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奴三岁没了爹，五岁没了娘，出身寒微，您会嫌弃奴吗？”
一个容貌秀美的白衣郎君跪在宁乐脚边，扬起盈盈泪眼可怜巴巴看着她。
这是丞相送来伺候宁乐茶水的。
没等宁乐说话，旁边穿淡青色的俊秀郎君推开白衣的，凑到宁乐跟前，卖惨：
“陛下，奴爹娘对奴不好，从小到大奴一天挨三顿打……您看，”他揭开自己的袖口，露出斑驳的鞭痕。
“奴能伺候陛下，是奴十辈子修来的福分！陛下，您就给奴一个机会吧。”
这是户部尚书送来的。
白衣郎君拧眉，好个妖艳贱货，这伤是画的吧，昨儿他还没瞧见。
刚想揭穿他，不远处又来一人。
一身红衣，外罩铠甲，行走间马尾一甩一甩的，腰里佩剑，英姿勃发。
正是陛下最信任的御前侍卫，谢家嫡次子谢溪。
漂亮的少年单膝跪地：“谢溪见过陛下。”
“平身。”李宁乐看了谢溪一眼，“有何事？”
谢溪红了眼圈，不动声色挤开两人，到宁乐跟前，像个小猫崽一样凑近宁乐。
“陛下，谢溪没他们好看吗？为什么您愿意收他们俩，不瞧瞧谢溪。”
宁乐：……
她现在倒不如从前那般，遇到献媚的就吓一跳。
毕竟最近这一个月，这样的事发生过太多次了。
谢溪、卢刃嘉、萧清辞、郑家那两个，哦，还有个夜韶。
几个人，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的。
距离夜韶求入宁乐后宫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十分热闹。
本因为宁乐坚决不肯立后宫，朝臣已经短暂放弃，这会有了夜韶带头，大家又蠢蠢欲动起来。
不过他们清楚自己家的比起夜韶来劣势太大，一则嫁妆不厚，二则身份不够。
三则整个家族产业都做嫁妆，这等魄力他们没有。
于是，这帮朝臣便不停搜罗好颜色的郎君，变着法儿往宁乐跟前送。
样貌个顶个的好，身世也一个比一个可怜。
李宁乐扶额叹息，她最后没办法，只能同意这些人进宫了。
反正她家大业大，养几个漂亮的小郎君也不是养不起。
就算不用，放在眼前看也算赏心悦目。
只是这些人能收是因为他们本身和官员之间的牵扯不算很大，顶多是他们搜罗来孝敬她的。
谢溪不一样。
他背后站着谢家。
外戚自古以来都是大隐患。
李宁乐轻捏起少年下巴，低垂的眸色晦暗：“谢溪，你可知道入后宫的后果？”
谢溪脸蛋绯红，近乎虔诚地看着宁乐，呢喃了一句：“谢溪明白的……”
到目前为止，陛下后宫之中只有丞相等人送来的无父无母的好颜色郎君。
连夜韶，都没能在后宫有一席之地。
当日，面对整个北境版图入大商的诱惑，陛下拒绝了。
那会子谢溪还暗自高兴，觉得自己或许有机会。
谁也没想到，陛下之后只收了几个无名小卒，包括他在内，萧清辞等人，都被拒绝了。
谢溪不甘心，“陛下，谢溪只想伺候陛下身边，不求荣华富贵的。”
少年满面真诚。
帝王轻笑：“朕信你。”
谢溪眼睛亮了起来，便听心爱的陛下问他：“但你能保证你的家族如你一般赤诚吗？”
少年犹如被戳破的气球瘪了下去。
他不能骗陛下，父亲对于他寄于的厚望和当年对阿姐的没两样。
既如此，就不算赤诚。
“陛下……”漂亮的马尾少年湿漉了眼眶，眼泪快落的时候被玉白的手擦去。
宁乐轻拍了下他的脸蛋，安抚：“做朕的侍卫不好么？能够建功立业，不必拘泥一方天地。”
“谢溪，朕对你期望极高。”
少年目中的光重新被点燃，感激涕零：“是，陛下。谢溪定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谢溪离开后，宁乐让那两个争相卖惨的也退下。
刚要拿出奏章，角落里幽幽叹出一声：“陛下，您对谢溪真好。”
李宁乐偏头看去，偏殿门口，崔衡昇抱着一摞书，似乎幽怨蓄积满身。
哦，她忘了，自己留崔衡昇记录穿越女的一言一行，筛选好以做他用，最近让他住在偏殿。
崔衡昇为得到帝王这般器重而暗中欣喜，还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或许在陛下这里有点不同。
毕竟曾经的四皇子侧妃没死被囚禁在密室这件事，其他人都不知道！！
结果发现，她对谢溪那么温柔。
“……”
宁乐摸了摸鼻子，倒不是心虚，就是有点尴尬，毕竟帝王心术运用在一个臣子身上，被另外一个更聪明的发现。
下次就不好用了哇。
见宁乐不说话，崔衡昇的狐狸眼中委屈一闪，“陛下，这是您下令修撰的书。臣先告退。”
他恭敬地放下装订好的书，然后微微躬身，慢慢地挪动步伐。
李宁乐点点头，顺手拿起书翻看。
崔衡昇的字极好，狂野漂亮还好认。
但内容更吸引宁乐。
这些书装订成功之后，下一步便是全国范围之内寻摸能人异士开始实验。
瞧瞧有哪些在她这里做出来。
当头第一页便是烟花、火药，第二页是青霉素……
除了这些，最让宁乐心动的是穿越女说的提高粮食产量的法子。
她说有个叫袁隆平的科学家发明了杂交水稻，至此以后整个国家的子民不再饿肚子。
宁乐当时听到的时候，差点没蹦起来。
这位叫袁隆平的是神吗！居然这般厉害，若大商能研究出这种法子……
宁乐不敢想，大商会发展到何种地步！
“咳咳咳……”
一阵压抑情绪的咳嗽声响起，宁乐转头看着还没离开的崔衡昇：“爱卿还有事？”
“……”
崔衡昇狐狸眼的光暗淡下去。
“无，臣告退。”
“去吧，这次辛苦你了，朕准你三天假。”
“臣不累。”
崔衡昇拒绝了假期，若不来上朝，岂非连与陛下共事的时间都少了。
宁乐点头：“那便筹划一下，开始寻人。”
“是。”
崔衡昇离开之后，李宁乐开始批奏章。
午间，宁源派人请宁乐过去用膳。
她銮驾到的时候，便瞧见一身黑的夜韶陪在宁源身侧。
“囡囡来啦！”
宁源看见宁乐笑呵呵的，满脸慈爱，同时推了下身侧的夜韶：“小夜子，不是说想宁乐了么，怎么人来了你一声不吭。”
夜韶面无表情，耳根通红：“见过陛下。”
“……”
宁乐无语，“我说，你堂堂北境皇帝还真赖在我宫里不走了？”
“陛下不答应，夜韶不走。”
“……”
答应什么。
他带着整个北境嫁过来？
宁乐又不是疯了，是，看上去这件事利于她，利于大商。
跟天上掉馅儿饼似的。
可别忘了，夜韶是北境皇室的血脉。
他的存在就代表北境的支持，他日她生下血脉，若是女郎还好。
若是男儿呢？
一个有一国做后盾的外戚势力，宁乐不敢要一点。
就算她对夜韶再满意也不可能答应。
“嫁我你就别想了，朕不立皇后。”
夜韶：“那你想立谁为皇后？”
“朕说的是不立皇后，谁都不立。”
“那为妃。”
“？”
李宁乐错愕地看着夜韶：“你没毛病吧？”
好好皇帝不做，上赶着做皇后，皇后不给，还想为妃？
夜韶难过地看着她，久久，轻轻说了一句：“为妃，我都不配吗？”
“那倒不是……”
“你答应了？”夜韶眼睛亮了，转头看向宁源：“外祖父，她答应了！！”
宁源一脸欲言又止：“夜韶啊，我怎么觉得……”
夜韶扭过头去，双眸亮闪闪看向宁乐：“陛下，我的宫殿能离你近一点吗？”
“？？？？”
宁乐祖孙二人满头问号。
不是，你是不是听不进一点人话啊。
“我去准备准备！！”
不等宁乐拒绝，夜韶起身快步离开了，那速度快的，宁乐都怀疑他用上轻功了。
“祖父，我刚答应了吗？”
宁源面对宁乐的疑惑摇了摇头，“没，没吧？”
宁乐扶额：“算了，回头再和他说吧。”
这一个月，夜韶住在宁源这里，引发很大的非议，虽然男子名声不至于如女郎那般容易被诟病。但一国皇帝这么低三下气的，古往今来确实也只有这么一个。
“宁乐。”
宁源拉着宁乐的手，屏退左右，认真问她：“你怎么想的，关于后宫这件事上。”
“后宫不是问题，子嗣才是关键。”
闻言，宁源连连点头：“是啊，子嗣才是重点，如今你乃第一位女帝，日后在继承人的问题上，恐怕会比任何一位皇帝都要来的麻烦，前朝大臣看似放弃，实则未必。”
宁乐是女帝，未来继承人是不是也是女郎？她能服众本就不易，下一任可未必这么简单。
何况，女郎生产本就在鬼门关上。
更别说，宁乐的皇兄还健在两位，一位掌握财权，一位背靠萧家，虽是逍遥王却难保心思纯正。
宁源一想到这个，觉都睡不着。
“孩子，或许夜韶为后不失为一个办法，至少他向着你，北境支持就等于是你孩子的保障。”
宁乐摇头：“祖父，这个保障伴随着危险。”
一着不慎，大商恐怕都要易主。
比起国破家亡，她宁愿下一任皇帝换成皇室其他人，至少动荡层面在皇室，百姓少受离别之苦。
当然，宁乐也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她已经在暗中准备了。
“好吧，祖父老了，你有主意就好，只是，委屈我的囡囡了。”宁源眼中含着热泪。
“这段时间你瘦了许多，用膳吧。”
宁乐陪宁源用了午膳，便又回勤政殿处理国事。
又过一年。
女帝有孕的消息传遍大商。
普天同庆之下，大臣们很是懵逼。
因为据他们在后宫的眼线传来的消息，没有人侍寝。
那这个孩子，谁的？！
——
孩子是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年底初冬，宁乐顺利生下一个女婴。
玉雪白净，一出生就漂亮的不行。
宁源抱着孩子稀罕极了。
龙榻上，宁乐浑身湿透，眸光一直落在孩子身上，温柔、希翼。
身侧，早早从边关赶回的徐瑛白扶着她：“陛下，恭喜您，诞下公主。”
“叫她殿下。”
宁乐一字一顿，“赐名明月。”
她要这个孩子，犹如皓月当空，遍照整个大商国土。
成为当之无愧的皇太女！
满堂寂静，随即众人叩拜，高呼万岁之后，对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小女婴虔诚行礼：
“参见明月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