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这三沓老姜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有见过的百元大钞,老姜彻底傻了眼。
他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天旋地转耳鸣不已,似乎那些质问声都很模糊,耳朵里像进了水一般。
直到一个年迈的老太太,抬手打在他脸上的一巴掌拍响,这才将当时的老姜从晕眩中拉回了现实。
老姜那一天,感到了深深的无助与委屈,他说,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
同样在那一天,老姜彻底失去了村民的信任,曾经吐口唾沫都是个钉的老姜,从那天之后,跌落了神坛,成为了村民口中鄙夷议论的对象。
他低估了人性的恶,更低估了人性的欺软怕硬,村民们也去找过刘建江两次,可刘建江的态度却十分恶劣,几次放出厂子雇佣的社会混混出来驱逐他们,他们见找寻无果,于是便一次次的去找老姜。
因为此事的发生,村民们对老姜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村里的工作,老姜也开展不下去,他也曾去找过刘建江,刘建江也接待了老姜,但任凭老姜怎么咒骂,刘建江都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过了大概三个月左右,失望至极的老姜,将刘建江陷害自己的三万元钱拿了出来,找所有村民开了最后一次会,把这三万元,全数给大家分了,伴随着老姜深深的一鞠躬之后,老姜从那之后,和上级递交了请辞材料后,便离开了西城村,再也没有回去过。
村民们拿着手里的钱,他们渐渐的,又何尝不知道,老姜是被刘建江给耍了,可他们不敢去惹那个已经财大气粗有打手傍身的刘建江,所以只能将满心的怒火,都发泄在了老姜的身上。
其实话说回来,村民们的投资,早在两次分红里就回了本外,还有盈余,加上老姜分给大家的三万元钱,村民们这个买卖做的,只赚不亏。
但抛去刘建江这个人的 阴险狡诈外,村民们又何尝不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觉得吃亏的,不是自己被骗了,而是觉得这么赚钱的买卖,刘建江却不带自己一起玩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就连当初打了老姜一巴掌的老太太,都在几年前病故了,当初年岁尚小的小孩子们,如今也成了当初的西城村,如今的西城街道的中流砥柱。
时过境迁,老姜再也没有回过那个他土生土长的土地上去,当年的老房子还在,面对这次拆迁的事宜,他也是第一个悄悄签了字的,没有给嘉南政府填一丝一毫的麻烦。
老姜回忆这段历史的时候,吸了五六支烟,一时间,客厅里都被烟雾笼罩着。
白南知见状走到客厅的窗边,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凌游则是看着老姜良久,直到老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之后,这才开口。
“姜老,没想到,您和西城的老百姓们,还有这么一段历史,我了解的不多,让您回忆起心酸的往事,是我调查的不到位啊。”
老姜闻言摆了摆手:“都是老黄历了,不提也罢,这是今天你问起了,我也权当痛快痛快嘴,要不然,我又何尝不是每每想起,都觉得心中堵得慌。”
凌游想了想,然后再次开口说道:“如今,西城的老百姓,在拆迁的事上,又闹起了意见,从打算拆的那天起,就周折不断,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通过了解之后,找上了您的家门。”
老姜看了看凌游,随即轻轻一笑道:“全嘉南拆过的地方,又何止西城那块地方,以前,不是也很顺利嘛。”
老姜这话说的很含蓄,可言外之意,凌游又何尝不懂,他是在问凌游,为什么这次对于西城的拆迁一事上,市里这么轻拿轻放,要是放在孔祥礼主政嘉南之时,对于钉子户的手段,可是层出不穷的。
凌游无奈的一笑,还是解释道:“姜老,嘉南,可不光只有西城啊。”
老姜闻言一怔,看向了凌游。
就听凌游继续说道:“以前的嘉南,让全市的老百姓失望太久了,现在,大家都看着嘉南呢,拆掉西城那块地方,办法可能有千百种,可让全市老百姓都看到嘉南在改变,却只有一种,那就是以真心换真心啊。”
老姜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市领导,不免又多看了凌游几眼。
凌游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嘉南,落后太久了,就例如您当年做村支书的时候,那时吉山的落后,是时代的原因,全国肯定是要让一部分地方先富裕起来,毕竟当时我们穷啊,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就算是十根手指,还有不一般长的,可现在不同了,全国各省市都在争相恐后的搞发展搞经济,唯独嘉南止步不前,现在落后一年,未来,就有可能较发达的一线城市,落后个五年十年。”
凌游越说越激动:“您是个老党员了,更是一名土生土长在嘉南这片土地上的老同志了,我不相信您,希望看到一个落后的嘉南,今天,您说我是站在道德的层面上来威胁您老也好,或者说是站在一名党员干部的身份上,来请求您老也罢,我都希望,您能够帮帮我,帮一帮,这方养育您成长的土地。”
话音落地,二人久久未语,老姜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急切,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可却又咽了回去。
凌游见话已说尽,便不再继续逼迫老人,于是站起身说道:“姜老,贸然叨扰,给您添麻烦了,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够考虑考虑。”
说着,凌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南知,白南知有眼力的走了过来,在老姜的茶几前站下后,拿出了怀里自己的一张名片放在了茶几上。
“您要是改主意了,可以打给我,以后在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了,也同样可以打给我。”凌游说道。
见老姜没有说话,而是低着头又拿起了烟盒,凌游随即说道:“我先走了姜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