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书,多吃点。这就是自己家。”甄母一边说一边将一盘饺子放到高琴书面前。
“姑,我又不认生。”高琴书瞪了眼眼睛总往自己这边瞟的甄怀仁。
甄怀仁对表姐的自作多情有些无可奈何,干脆故意瞪了一眼,却不想脑袋上立刻挨了一筷子。
“干什么?”甄母斥责一句“给你姐还敢扎翅膀?”
甄怀仁不敢抬头,赶紧大口吃了起来。不多时一盘饺子就被他吃完,放下筷子“我吃饱了,晚上不用等我了。”说着就往外逃也似得走去。
甄母急忙从厨房追了出来“大过年的你去哪?”
“有饭局。”甄怀仁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嗓子,消失在门口。
“这孩子。”甄母埋怨一句,无可奈何看向身旁搀扶她的高琴书“离得远了想,离的近了,恨不得天天就想抽他。”
“好啊。”高琴书故意逗甄母“我给您数数。”
甄母哭笑不得的嗔怒道“可真是我的好侄女。”说着却先笑了起来“得了,他们三个都有饭局,咱们娘俩吃。”
甄北伐在首都也是有朋友的,所以从昨天一睁眼就开始了登门拜访。同样的梁才初也赶着上班之前,拜访一些朋友。他被甄怀仁安排到了警政司,初四上班。而高琴书则重新回到了中央信托局还升了一级,成了秘书科副科长。
对此高琴书只能自嘲一句‘朝里有人好做官’还能怎么样,不过这位置她是很满意的。
“对了,今天初一就算了,明天我把你二姑她们喊过来,咱们在家一起热闹热闹。”说到这甄母又埋怨一句“怀仁这孩子,也不给我你二姑的电话,你知道吗?”
“交给我了。”高琴书说实话可真的不愿意见二姑一家。可是甄母也是知道自己在庞家住了一段时间的,倘若说不知道,就太伤人了。好在她在中央信托局也学到了些皮毛。
甄母一听,点点头“那行,记得啊。”说完拉着高琴书走进餐厅坐到餐桌旁。
高琴书为了分散甄母注意力,笑着走到一旁,拧开收音机“……当我傻啊,我爬上去,你把这点门关了,我不就掉下来了……”里边立刻传来了昨晚联欢会的相声。
高琴书回到座位“过年嘛,听个热闹。”
甄母无可奈何,可是听了一会,就被逗得前仰后合。
“怎么样,后悔昨晚没去现场看吧。”高琴书打趣。昨天原本甄怀仁提议一家人都去国民大会堂看联欢会,可是甄母嫌弃麻烦,借口路途劳顿拒绝了。定海神针不动,其他人自然也就没有回应。结果又是甄母和高琴书娘俩在家吃的年夜饭。老爷们都跑出去混酒席了。
“那明年过年去看看吧。”甄母也确实有些惋惜。
“那可不许变了。”高琴书趁热打铁,赶紧定了下来。事实上,年轻的她对这些热热闹闹的活动还是很有兴趣的。只是昨晚她不好把姑母一个人留在家里,这才拒绝了甄怀仁的提议。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清浅池塘鸳鸯戏水……”此刻收音机里传来了歌声,依旧是昨晚联欢会的曲目,电影明星周小红唱的“……红裳翠盖并蒂莲开,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软风儿向着好花吹,柔情蜜意满人间……”
伴随着歌声,甄怀仁推开门,走了进来。看看客厅里正在相对无言的两个美人笑了笑“我要不来,你们是不是就这样待一天?”说着把门关上“吃饭了吗?”
“没有。”年轻的太太冷漠的回了一句“不会。”
对面的太太则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根本没有吭声。
“还好我聪明。”甄怀仁扬起手里的纸箱“咱们吃锅子。”扭头走进厨房,看了看里边的狼狈。有些无奈的回头对两人说“二位难道连洗碗也不会?”
“不会。”年轻太太依旧回了一句。
对面的太太反而起身一边挽袖子,一边走了过来,显然是要帮忙。可是片刻后,就被山大王捞进了怀里“怎么样,娘娘,要不要小的给您再表演一下?”
甄怀仁怀里的太太无地自容的抱紧了他,而年轻太太则冷哼一声,白了甄怀仁一眼,却依旧不动地方。盖因为她吃过亏上过当,上次她选择了躲进卧室,结果被这个强梁挤了进来。
“我还没有试过在这。”甄怀仁也不生气,抱着怀里的太太走了过来。年轻太太立刻起身“你敢?”可是想到对方之前的所作所为,感觉自己多余说这些“你也就是个假货,怂货,欺负我们很威风吗?”
不得不说,在南方听惯了吴侬细语,猛然听到清脆纯正的京片子,让甄怀仁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以至于,他变抱为扛,将怀里的太太放到了肩膀上,然后几步将正越战越勇的年轻太太抱在怀里“老子让你看看谁是怂货。”
不得不说,语言是能杀人的。年轻太太轻飘飘的几句话,完全戳中了甄怀仁的软肋。也彻底惹恼了对方那因为自卑反而越发强烈的自尊。这一刻他决定不再顾忌什么有的没的,干了再说。这一刻,在这个房间里没有什么满洲国的皇后,没有国民政府的特务,有的只是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
是的,甄怀仁又中头彩了,随意的抢了两个人,其中之一竟然是偷跑回天津的满洲国皇后婉容。甄怀仁那天晚上在丰田车里看到的就是她被日本特高课情工抓捕带回日租界。只是好巧不巧,日本人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坐火车送皇后殿下回銮。却遇到了甄怀仁在火车站搞事情,以至于让对方又跑了,然后落到了甄怀仁手里。至于另一位自称姓黄的太太,他确实还在调查对方的来历。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提前做事情。
婉容感觉自己玩脱了,却并没有任何挣扎“你想好了,这可是要诛灭九族……”
“等你们在日本人面前站起来再说吧。”甄怀仁将对方抱起,一边揉捏对方丰满有型的嫩脸,一边走进了卧室。
“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收音机里响起了欢快的歌声。
“轰”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远处一束火光直飞天空。
掩体内的李宝堂、施坦因、巴维尔、张道宏、方仲能、廖肯、许康,陆明琛、赵云飞,还有甄怀仁从税警总团拣拔担任步兵第一大队大队长的李鸿等人全都拿着新配发的蔡司望远镜聚精会神的看着。
电话响起,一名参谋拿起话筒“喂,指挥部,嗯,知道了。”挂了电话来到众人身旁“报告长官,三处掩体,六发急速炮击结束。”
“走吧。”李宝堂放下望远镜“看看效果。”
众人也都纷纷放下望远镜,跟着对方前往远处的射击区一窥究竟。大过年的他们也不是闲的没事干,实在是被上边那个不靠谱的总队长逼着如此。对方要求一旦税警总队接收到各类装备,必须在十天以内对该装备进行评估。这种评估不是单单使用,还要包括各种复杂的评比。如今他们正在观看的就是新到的日本四一式75毫米山炮和原炮兵第六旅使用的德国克虏伯m1910式75毫米野战炮的评比。
而之所以炮兵测试,来了一堆步兵的主官则是副参谋长方仲能提出可以借此检验一下德国顾问团和俄国顾问团的某些教学素材准确性。比如说,关于掩体的挖掘为什么必须是直角,而不能是圆角。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方仲能借题发挥,毕竟这一阵就他和两个顾问团接触最多,矛盾最大。可是大过年的大家也想看场猴戏,也就跟着来了。廖肯甚至提出反正测试,干脆再挖一条直线战壕,一同检验效果。毕竟过年,放几个大炮仗听听动静也好。于是测试的战壕就从两条变成了三条。
“我说过,你们还有很多功课要补。”施坦因走到已经面目全非的战壕旁,就手抓起一把还冒着烟的热土“挖掘战壕是从单兵散兵坑开始,刚刚工兵大队挖掘的速度太慢了。选的地方也不合格。”
“是的。土质不能太硬,要比较松软;水线得较低,不至于挖出地下水;岩石也要少,否则挖不动。”已经换上了军装的巴维尔中校歪戴着军帽打断自己老冤家身旁翻译的话“咱们的挖掘工具太原始了。”
施坦因的国语说的磕磕绊绊的,这种时候是由翻译来说明,因此没几句,他就只能气呼呼的闭嘴。
相比于其他人更多是看热闹或者看炮击效果,李鸿和赵云飞却不停的在三处战壕之间来回的观察,甚至还让随行的副官记录他们偶尔的心得。
“怎么样?”蓄了胡子,养了一身肉,甚至戴了一副眼镜的方仲能问两人。
赵云飞没有吭声,他知道,对方其实问的是自己身旁的李鸿。
此人和纪霸经历极为类似,先是考入警高第十三期,然后辍学考入黄埔五期。只是时运不济,从民国十六年到现在民国二十六年,做了十年连长。甄怀仁之前就听说了此人,却没有在意。可随着他有了黄马褂,为了拉拢黄埔系,这才不要脸的直接将此人提了起来。他给的理由很简单,之前不了解李鸿为人,经过这段时间观察,果然‘沉稳、果决、功底扎实’,因此送给了对方一个大礼包。
“很明显,直角战壕在三类战壕中保护效果最好。”李鸿说的言简意赅“直角弯道的战壕内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为了检视毁伤效果,财大气粗的税警总队干脆在三条战壕里扔了一群羊等活物,以便更加直观的评估。结果直线战壕内的残存五只羊的尸体,还有两只死无全尸,剩下的三只半死不活,估计被受了内伤。圆角战壕内的死了八只羊,尤其是弯角战壕另一侧的那五只羊无一幸免。反而是直角战壕内的十只羊竟然有八只活了下来,其中直角战壕另一侧的那五只羊全都活蹦乱安然无恙。
“好吧。”方仲能拿得起放得下,根本不等赵正飞开口,直接说“不但工兵大队要严格执行顾问团关于战壕挖掘方面的标准,两个步兵大队所有成员也必须按照顾问团的标准学习挖掘战壕。”
面对方仲能明显越俎代庖,李宝堂和张道宏都没有吭声,廖肯却撇撇嘴,暗骂方仲能神经病。如今
“如果把战壕直角部分再向前延伸一米,挖成十字,这样效果会不会更好?”炮兵行家许康突然提出来。
施坦因听了翻译的话,虽然不高兴,却皱着眉头走了过去。同样的巴维尔和自己的大胡子副官也走了过去,各自开始拿过笔记本指指画画。方仲能不甘示弱,也走了过去,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开始挥毫泼墨起来。按理说他大学学的土木工程,在美国又是在佛吉尼亚军校学习,对于这些并不是门外汉,奈何土木工程的分类多了去了,他又没有施坦因和巴维尔所掌握的各类公式,提前量等帮衬,根本就是鱼目混珠。
李宝堂等人原本也没当回事,此刻看许康的儿戏之言竟然有这么大的效果,立刻不吭声开始冷眼旁观。
“许支队长是对的。”良久之后,巴维尔率先发言。
施坦因虽然没有附和,却对许康说了一句“您是一位合格的炮兵指挥官。”
方仲能不动声色的把笔记本合拢,将纸上画的一堆小人装进了口袋“我也这样认为。”
“许支队长是受过我国完整军事教育的优秀军人。”张道宏此刻才说。
“没错。”廖肯立刻附和一句。
“那,也就是说外边传的那些都是假的?”甄怀仁看着自己的俘虏,他有想过毁灭证据,可是当看到了血淋淋的证据后,甄怀仁的想法变了。他要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甚至比陈丽华还能唤醒他无尽的荣誉感。
“我是大清的皇后。”婉容依旧极力保持自己的冷漠,可是某个混蛋却在极力的拆台“大清的皇后……”
“我知道。”甄怀仁态度更加柔和“那你告诉我,外边传你偷渡去东北的时候就被日本人玩了,还传你和宫里的侍卫私通生了孩子,还有你是怎么跑出来的?谁协助你跑出来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想知道,我要知道,我有权知道。”
“我是大清的皇后。”婉容依旧不肯做任何的解释。
“我知道。”甄怀仁凑到婉容耳边询问“可你现在是我的……爱妃。”
婉容却如同被人羞辱,再次强调“我是大清的皇后。”
“不行,我的皇后有人了。”甄怀仁一本正经的说了一句,立刻压住了一只挥舞过来的玉手“女王也不行,王妃也不行,都有人了。爱妃认命吧。”
“我是大清的皇后。”婉容倔强地看着甄怀仁。
黄太太看着身旁两个神经病之间的较量,已经麻木了,背过身开始想自己的事。眼看就要登车,枪响了,然后她的先生就拉着她躲避。只是没走几步就倒地不起,不等她过去,就被人流挤开,然后遇到了这个强盗。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和杀死自己先生的那些人是什么关系,可是却明白,对方是个胆子大得出奇的人。皇后啊,这个男人竟然睡了皇后,听口气,还要对方做他的姨太太。胆子真的比天都大。她伤心,她惶恐,她难过,她害怕。浑浑噩噩间,黄太太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在家乡划船,又好像见到了死而复生的丈夫拉着她坐上了火车,穿过一条条的隧道,还像自己带着孩子们在草原上骑马纵横来往。好不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