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和颜悦色只是假象,图穷匕见才是目的。
镇宗之宝,好一个镇宗之宝!
盛红衣最近腻歪透了这个词。
上一回在烟霞宗,那掌门丢了坠地金,也说自己丢了镇宗之宝。
难不成,这是身为掌门的基本话术。
恐吓别人的时候,就喜欢拿镇宗之宝来架题?
若说盛红衣之前刚走进主峰之时还有些忐忑和愧疚,这会子全都化成了熊熊的愤怒之火。
她这人,恩怨分明惯了。
忐忑和愧疚,也是因为不管如何,焚邪声名赫赫,她一来便得了旁人珍贵宝物,纵使光明正大,无可指摘,但心中终是有些过意不去。
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毁我一粟,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她抬眼,眼尾扫到季睦,就见他目光坚定的朝她摇了下头,明明白白。
盛红衣心中微暖,这般时刻,她本以为自己要孤军奋战,没想到季师兄还愿意站在她这一边,坚定的用眼神示意她,不要答应寒剑宗掌门。
所以,他的想法是同她一致的,该她的机缘不能让。
季师兄待她没话说,明明她根本不是他真正的师妹。
她朝着季师兄交换了一个眼神,寥寥一瞬,尽在不言之中。
季睦得了盛红衣的回应,他心中一松,淡哂:事关机缘,如何能让,再有,焚邪神剑的价值也不是这点东西能衡量的。
他就怕师妹一下子被这些东西冲迷了眼,毕竟一个不限品级的宝贝和一个没有上限的宗门承诺,莫说是盛师妹这样年纪小阅历浅的小姑娘,便是换做他这样的有宗门和家族撑腰的,一时间都有点心神恍惚。
而今来看,师妹果然是师妹,从未让他失望过,相反还处处令他惊喜,甚至深思和学习。
越是相处,季睦已经将盛红衣当做自己真正的亲师妹,再没有一点顾虑。
盛红衣和季睦的对视不过一瞥,此后,她迎向堇霜掌门,目光坦然又坚定,声音朗朗,先礼后兵:
“堇霜掌门,在寒剑宗剑陵得了这样的大机缘,我要郑重向寒剑宗道谢。”
她不卑不亢的作揖行礼,非常正式。
堇霜掌门脸上似乎还有笑意,心却开始下沉,眼中笑意全无,已是冷凝成霜。
一个筑基小丫头,玄尘门天高皇帝远,她的底气在何处?
难道就凭一个季睦?!
盛红衣好似没看见,若是她听到堇霜掌门的心声,她一定会直白的告诉他,在这件事上,她的底气只有自己以及焚邪,本就是假身份,她不会用玄尘门以及季睦助威。
她也不认识人,便用“前辈”代替,给大家都一一行了礼。
然后,她站在主峰议事厅中央,不看任何人,却娓娓而谈。
“我初初见到焚邪之时,它如同困兽,暴虐消极。”
“它朝我横冲直撞而来,我当时大惊,奋力回击。”
“我本以为这是一场灭顶之灾,却发现,焚邪却是强弩之末、黔中之驴,虚张声势罢了,实则,它堂堂神剑剑气,只不过也就能和筑基初期的我战个实力相当!”
她突然轻笑一声,不知笑什么,静法真人心中却是喟叹一声,早知道季乘风的徒弟不会是个软柿子。
这小丫头看上去笑的如春花一般,香氛灿烂,岂料内外反差如此之大。
能得焚邪认主的人,又岂会是个好性子。
它的前任主人那是杀神,杀人如麻的那种,盛红衣若是面团似的绵软,绝不能让它心甘情愿。
这事儿,虽然情有可原,静法真君却也知道,是掌门师兄强求了。
这么做,不仅有以大欺小之嫌,还有失宗门气度。
也难怪引得人家小丫头反感了。
只不过,这丫头忒是刚烈,有仇当场就要报了么?
说来,也是奇怪了,季乘风其实是一个随遇而安的豁达性子。
但是他有多豁达,他徒弟就有多不好惹。
前有季睦,后有盛红衣么?
其实盛红衣话中之意,静发真君觉得自己听明白了,也不知道她家掌门师兄有没有听懂,或者便是听懂了,也装作不知。
人家之所以详细说自己得到焚邪的经历可不是为了讲故事呢,人是为了反讽呢。
反讽堂堂寒剑宗的镇宗之宝,居然只能和筑基修士有一拼之力,一个二等宗门的镇宗之宝居然这样,丢不丢人?
还有一层意思昭然若揭:寒剑宗究竟是怎么虐待焚邪神剑?对待自己的镇中之宝的?
对待物是如此苛刻?那么对待人呢?
这么对待她,是不是就是寒剑宗一贯的门派作风?
饶是静法真人没有直面盛红衣,那小丫头也没有看她,更没有寻求她帮助的意思,但静法真君就是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
盛红衣还没完呢。
笑完后,就该上菜了。
她讽刺意味满满的把话点出来:
“也怪红衣才疏学浅,没有见识,是真没想到寒剑宗的镇宗之宝如此磕碜,还只剩下剑气,没有实体?”
“其实,红衣也是好奇,想问一问堇霜掌门,这焚邪剑气消失的那一天,寒剑宗的镇宗之宝没了,如何与宗内的大家伙儿交代?”
“还是说寒剑宗,荒原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剑修门派,行的却是出尔反尔、苛刻成性、一言堂的做事之道?”
“你……”堇霜掌门只觉得一股气已经要把他的天灵盖冲掉了。
竖子小儿,怎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他手举起,属于元婴修士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
盛红衣也不是傻的,她在说完话之前,就开始往唯一坐在上首,很是漫不经心的人身边挪去。
她说下了这么作死的话,早就提前预测到以堇霜的气量可不会放过她。
所以,她一步跨出,在众多大佬面前,利用她筑基修士的身法,连滚带爬的跑到了恭炎星君的背后,一边尖叫:
“化神前辈救我!”
一声轻笑,将整个厅中紧绷的气势瞬间冲散,消弭于无形。
不知何时,他已经站起身,转过头对着盛红衣笑言:
“是焚邪自己心甘情愿选择了你,我知道既然它走出这一步,就会带着他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请你好好待它,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