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李令月还在折磨李治。
转眼第二天,她就开始折磨禁军了。
李令月准备好的“三顾茅庐”,结果只去了两次,禁军统领也就跟着魔怔了。
整个队伍,突然就像开挂了一般,除了拉屎吃饭,把所有的时间,全都用在了赶路上,不到三天时间,队伍就提前抵达了鄜州府。
鄜州城外三十里的官道上,一众官员排着整齐的队列,迎接李治的到来。
李令月跟在李治身后,接受官员的跪拜。
李治时期,国家区域被分为十道三百六十州一千五百五十七个县。
十道分别是:关内道、河南道、河东道、河北道、山南道、陇右道、淮南道、江南道、剑南道、岭南道。
其规模,相当于今天的超大的省份,最高官员不是刺史,而是朝廷下派到地方御史。
与八品的监察御史不同,道级御史从三品,主管地方民政、财政、法政。其地位,类似高官级别。
每个道下面又管辖十几个州,州相当于今天的市,州的最高官员,才是刺史,相当于今天的市长。
“关内道御史中丞杨阔,恭迎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率先出列,朝李治行跪拜礼。
在他身后,跟着跪了一大帮官吏,均为受灾州的刺史,以及下辖的县令。
那个叫杨阔的御史中丞一出现,就立刻引起了李令月的注意。
原因无他,堂堂关内道“一把手”,二十七个州的“顶头上司”,在面见皇帝时,居然穿着打有补丁的官服,但凡正常申领朝廷的俸禄,也不至于穷成这样,这很不正常。
“杨卿,快快请起!”
李治很是动容,亲自上前将杨御史搀扶起来。
受宠若惊的杨御史,身子有些颤栗,长袖不断擦拭眼泪,连声请罪:
“微臣无能,让关中百姓连年遭受虫患,请陛下降罪责罚!”
李治拍了拍他的手背,笑着宽慰道:
“虫患本是天灾,岂非杨卿之过,杨卿这些年为大唐砥节奉公,保境安民,朕都看在眼里,勿要自责!”
“陛下!”杨阔老泪纵横,高呼一声,又跪了下去。
“微臣愧对圣恩,死不足惜,而今陛下亲自驾临,我关中的百姓,终于有救了!”
李治尴尬地一笑,又将杨阔搀扶起来。
不知怎的,对于这个杨御史,李令月始终对他持怀疑态度。
在她看来,一个人,要想装富很难,但扮穷却很简单。
杨阔的行为,怎么看,都像是刻意在李治面前卖惨。
卖惨当然有好处,可以迅速博得李治的宽容和谅解。
要知道,这些年关中平原虫患不断,就算认定为天灾,可杨御史作为关内道的一把手,怎么说,都负有‘治理不善’的责任。
退一万步说,即便他是一个清廉的好官,可为官者,除了清廉外,更重要的是有治理地方的能力,没有施政才能,光有一身清廉又有什么用。
眼下的局面,急需一些真正有才能,肯干实事的好官,而不是那种品德高尚,平庸无能的‘好官’。
李令月先入为主地将杨御史归纳到第二种,她总觉得这个李治口中的‘爱卿’,极有可能也一个逢场作戏的演员罢了。
然而很快,她就被打脸了。
回城的一路上,杨御史一直跟在李治身边,不断地汇报当下灾区情况。
多少良田被毁,多少人口和牲畜饿死,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每项数据都精确到个位。
这期间,李令月插话问了对方好几个问题,比如赈灾物质发放情况,流民安置问题,州府各县治理的具体措施。
令她惊讶的是,这个御史中丞,对所有问题都能清晰地给出答案,如果不是深入到灾情的第一线,是断然回答不了这么详细。
而且他不光只是通报情况,趁着跟李治说话的功夫,一连提出了好几个当下需要棘手解决的问题,那焦虑的神色,根本看不出是在作假。
尤其行到鄜州城下,沿途的百姓纷纷跪地,除了高呼李治“万岁”外,还夹杂着呼唤“杨大人”的声音。
杨御史的名声能让百姓发自肺腑的爱戴,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演出来的。
队伍浩浩荡荡地进入鄜州城,按照既定的安排,李治父女俩要住在临时搭建的行营里。
唐朝的皇帝不同于清朝那样,在全国各地建有行宫,李治出行,光是禁军护卫,就队伍庞大,这么多人的住宿问题,不是一户一家所能解决的。
李令月担下了治理虫患的重任,哪还有心思住在行营里,当下就对李治说道:
“阿耶,女儿今晚要去杨御史府上留宿,以便多向他了解一些灾情!”
“不可!”李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你一个姑娘家,跑去别人家成何体统!”
“阿耶,我只是告知您一声,不是在征求您的同意!您忘了之前咱俩约好的“三不原则”?不管、不问、不阻拦!”
“那也不行!万一有个好歹,朕如何跟你阿娘交代。”
“好吧!”李令月一摊手,坏笑地看向李治:“那今晚,女儿只能找阿耶秉烛夜谈咯!”
李治后背一凉,看李令月的眼神又变成了像看苍蝇一般,额头微微冒出冷汗。
“准了,准了,不过必须带上百十个护卫,否则阿耶不放心!”
“请好了您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