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慕语眉目冰凉的看着姬城,末了突然笑出了声,“你倒是观察入微。”
这便是承认了。
姬城心里有数,他轻声开口,“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错,这一点你心知肚明。”
萧慕语默口不言,眼神缓缓垂下,也不知在看哪里。
姬城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沉稳和年老长辈的温和,“我知道当日发生的事情,你不说我都知道,声势闹的这般大,我来到盛京只是稍稍打听就知道。”
“可季无名,我认为你在逃避。”
萧慕语的眼神突然又抬起来,紧紧的盯着他。
姬城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道,“诚然,他们大错特错,可你敢说,这不是你有意纵容的吗?你知道一切的真相,因为早在十六幕你就进过大盛的皇宫密档,你知道了自己的甚是,可你仍然是忍住了心中的惊诧,选择了你自己的道。”
“后来,你的师兄师姐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于是将你送进了梁王府,你从一开始或许只是想看看这个生你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血脉相连的亲人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你并不期待他们对你的态度,所以当有一点温和,你便视为恩赐,后来被污蔑,你被全盘否定,与你先前的经历何其相似,孤立无援。只有自己一个人,于是你终于能正大光明的舍弃生身之恩。”
姬城说话可谓一击入人心,萧慕语略带无奈的看向姬城,“那要不你说说,我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在逼自己亲手斩断你的后路。”
姬城就站在萧慕语的前面,高的身影拢在了地上,直接挡住了萧慕语的。
萧慕语并没有否认,似乎是默认了姬城的话。
坦诚如姬城,将自己的判断和猜测一一说给了萧慕语听,他到底年岁大些,多年的蹉跎终究不是白过的,或许很多事,他都看不懂面前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女,可唯独于感情,经历的多,越能看得透。
萧慕语的确不喜欢梁王府和杨府,但她从没有否认一开始进入梁王府的欣喜,只是梁王府将利益和亲情分割的太过清楚,利益为先,其次才是感情。
所以当年毫不犹豫的就舍了萧慕语。
本来所有的一切都会按部就班的进行,无论是盛京的朝堂还是天下的风云,奸臣当道,乱贼盛行,人人生而为权欲,然后在某一个制高点,出现对抗的势力,消灭黑暗,驱逐绝望。
历代王朝,不过如此。
可偏偏她成了那个意外。
轰轰烈烈的将一切砸了个彻底。
老梁王和杨忠不会想到昔年为了保全门楣舍下的孩子会搅动天下的风云,执掌棋盘。
肃王和杜有为更不会想到,当日为了凸显权力显赫威胁梁王府和太师府的自负之举会毁了数年的谋算,甚至成了心头的噩梦。
所有人都说想要保住她的命,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从没有人救过她的命,从来都是她自己拯救那个盛京街头的小乞丐。
长久没得到萧慕语的回应,姬城只觉得一阵阵的心虚,他保证,他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单纯的想问问。
良久,姬城垂在身侧的手都开始发麻了,他长叹一口气,随即抬头看着头顶上炙热的光,“你倒是说说话啊。”
萧慕语摇头,“不是你的每句话我都要回答的。”
姬城摇头苦笑,萧慕语有自己的思考,她的心境不容任何人踏足,也不容任何人改变,她坚定地相信着自己,坚定地执行着自己的计划,她没错。
这也是为什么,她能爬的那么快,走的这么高。
时间经不起细算,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两人那优秀的耳朵就已经听到了驿馆里越来越吵闹的声音。
姬城看着她,“继续装昏迷?”
萧慕语点头。
姬城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就觉得奇怪,想起先前木子淮他们来这里的消息,他道,“有件事你知道吗?”
萧慕语很聪明,从姬城的神色中就已经察觉到是什么事,她答非所问,“没有人可以监视我,监视我得到的消息,都只是我刻意放出去的。”
这就是知道了。
姬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纵使是他,也无法想到这个丫头这些年到底做了怎样的努力才能有万事不惧的底气。
简直就不是人。
萧慕语又睡回了那张床,躺在床上她才觉得又活了过来,有些事情她瞒不过姬城,这点她自己就清楚。
至于先前的那些事,萧慕语闭上了眼睛,她不欠他们的。
热闹散去,留给人的只有反反复复的沉思,江清走进萧慕语的房间时,彼时萧慕语刚陷入昏睡。
江清喊了几句,最终没能把人家叫醒,她停住了声音,想起这些天下定的决心,忽然就释然了。
这是,她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