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步的距离，芙黎以为自己听错了。
又或者说，这句话也许不是对她说的。
然而，厉书宸的脚步停在了她面前。
她不得不直视眼前的人，却像是没听懂他的话般问：“你说谁？”
谁出事了？
能让他这么着急跑来告诉她，该不会是她家那位吧……？
应该不能吧？
3s级的异兽都被解决了，剩下一堆2s级s级的，按理说对戎邃应该是构不成什么威胁的。
更何况，温煜孟午他们都在，还有那么多军官……
思绪纷乱间，厉书宸的回答在耳畔重重落下。
“戎邃。”
两个字，一锤定音砸在心口。
所有的想法都归零。
接着，像是一点喘息的间隙都不愿意给，在厉书宸话音落下的同时，急促的通讯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是芙黎的。
她打开通讯器看一眼，是温煜发来了通讯申请。
深吸一口气，接起来。
“嫂子！”
温煜在另一端朝她喊，听起来万分焦急：“我哥出事了，很需要你，快来！”
潜意识里最最不希望发生的，终成了眼前的现实。
她真的，一点都不希望听到这样的消息。
大脑短暂空白了一瞬后，芙黎强迫自己的理智占据大脑，“知道了，看住他等我过去。”
极度镇定地回完话，她切断了通讯，通讯页面消失之后，她看见了置顶的对话框里提示着一条未读消息。
是戎邃在十分钟前发的，【等我接你。】
.
幸而，医疗区暂时没有那么需要她了。
芙黎找到医疗区的总负责人说明了情况，确定需要她治疗的军官都已经接受治疗，又请对方调派其他医疗师接手她治疗过的军官，关注他们的恢复情况。
做完这些，她才奔向战舰停放的区域。
但在跑向战舰时，她又被厉书宸拦住了去路。
“小黎，我送你过去。”
芙黎脚步一顿，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却也没时间多想便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她冷淡的语气让厉书宸一怔。
那个恍然间，厉书宸对他们疏远至此的关系失落得无以复加。
不过在芙黎越过他之前，他还是伸手把人拦了下来。
在芙黎懒得浪费时间，准备用精神力把他掀开之前，他解释道：“我知道你可以，但是那边的情况或许需要你全神贯注使用精神力，所以有人负责驾驶战舰会比较好。”
他的话，芙黎将信将疑。
怀着这样的态度，她最终还是将战舰的驾驶权交给了厉书宸。
至于原因，她觉得厉书宸说的是在理的。
事关戎邃，又需要她亲自过去的，必然和精神海有关系。
那边的情况，芙黎想都能想得到。
几分钟后，战舰起飞。
.
第一战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恐怖的重压，纷纷退至安全区域。
无法估量的强大精神力充斥在这片星空领域里，不但占据空间，甚至排斥所有物体，包括生命体的靠近。
极高的能量在空间内流动形成了能量乱流，搅动着这一片区域所有的星球磁场。
随着战舰的靠近，芙黎率先察觉了大量熟悉的精神力。
再之后，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如同巨形风暴眼一般的能量乱流中心。
所有的能量仿佛都在朝那个中心汇聚，又好似是从那个中心向四周倾散。
“怎么变成了这样……”
厉书宸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皱眉喃喃。
芙黎无暇与他闲聊，精神力屏障在压力增加到某个临界点时瞬间支开，以确保战舰能够从这些排他性极强的能量乱流中穿过。
出发时接通的内部频道里响起温煜的声音：“嫂子，我过去帮你驾驶吧？”
孟午也冒出来：“我去也行。”
不少2s级的军官也纷纷自荐。
和厉书宸一起出发的事，芙黎事先没有言明，到了现在就不能再隐瞒了。
她在频道里回答道：“不用麻烦，我和厉副官一起过来的。”
“厉副官？”
“哪个厉副官？”
温煜和孟午一人接一句，盘问了起来。
芙黎扫了一眼身侧，见人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替他报了大名：“厉书宸。”
话音落下，内部频道霎时间寂静一片。
有那么两秒，温煜才又发出微弱的声音：“那什么，他只是s级，不然还是让我过去……”
“不用。”
芙黎打断他，口吻冷酷无情：“现在没时间换人。”
成百上千双眼睛注视下，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战舰以稳定的高速驶入了能量乱流的外围。
距离越来越近，被模糊的视野也就越来越清晰。
芙黎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能量乱流中心，那里有一颗水蓝色星球正静静地悬浮着。
她听着战舰系统里发出的勘探成功的结果提示，像是确认了过了什么后才沉下一口气问：“说吧，他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救援星距离第一战场并不远，战舰高速行驶也不过十几分钟的事。
温煜在芙黎出发的时候就想把情况告诉她，却被她以暂时没有心情听为理由打断。
到了现在，她才有心情来听听那短短十分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能让那个说要去接她的人变成了被她接回来的人。
内部频道内瞬间嘈杂了起来。
所有人都恨不得把亲眼所见的景象通过文字的描述塞进芙黎的脑子里。
这就导致了芙黎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听出来。
戎邃完全无意识倾散的精神力所排斥的范围实在太大，等这阵嘈杂过去，战舰距离乱流中心的星球的距离才刚刚过半。
耳边清静下来，芙黎重新开口：“给我一份战舰录像。”
所有人：“……”
对啊，他们七嘴八舌说什么，直接看录像不就一清二楚了！
战舰录像很快被提取出来发到通讯器上，芙黎抬手点开。
截取的录像时长只有短短十几秒，前十秒钟看起来都很正常，录像里所拍摄到的所有战舰都各司其职拦截着异兽，画面里时不时有激光炮闪过，击中异兽产生爆炸。
但意外就出现在最后几秒。
画面右侧突然有一道激光炮打来，无比精准地击中了画面中心的一架战舰。
战舰在高能量攻击下几乎瞬间解体，残块碎片向四周爆开。
这个画面看的芙黎呼吸一窒。
这段录像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有让她再看见后面的画面。
结合眼前的情况，芙黎已然是不能更明白了。
录像里遭受了高能激光炮攻击的战舰正是戎邃所驾驶的。
值得庆幸的是，他在被击中前弹出了逃生舱。
画面的最后，芙黎看到了从爆炸中心飞出的逃生舱。
这之后，逃生舱或许是恰好被爆炸产生的能量推到了那颗水蓝色的星球的磁场里，被吸了进去。
有逃生舱在，芙黎悬着的心回落不少。
至少这周遭充斥的精神力都在告诉她，戎邃还是活着的。
只不过，还是有让人不明白的地方存在。
将录像点开重新播放，芙黎在内部频道里叫道：“温煜。”
“在。”温煜立刻回应。
芙黎盯着重复播放的录像问：“这之前还发生过什么？”
一定发生过什么，否则不会是这样。
温煜一时间却没听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反问道：“嫂子，你指的是……”
“这个录像里，他的战舰被激光炮打中之后瞬间就四分五裂了。”芙黎用文字描述了画面内容。
顿了顿，她才似有些愠怒般问：“你觉得你哥在正常状态下会蠢到连精神力都不用么？”
而且很明显，又将录像反复看了几遍的芙黎发现了。
其他的战舰在作战过程中都频繁移动着，只有被击中的这一架，十几秒都几乎是静止在画面里。
这很有问题。
太有问题了。
芙黎觉得这很需要解释。
但为她作出解释的不是温煜，而是忽然冒出声音的孟午：“芙黎小姐，殿下在这之前为所有人挡下了3s级异兽的自爆攻击。”
“什么？”
芙黎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3s级，异兽，自爆？
“他……”
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又好像无话可说，上下唇瓣反复相碰，都说不出下一个字音。
释放着精神力的她几乎能感知到这整片星空领域的的能量，除了戎邃的精神力暴动所制造出来的能量乱流，这里哪还有什么辐射能量？
分明干净得像是没有异兽出现过。
异兽自爆所释放的辐射能量几乎是成倍增长，戎邃一个人挡下所有，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所有的能量都去侵蚀他的精神海了。
想到这里，芙黎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
她无法想象这么做之后，戎邃的精神海要崩溃成什么模样。
她也无法确定，以她的能力是否能够挽救他的精神海。
孟午自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都怪我，殿下当时状态不好，战舰又能源告急，他让我过去牵引他回来，但是我去晚了。”
“要是我能快点过去，殿下就不会被激光炮打中了。”
事已至此，自责后悔都没用。
芙黎关了录像，重重呼出一口气问：“谁发射的激光炮找到了吗？”
“找到了。”孟午回答道，“激光炮是从战舰编号为Fzs7944-U36L60的战舰发射的，这个编号隶属于菲斯帝国军方，登记的驾驶军官名叫提奥。”
菲斯帝国……
芙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极短的一瞬间，背脊生寒。
她没有足够的证据去证实她的猜想，却不妨碍她感到恶寒。
真是个好极了的谋算。
她的爱人没有折损在这次的异兽潮战役中，却险些要毁在自己人手里？
如果真的是这样，如果真的是菲斯的那位——
那么，她损失了什么，那位就要损失更多。
战舰越发靠近乱流中心，这里的能量高压大到芙黎支撑精神力屏障都到了吃力的地步。
她无暇再为这些阴谋阳谋分心，抬手示意厉书宸提速的同时在内部频道说：
“你们先把人和战舰扣下，等我带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