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卦象如此,盛红衣倒也坦然接受了。

她起了身,立刻给圆月发了传信符,原本是想着问一问圆月在何处,方不方便,她便去直接找她。

却是,传信符刚发出去不久,圆月便来了。

盛红衣手一抬,开了院子的门,人已是到了门口迎了上去。

圆月走过来便热络道:

“红衣,是有什么急事儿吧?”

两人自鬼门走出来,也算是共患难了一回,彼此信任,性子又都比较爽利,说话间少了生疏客套,多了直白。

“嗯,是有点事儿。”

盛红衣没有直说,而是把圆月迎了进来!

圆月心知这是真有事,遂暂且没出声,待到两人坐定在屋中,圆月又问:

“红衣是遇上难事了?”

盛红衣如此才道:

“是啊,我是想问一问,有没有可能提前开鬼门让我出去!”

卦象已是昭示了结局。

盛红衣自己卜的卦,自己心中清楚,这等卦象,想要完全逃开是不可能的。

如今,只能是尽全力稍稍规避。

坤之剥,表示属于坤卦之中的阴柔平和被剥离。

而这种剥离,属于一种强行剥离。

在坤之剥卦中,代表人或事物容易受到外部的侵犯和摧残,身心都会受到剥削和折磨。

因此,这个变卦是非常不吉利的,乃是非常凶的凶卦。

如此明显的凶兆,形同死劫,能容她逃出一条命来,便已经算是她能做到的极致了。

而改变出行时间来规避,一般是最行之有效的法子。

圆月闻言,眉头一皱,眼中立刻闪过担忧:

“红衣,莫不是遭到了什么变故吗?”

“提前走倒也不是不能,今日便是好时机。”

“你知道的,那天外飞石没了,鬼门上留了三个洞,虽然我和鬼门元灵已经做了修补,但若是谁想出去,也不是不行。”

因为这,圆月是一点儿不敢休息,正马不停蹄的调派人手,明里暗里的守住鬼门。

就是防备着有那心怀不轨的人,趁着这时候从鬼门的漏洞之中溜出去。

且不说任由鬼怪自鬼门出去,鬼门便会跟着背罪,必将遭到惩罚,万一有些个本不能出去的恶鬼溜出去了,为祸人间,那她身为鬼门元灵可就不仅仅是背一点罪了。

到时候,没准还会遭到天罚。

但,盛红衣不同,莫说她拯救了鬼门,只不过说想要提前离开鬼门,而这件事兴许会让她圆月受到一点惩罚。

这有什么相干的?纵使她要她圆月赴死,她也不带眨一下眼的。

于是,圆月干脆道:

“红衣,若想出去,便按照我同你说的这法子,安全快捷,还最无声无息……”

那一处,是最隐蔽的一条裂缝。

盛红衣认真听圆月侃侃而谈一番,等她说完,便站起身作揖道:

“圆月城主大恩,红衣这辈子铭记在心。”

盛红衣也是在外面见过无数世面的人了,岂会不知自己这种行为,势必会给圆月造成影响。

她其实,本也是想要和圆月商量一番可行的办法。

她想要早点出去,但若是此番举动给圆月造成太大的影响,她也是要斟酌考虑的。

她盛红衣,从不愿做亏心的事情。

岂料,圆月只字不提,盛红衣如何不明白她的苦心。

她似想起了什么,拿出符阵书:

“这本书,我一直想给它寻一个好归宿,如今却是找到了。”

圆月一愣,连忙推拒:

“不不不,这我怎么能要?”

在鬼门那一处,她同盛红衣一起参悟符阵书,她已经满足了!

盛红衣塞给她,拍拍她的手:

“一是为了替它寻一个好主人,另外么,就是谢你这一回鼎力相助了!”

“我要出去这事儿,劳你受累了!”

圆月有些惶恐的跟着起身,连连摆手:

“不碍事,一点小过而已,真要说起来,这么些年,这样的小过小错,我都背了太多了,债多了不愁嘛!”

其实,还真是如此。

盛红衣本就是人,本就不属于幽冥界,她要出去,按说来去自如,同鬼门并没有太大相关。

甚至,她若是能来去都悄无声息的,那鬼门会更开心的。

就当没有这事儿不就好了?

至于盛红衣给幽冥界造成了多少的动荡,呃,跟她鬼门有甚关系?

身为救命恩人,鬼门元灵会永远无条件的站在盛红衣这一边,维护她。

而今的一点小错处,就是提前把盛红衣放出去。

这算得了什么?

哪里就让她圆月承受了这样的大礼。

她在盛红衣这里得到的太多太多了。

盛红衣没再多说什么,符阵书送出去一事儿,她是和榕夕和金朵儿商量过的。

两妖都让她随意,这些东西在弱溺谷千年万年了,存续的时间比它们的记忆还长,而且妖族的修炼方式同人不同,这些东西于它们更是无用。

何况,盛红衣给旁人的只是拓本,压根不是弱溺谷之中那一本原本。

“你就拿着吧!我还不知道你,恰好我还有事儿想拜托你呢!”

圆月连忙道:

“你说!”

“我今日走这事儿,不想告诉我那师兄和新来的那位朋友,还得靠你隐瞒了。”

“到时候,等我走了,有东西要交给他们,也需要你帮忙!”

她同季睦的院子相连,刚刚出来迎圆月之时,她就扫过了,季睦出去了,不在自己院中。

想到俞定刚刚的邀请,盛红衣心中有数,这两人大约一道出的门。

恰好!

她的情况,本不适合同他们一道走。

殃及了他们,盛红衣是不乐意的。

而她太了解自己师兄和俞定了,若是见她要提前走,必是要跟着她的。

以季睦的细心,他甚至能猜出她盛红衣可能遭逢了什么危险!

若是如此,他更是不可能丢下她一个人了。

到时候,她想脱身就难了。

圆月脸上闪过为难:

“我……我怎么能?”

“红衣,你究竟遇到什么事情了,我可以帮你……”

盛红衣一抬手,止住圆月的话,她心意已决,语气忽而一硬:

“这件事,就当我让你报答我救了鬼门的恩情!”

圆月脸色凝重,欲言又止,她知道这件事绝无转圜余地了,而看盛红衣如此,此去艰险难料,否则她不会如此的“挟恩以报”。

而她,无法拒绝。

是什么事会让盛红衣如此?

她不知,可她心中冒出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然,看盛红衣的态度,她也知道,这事儿,盛红衣不准备让她参与。

“……你说!”

她闭了闭眼,妥协。

盛红衣简明扼要的交代的三件事。

第一件,是瞒住所有人,包括季睦和俞定,谁问起她,就说她稳定境界,闭个小关。

到时候,她自会把自己的屋子布置成闭关的模样。

第二件事,是关于弱溺谷,这是要交给季睦带回宗门的。

阿兰母女如今在城中,到时候得让季睦一并带出去,至于是将阿兰母女收到弱溺谷之中带出去还是直接走鬼门走,由季睦决定。

同时,盛红衣也将黑风留给阿兰的钱给留了下来,请圆月一并交给季睦。

第三件事,是关于橙若的,橙若同李玄风之间,还需要圆月帮忙斡旋,同时,她还叮嘱圆月,一定要督促橙若好好修炼,这死丫头臭美的紧,一被夸奖就容易飘。

盛红衣觉得她实在浮躁,需得有人看着才成,否则没准哪一天就被人骗了走偏了路。

这件事,也交给了圆月。

圆月是越听心越沉,越听越绝望。

盛红衣这是……交代后事吗?!

为何如此啊?

盛红衣自诩在幽冥界所有惦记的事情都说完了,便起身往外:

“咱们走吧!”

她自己兀自往前,但见圆月久久不跟上,她回头看了一眼,笑靥如花:

“是怎么了?快走吧,我赶时间呢!”

盛红衣本就生的极美,尤其在鬼门城,她的容颜没有做任何的掩饰。

今日,她换了一身红衣,整个人被衬托的仙姿绝色。

很久很久以后,圆月都记得盛红衣的这个笑脸。

每一次,她都悔恨万千。

早知如此,她便是背信弃义,她都应该阻止她的。

可惜,没有如果。

圆月顿了顿,最终叹息一声,跟上了。

此时的圆月,正是对盛红衣信心高涨的时候。

盛红衣能挽救鬼门,何等的厉害人物。

惊才绝艳。

纵使遇到危险,在圆月心中,她都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

至少,绝不可能有什么生命危险。

退一万步说,有人若是找死来刺杀盛红衣,圆月也觉得那是别人不自量力,以盛红衣的手段,必能化险为夷。

圆月跟着盛红衣出了门。

盛红衣又扫了自己的院门一眼,双手动了动,几点灵光勾勒出繁杂的纹路点在门上。

纹路汇聚一处,灵光连接,瞬间被激活。

须臾,圆月便感觉到门中似有阵法的气息。

这般,倒是确实如同有人在门内,为了避免打扰,放置了隔绝防护阵的模样!

两人一路无话,待到鬼门处,盛红衣停下脚步:

“你早将如何进出的步骤告诉我了,我就自己进去吧,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圆月本想送盛红衣进去,盛红衣要走,这里的一切,她在路上已是打点好了。

不会有人阻拦她的,鬼门更不会。

见盛红衣如此,圆月只得停下脚步。

她有些木木的。

一方面,她对盛红衣信心很足,又被盛红衣用救命之恩压着。

另一方面,她心里那点子不祥的预感一直挥之不去。

这般,就让她整个人思绪有些混乱。

对盛红衣听之任之是一回事,心中却也有一个声音拼命的在促使她叫住盛红衣。

可是,盛红衣坚定的眼神和平日并无二致的风姿阻止了她。

一定是她胡思乱想了,瞧盛红衣这模样,哪里是要遭遇什么危险的模样呢?

她定然只是有些秘事要自己处理。

毕竟,修士么,谁没有一两个秘密呢?

她站在原处,不再坚持,目送着盛红衣进了鬼门。

盛红衣却没有立刻出去。

此时鬼门周围是有新的阵法的,是圆月所布,自是为了防止有人“偷渡”过那鬼门的漏洞。

倒是给盛红衣有了个单独的空间。

她停住脚步,毫不在意的席地而坐,然后内视丹田,盯着那三个莲子,开始说话:

“魔莲子,道莲子,佛莲子,接下来,我会遭遇极大的凶兆,此去生死未卜,堪称死劫,你们若是现在要走,我可放你们先行离去!”

她既然庇护不了它们了,自当放它们离开!

三颗星莲子先是没动。

盛红衣也不急,兀自闭眼静坐。

过了一会儿,先是魔莲子动了,它晃了晃,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盛红衣。

看起来同那个元婴几乎一模一样,只有大小之分。

只不过,她的脸很臭。

“你就为了这种事把我吵醒?是怎样?又想把我扔了?当我是累赘呢?”

盛红衣:“……打扰了,不打扰你睡觉了,你不愿意就算了!”

真是,究竟谁是花谁是子啊,这魔莲子跟大爷似的。

不过,盛红衣微阖着的双目之中闪过隐晦的笑意,罢了,她大约是不会彻底死了的,魔莲子不想离开,就不离开吧。

谁让她欠她的,让她吃了不少苦!

魔莲子“哼”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变回原样!

又过了一会儿,佛莲子也动了,不过,它没有完全变成一个“盛红衣”,只是那淡金色的莲子上多出了盛红衣的脸,那脸开口就泫然欲泣:

“红衣,你不要我了吗?”

盛红衣:“……没事儿,你不想走,我也不赶你走啊!”

佛莲子很认同:

“咱们血脉相连,我是不会离开你的,红衣,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盛红衣:“……?”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种说话的语气,好像她娘啊?

怎么回事?佛莲子怎么会是这种风格的?

罢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好好好,你开心就好,你歇着吧!”

佛莲子又恢复了平静。

盛红衣沉默着,继续等待。

终于,道莲子动了动。

倏然,一个小小的盛红衣出现了,她穿着五彩斑斓的彩衣。

只不过,她面无表情。

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那儿。

盛红衣同她隔空对视。

半晌,盛红衣开口:

“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