?”
自曼皱了皱眉,心下却十分淡然,她早已习惯了他的胡搅蛮缠和无理取闹,她选择沉默,任由他随便说吧,终有说完的时候。
“我问你,你是不是和他做了?”顾羽宁揪起她的下巴,继续逼问,“是不是?”
自曼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顾羽宁,你又开始犯病了。”
“我哪里犯病了?我问你,是不是?”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自曼推开他,刚转过身便被他一把拽了回来。
“何自曼,你不许走,你给我说清楚再走。”顾羽宁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眼里燃烧着火焰。
“好,我说,我没有,行了吧。”自曼挣扎了一下,但他依旧不放手,“你有完没完。”
“没完。”顾羽宁勾住她的脖子,凝视着她那张令人迷醉的脸庞,态度强硬,“和他断了。”
“顾羽宁,你没有权利干涉我。”自曼快要被他逼疯了,低声吼道,“你懂不懂得尊重我。”
顾羽宁冷嗤一声,“尊重?你和我谈尊重,你好意思说嘛!何自曼,小事不说,大事上我哪次没有尊重你,你要去英国我尊重你了吧!你要带女儿回英国我也尊重你了吧!你和英国那个男人结婚我还是尊重你了吧!你呢?你尊重过我吗?你说说你哪件事和我商量过?你从来都没有尊重过我!”
自曼顿时哑口无言,他的每一句发自灵魂的拷问让她无理可辨。
顾羽宁把她的脖子往前勾了勾,咬着牙,“何自曼,别跟我说什么尊重了,外面那个男人给你送个花,嘘寒问暖两句你就以为是真心,我对你的真心比他多多了,别说那些不值钱的东西,你现在说,你要什么我不能给你,你跟那种男人在一起就是羞辱我顾羽宁知道吗?”
自曼瞪着他,胸口压着一口气,忍受他的叫嚣,不想和他争辩,爱情观不同,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他所谓的真心和她想要的真心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洛云飞能给她的是安心,他顾羽宁这辈子都给不了。
“和他断了!听到没?”顾羽宁强压式地命令她。
自曼执拗着,坚持着,她和谁在一起是她的人身自由,她不会妥协,洛云飞没有伤害过她,她也不想伤害洛云飞。
顾羽宁看她眼神中透着坚如磐石的执念,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擂了一拳,松开她,扶着额头在原地来回走了两圈,低垂的眸光恰好落在脚跟旁边的一幅油画上,画上的男人正是洛云飞,顾羽宁顿住,心如刀绞,他忽然意识到自曼的心已经被洛云飞侵蚀了,他闭了闭眼,踟蹰良久方说:“何自曼,只要你和他断了,我把 candy的抚养权给你。”
他没辙,他只好妥协,每一次他被她逼到无路可退的时候,他只能拿自己重要的东西去交换,他只想最后留住她,用女儿留住她。
自曼没有丝毫的动心,现在candy的抚养权对她来说还重要吗?肯定重要,但是她不想拿伤害洛云飞的真心去交换,她做不到,这些日子,洛云飞救赎了她,让她走出了泥潭,感受到了自由自在,她甚至会想人这一辈子能遇到几个拿真心相待的人呢?千予,她已经错过了,或许老天爷看她可怜,又给她一次机会,她不想放弃,她想牢牢抓住。
“candy的抚养权你都不要吗?你还犹豫?”顾羽宁那双透着可怜楚楚的双眸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
自曼咬了咬唇,徘徊不定,心里越发难受,表情痛苦至极。
顾羽宁的内心几近崩塌,那是他最心爱的女儿,他以为她和他一样在乎。
“何自曼,那是你拿命换来的我们的女儿,你不要吗?”顾羽宁凑近她,似乎想看清楚她到底长了一颗什么样的心,他简直无法容忍她现在为了一个男人的固执。
“何自曼,你不是说过candy就是你的命吗?你现在为了一个男人,你连你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是吗?”
自曼的防线彻底被击垮,是啊!candy是她的命,她一辈子都无法舍弃,她怎么能不要呢?她鼻子发酸,眼眶发胀,几近哽咽,“我要,我要candy,我要……”说完,自曼捂着脸,呜咽起来。
顾羽宁握了握拳,将她揽入怀里,抚了抚她的背,“对,这才对,你怎么能不要呢,那是你的命,是我们的女儿。”
自曼哭了好久好久,仿若大坝决堤,洪水泛滥,她的心被淹没了,未来的日子她又将陷入顾羽宁的禁锢中。
“好了,阿曼。”顾羽宁摩挲着她眼角的泪痕,万种柔情,“阿曼,我们才是一家人,我们才是candy的爸爸和妈妈。”
自曼抽泣着,泪光闪闪,嘴唇颤动,“为什么?我和千予的结婚的时候,你都不这样。”自曼搞不懂他,在英国他目睹她在教堂结婚,他都没有发疯变态强迫她悔婚,这次她只是和洛云飞谈恋爱而已。
顾羽宁愣了一下,为什么?是啊!为什么,他又不是没有失去过她,他想了想,又想了想,或许是因为江曦并非他想要的,或许是因为他现在才发现何自曼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算计过他的女人,或许是因为他依旧爱着。
顾羽宁笑了笑,抱了抱她,“阿曼,没有为什么,就是天意。”
是!老天一直在帮他不管用任何方式都可以重新拥有这个女人!他只是接受了老天的安排而已。
“顾羽宁,我恨你。”自曼泣不成声。
恨就恨吧!顾羽宁无所谓了,他站起身,低沉的声音犹如大地春雷。
“我去告诉他。”
“不要。”自曼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庞,缓缓站起来,“你不要去,我去。”
顾羽宁扶了扶她的肩,面色冷凝,“去吧,顺便告诉他,今晚我睡这里。”
自曼止住泪,眼神狰狞。
“放心,我不碰你,我只是太累了,走不动了。”说完,顾羽宁越过她,往床上躺去。
他太累了,这段时间通宵好几晚,又一直飞来飞去地出差,他觉得身体被掏空了,现在只是硬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