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悉本次大火有可能是因为病人于医院中违规抽烟所致……”
“你姐夫能干好?”高琴书一边听收音机一边问“我听说委员长都已经被砍头了。”
“乱说。”庞母没好气的对高琴书说“那些都是假消息,收音机里不都说了吗,委员长是被扣住了。”
庞文浩笑着说“我不过是在上海公安局做科长,和那些人相差十万八千里,远着呢,他们要死要活的,怎么也不会牵连到我。谁当官,不需要人做事啊。”
庞母很满意庞文浩的回答“就是这个理。”
“怀仁最近忙什么呢?”庞父看向庞文浩。
“不知道。”庞文浩立刻敷衍道“我昨天晚上刚刚回来,这不才忙完。”
“我听说前天晚上出了不少事?”庞父又问。
“确实。”庞文浩可是知道父亲不好糊弄“不过都是一些头面人物。”
庞父点点头,不再吭声了。听话听音,也就是说,死了的都是各个派系的中坚力量“那你更要安心工作了。”
庞文浩又应了一声,他同样听懂了庞父的话,这个时候可是上升的好机会。可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短期内他上升的可能性不大了。要不然也不会抽空回来,准备将梁才初骗去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已经定好了票,吃完饭就走。一来是看看二老还有姐姐姐夫,二来就是想要姐夫过去帮我。”
“表弟愿意,你姐夫自然是要帮衬的。”高琴书痛快的答应下来。
庞父嘴角微动,却终究没有开口,低下头喝口茶。有些东西,旁人说的再多都没有用,必须要自己走过,才知道是苦是甜是酸是咸。
“那就说定了。”庞文浩心虚的说“我到了上海就走手续。先委屈姐夫做一个科员,不过很快就会调整。”
“没事,没事。”高琴书笑着说“表弟手下干活,放心。”
正说着,梁才初回来了,众人一番客套后,高琴书和庞母去厨房做饭,留下庞文浩三人聊天。
“那晚上我正好请人吃饭,回去晚了,索性就住到了酒店。半夜两点,就听到了走廊里有动静。原本以为是谁喝多了,没当回事,却不想没过多久,突然就传来枪声。”梁才初心有余悸的说“等那些人走了,我跟着别人大着胆子去看,一屋子四个人,全都死了,看军衔都是将军。”
“这手段倒不稀奇。”庞父慢条斯理的说“只是往年间也不过是杀一儆百,有仇报仇。如今这颇有些连根拔起的意思。”自从前清末年维新派开始,暗杀就一直没有断过,可是大都不过是针对特定的目标。像前天这样,好像也就四一二,七一五的时候发生过。
“对了。”梁才初突然问庞文浩“我刚刚听说,有人昨天跑到你们宿舍去杀人了?”
庞父一听,赶忙看向庞文浩,毕竟庞文浩是自己的独子。
“cp出了个叛徒。”庞文浩知道应该低调,可是第一次经手这么大的案子,他也压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总想和别人分享“带着一批文件逃进了我们宿舍,然后就被暗杀队追了进来。死了一个,跑了一个。”
“你这次回来……?”庞父欲言又止。
“两码事。”庞文浩留意到梁才初的表情,为了大计,只好再次压住内心的情绪“我们都是办事的,人家只杀叛徒,也没伤到旁人。”
庞父这才放心。
“我准备回去了。”梁才初并不知道庞文浩的想法,更没有听到刚才的谈话“出了这么大的事,谁还有心思办事啊,呆在这里徒劳无益。”
“说起这个。”庞文浩赶紧说“姐夫可愿意去上海帮我。待遇好说,虽然委屈先做个科员,可是却各管一摊。”
梁才初也是官场中人,各管一摊的意思他也明白,少掣肘。有庞文浩在,自己的工作也累不了,说不得外快还多。不由有些犹豫不决。
“我这也不急。”庞文浩余光看了眼从厨房走出来的高琴书“位置一直给姐夫留着。”说完就后悔,果然庞父站了起来“我去散散步。”少有的麻利起身,走了出去。这个笨蛋,勾搭人都这么猥琐。庞父不好这一口,可是也是久经仕途,见多了污秽。就这还干特务,不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
“此次火灾至少造成一人……”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听收音机。”徐堪走进来恼火的吼了一嗓子“关了。”
一条腿吊在床上的徐可行无奈的关闭收音机“我哪都去不了,不听这东西听什么?”眼看着付款时间步步逼近,他们所有的钱就要被那个该死的英国佬抢了。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徐堪说。
“你闯了这么大的祸,让我怎么和老陈交代。”徐堪说着坐到徐可行身旁“如今可是关键时候,错一步都是万劫不复。”
“您的意思是说孔家完了?”徐可行并不是傻。
“谁说得准。”徐堪对儿子还是能交底的“历朝历代,哪个逮着不是……”说着做了个下劈手势“没了那位,孔家就是想当个富家翁都难。”
“这么严重?”徐可行平时就想着捞钱,玩女人,可从没有关心过其他方面。他也听说了委员长出事了,本来以为不过是没面子,乱几天,如今才知道内里的凶险“咱们怎么办?”
“你和甄怀仁关系怎么样?”徐堪突然问。
徐可行脸色有些难看,陈庆之的死因怎么也不能公开的。所以事后徐可行又逼着杜博衷等人将陈庆之的尸体拉了回来,偷偷扔进了山里。
徐堪只知道他和陈庆之一起出去,遇到了劫道的,然后他被打了一枪,陈庆之走丢了。
“他不是和孔公子关系很好嘛?”徐堪见此真的急了“说话啊。”
“一般吧。”徐可行敷衍一句“一个北侉子来咱们这充大爷……”习惯性的说出了口头禅。
“屁,孔家从哪来的?”徐堪打断徐可行的话“你知不知道,人家如今是何部长的干儿子了?”
“啥?”徐可行一听坐了起来,腿部的疼痛又立刻让他躺了回去“谁说的?”
“还什么谁说?”徐堪也是万分懊恼,果然应了那句老话‘莫欺少年穷’“你母亲亲耳听何夫人说的。现在,甄怀仁还在医院照顾何太太呢。”
徐可行的脑袋嗡嗡的,如果委员长回不来,那么就是何应钦的天下了。双手呼啦呼啦脸,徐可行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是得要恭喜仁哥了。”
“你什么意思?”郑若兰坐在办公桌后,质问卢秋漪。她被甄怀仁关了两天,今天才上班,结果竟然发现表妹冯道静出现在了播音名单里。一问龚德柏才知道是前一阵卢秋漪向他推荐的。
“我能有什么意思。”卢秋漪无奈的说“前一阵龚台长说要开一个新的节目,要求受过专门的音乐培训。我就随口说了一句,道静是上海国立音乐专科学校的高材生。没想到龚台长记住了,自己私下联系来了道静,正好这两天你没来……”
“别和我说你没有我电话。”郑若兰盯着卢秋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我已经是出了名的扫把星,你还想我怎么样?”卢秋漪抬头和郑若兰对视“两次都是望门寡。”
郑若兰语塞,她是刀子嘴豆腐心,除了因为甄怀仁彻底的伤了庞文浩,并没有想过伤害其他人“我不会让她们见面的。”
“你真的误会我了。”卢秋漪看着郑若兰“况且,你不会认为她比的过你吧?”
“怎么可能。”郑若兰自信的说“我让她半张脸。”
“那不就得了。”卢秋漪反将一军“那你怕什么?”
“她是我的表妹。”郑若兰严肃的回答“就跟我不想你受到委屈和伤害一样,我不想看着她陷进去。那个混蛋现在的女人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卢秋漪没有吭声“那我怎么听说你把伯母接过去了?”
“他敢,老娘剁了他。”郑若兰看着卢秋漪那审视的眼神没好气的说“还不是前两天的事闹得。”
“哦。”卢秋漪好奇的问“你不怕他们遇到?”
“放心,每次都会提前给我说的。”郑若兰有些得意的显摆一句“昨晚上他本来想回来的。”说着笑了起来。
卢秋漪站了起来“那没我事走了。”说着甩门而去。郑若兰你现在笑吧,有你哭的时候。你以为我是在用冯道静通过甄怀仁报复你?错了,错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过家家。你防着冯道静和甄怀仁见面,又把冯桂芝接到了家里,那么就没想过你的父亲再老也是个男人啊,而且还是一位风度翩翩,很有魅力的男人。有自己在,冯道静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怎么会抵挡得住那种男人呢?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我看你怎么哭,怎么收场?你是甄怀仁的心头肉,你难过,甄怀仁就好受不了。然后还有另一个打击等着他。
办公室里的郑若兰看着桌摆良久,这才叹口气。她总感觉卢秋漪的目的并不是这么简单,可是又不愿意往深里想。说到底还是甄怀仁这个杀千刀的惹出来的事,如果当初……算了,那样的话,此刻恨得牙痒痒的就该是卢秋漪了。
必须给这个丫头找个好婆家,赶紧让她走出来。可是有谁合适呢?
正想着电话响了,郑若兰接通“第三电台,郑若兰。嗯,田经济,嗯,对,有多少收多少。你不用管。不,这次不用我们台的名义,就用……”她故意顿了顿“就用我的吧。嗯。二百二?怎么涨了?还有人?嗯,知道了,好的。”
挂了电话,郑若兰开始强迫自己摒弃杂念,仔细盘算这次可能的收益。昨天甄怀仁已经通知她了,二十四景的房号有多少要多少。出乎她的预料,市场上已经有人在秘密吸纳房号了。只是因为隐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查清楚是谁。看来这世上聪明人很多。可是再聪明的人也比不上她的男人。不管她咒骂甄怀仁多少遍,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经历的增加,让她对当初自己的冲动选择十分的满意。这简直是老天爷对她的赏赐,让她喜欢的发狂,当然除了那个混蛋一些小毛病外。
甄怀仁也许太累了,下午出了医院后直接按图索骥,找到了就住在附近的孙凤鸣家,偏巧孙凤鸣不在,然后就鹊巢鸠占,一觉睡到了入夜。
“你先吃,我收拾一下。”戴芊回了一声,有些蹒跚的走进睡房“你快走吧,他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甄怀仁坐了起来,拿出烟点上“正好让他知道你为他付出了多少。”
戴芊转身想要出去。
“过来。”甄怀仁直接用命令的口吻。
戴芊无奈走了过来“他一会真的会进来的。”
戴芊的举动让甄怀仁想到了有一段时间没见过的林又新,那个女人就是这样“那就跟我。”
“不行的,不行的。”戴芊赶紧说“传出去我没法见人的。”
甄怀仁调戏道“你还想勾搭谁?”
戴芊立刻不吭声,任凭甄怀仁将她揽进怀里“你想当教授吗?”
戴芊闻言看向甄怀仁,眼睛都是亮的。
“伺候好我,我来办。”甄怀仁开始不老实起来“我都可以办到。”
“不容易吧?”戴芊虽然语带怀疑,可是相比之前更加顺从了。
“那是他们没本事。”甄怀仁凑到戴芊耳边“我先把你弄成副教授,让你收定金。”
戴芊的手慢慢抬起,搂住了甄怀仁的脖颈“别骗我。”
“怎么会。”甄怀仁真诚的说“戴教授请给你的学生上课吧。”
直到吃完饭戴芊也没有出现,这让孙凤鸣十分好奇,不由走出东厢房“达令,有什么事吗?”
他有洁癖,所以吃饭在紧挨着厨房的东厢房,书房则安排到了靠着厕所的西厢房。
“没事。”刚刚走进正房就听到了卧房传来戴芊的声音“我在处理私事。”
孙凤鸣一听,顿时打消了进卧房的打算。他们是受新学教育的,要保护个人隐私,哪怕夫妻间也不例外“还要多久,饭菜都凉了。”
“快好了。”戴芊简短的回了一声,就不再吭声。
“那行,别忘了吃,我去处理教案了。”孙凤鸣知道戴芊无恙,这才放心的去了书房。
一转眼座钟敲响了十一下,孙凤鸣疲惫的返回正房,关上门。简单洗漱后走进卧房,戴芊已经睡了,他也就没有开灯,锁好门后,更衣躺下。
只是不知是不是白日间的大火吓到了戴芊,对方今晚格外不安稳“别怕。”孙凤鸣握住了戴芊的手“没事的,过了年,老刘说我没准可以提一级。到时候就把孩子们从老家接过来。”
居京城大不易,为了省钱省精力,孩子被他们送回了老家。
戴芊回应了一声,却甩开了他的手。只是声音让孙凤鸣有些火热“你小日子来了?”
“嗯。”戴芊的声音显得敷衍。
孙凤鸣叹口气“我理解,我明白,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胡思乱想了。”
“整个?”林素国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看黎玉玺的神情又不像“也就是说,电雷学校要和我们合并?”
“卑职不敢乱言。”黎玉玺抑制住兴奋,恭敬的回答。
在往日间这当然是天方夜谭,可是在眼下却并不是荒诞不经。如今委员长被扣,生死两可,电雷学校面对虎视眈眈的海军部自然要先生存下去,再说其他的。
“萨副教育长什么态度?”陈鲲插话。
“就是萨副教育长提议的。”黎玉玺赶紧解释“卑职一开始是打算邀请一些志同道合的同僚,恰巧教务秘书安其邦,教务处处长冯涛也愿意,我们就商量着扩大规模。这里毕竟是电雷学校,所以萨副教育长就找了过来,直接在问明了卑职我部情况后,提议整个电雷学校编入税警总队。”
林素国没有吭声,他在等着陈鲲作出最终的选择。当初年轻气盛,认为自己可以挺直腰板闯出一片天,经过这么多年现实的毒打,让他明白,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为了帮渔民省下一块钱关税与海军同僚翻脸的正直青年了。甄怀仁和以他为首的这个新兴的小团体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他需要融入,需要明白自己的位置,才能获得成功,洗刷自己的污名。
“什么条件?”陈鲲递给黎玉玺一根烟“这次表现的很好。”
“卑职自当鼎力。”黎玉玺恭敬的接过烟“萨副教育长提议,请甄科长暂代电雷学校教育长。”
陈鲲和林素国对视一眼,这位萨镇冰的侄子好算计啊。一旦如此,自己也就不好明目张胆的挖墙脚了。而只要挺过这一阵,将来局势明了之后,自然可以再一脚将甄怀仁,还有税警科踢开“难道撒副教育长不知道军政部的何部长已经下令将甄科长开除军职,永不叙用了?”
黎玉玺一愣,他不知道啊。第一时间就想着是不是自己上错船了,可是立刻想到了税警科并不属于军政部,而是财政部。顿时放心下来“应该不知道。”
“还是告诉萨副教育长吧。”陈鲲笑着说。
“我们的买卖童叟无欺。”林素国心里有谱了,陈鲲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要复制甄怀仁在税警总团的旧事,也对,与其兼并过来一群大爷,不如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最年轻的军校教育长固然风光,可甄怀仁是那种不要脸,要里子的性子。
“卑职明白。”黎玉玺一听,顿时有些失望,毕竟如果把整个电雷学校一锅端,他的功劳可就太大了。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明白蛇吞象一个不小心也有可能,被大象撑死的道理“这就告诉萨副教育长,请他再行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