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招真他妈的管用,才一天不到,这老小子就怂了,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何绍周醉眼朦胧的笑着和甄怀仁碰杯喝了下去。
“术业有专攻嘛。”周学海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
何绍周身旁的王公亮并没有吭声,他对这场莫名其妙的交易是持保留意见的。只是独木难支,他除了保证自己不参与做到独善其身外,再多的也无能为力。
甄怀仁笑着说“周参谋长说的对,我们的专业不就是让你说爬了谁的床你就必须说出自己摆的什么姿势嘛!”
周学海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没有谁被特务惦记上还能心态平和。
“来,咱们一起。”甄怀仁端起酒杯“过去几天都是误会,希望咱们自这顿酒之后,一笔勾销。”
何绍周看在甄怀仁塞给他两个房号的面子上端起酒杯,甚至还给甄怀仁捧场,招呼在座的龚贤湘,韩文源,丘之纪和钟宝胜等人一起喝下和解酒。只是打定主意等甄怀仁离开税警总团就联系何部长,真以为马王爷好欺负。
甄怀仁落座之后,如今改换门庭的施坦因立刻找了借口继续邀请众人举杯。然后是林素国,张道宏,甚至到了最后李树卫都端起酒杯邀请众人满饮杯中酒。这还不算,再由甄怀仁挑头打圈,周而复始,期间甄怀仁跑出去吐了七八回,可是回来后依旧继续喝。
众人看甄怀仁这么卖力,不知怎么的,这几天的郁闷倒是少了些。大家说到底都是糙汉子,当兵的,有什么都会摊开来,就连王公亮都觉得甄怀仁的态度很对头,单独跟甄怀仁喝了几个。
这场宾主尽欢,个的酣畅淋漓的酒宴到了最后,所有人都钻到了桌子底下。就连周学海也少有的不顾形象趴在了椅子上大喊“弟兄们,给我顶住……”
何绍周一口气扇了甄怀仁十几巴掌脸,扭头对韩文源说“给甄科长表演一下水滴石穿。”
韩文源笑着应了一声,站了起来,一边解裤带一边说“我亲自表演,保证每分钟频率……”
突然一声巨响,何绍周懵懵噔噔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看周围,哪里有什么甄怀仁,原来是做梦。这时自己的副官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副总,弹药库,弹药库……”
何绍周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酒立刻醒了大半,抓住副官的领子“你他妈的倒是说啊,弹药库怎么了?”
“炸了。”副官脸色苍白,还想再说,突然又是一声巨响,他都感觉到脚下大地似乎都要翻过来。
“方大同呐?”何绍周捂着脑袋,摇摇晃晃的推开了想要扶他的副官。
“不知道,今天出来就没见到方科长。”副官赶紧说。
“参谋长呢?”何绍周摇摇脑袋,妄图把酒水从脑袋里甩出来。结果却更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副官再次扶住他“应该还没醒。”
“他妈的,甄怀仁呢?咱们都关着,弹药库是他管着的。”何绍周第一时间想到了甩锅对象。
“甄科长他们下午散场就走了。”副官赶紧说“再说他们也都是被抬走的。”
“妈的,妈的。”何绍周看看外边红透的半边天咒骂一句“赶紧给我把方大同找来,找不到他,就先找李处长。”弹药库一旦爆炸只能眼睁睁看着,谁都没招。
“是。”副官应了一声,还想先扶着何绍周坐下,却被对方踹了一脚“快去。”
何绍周缓了缓之后,这才在护兵搀扶下来到了已经一片废墟的弹药库查看情况。没多久就遇到了同样赶过来的王公亮等人,众人谁都没有多说,也没心情打招呼,望着还在燃烧的弹药库捶胸顿足。
“这不对。”周学海身子弱,是最后一个过来的,满眼通红的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扭头找了找“老李,所有弹药都在这?”
“对啊。”李处长沮丧的说“总团的所有家当。”
“那不应该。”周学海捂着脑袋说“威力不对,我记得光是手榴弹就有十二万枚,这一颗手榴弹有二斤三两梯恩梯,十二万枚多大的威力,从爆炸到现在才多久?”
“方大同呢?”何绍周再次询问副官。
“还没有找到。”副官立刻回答。
“搜,不光他,整个军储科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找过来。”周学海摇摇晃晃的说“这事不对,不对。”
“报告,海州那边打电话询问怎么回事?”一名军官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们没长眼吗?”何绍周怒骂一句。
“就说我们也正在调查。”王公亮立刻打断何绍周的话。现在不能说任何方向性的话,不能给事情定性。
“就按王副总说的。”何绍周坐到了旁边的一个汽油桶上“姓甄的真他妈的扫把星。”
“甄科长他们有没有进军火库?”周学海突然问。
“不知道啊。”周围人互相看看,他们也都被关着。
“老李,赶紧问问去。”何绍周一听,眼前一亮“一定是他们不小心……不对啊,谁让他们从军火库拿东西了?”这次不用看李处长,直接大喊“全都给我找军储科的那些人。”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给甄怀仁一颗子弹,他也相信甄怀仁那帮人没有那个胆子,就算让他们看着军火库,他们也不敢拿一丝一毫。可是现在何绍周突然祈祷,祈祷甄怀仁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进入过弹药库。
老天爷似乎显灵了。事情到了天亮时,才大概有了些眉目,通过询问营门附近驻防的中队,开走营区外的住户,一个可怕的事实摆在了众人面前。甄怀仁那帮人不但进了弹药库,这五天还每天晚上不停的用卡车将弹药库的一切东西都搬了出去,车还用的是税警总团的。这还不算,六个团的技术装备全都被他们以各种名义收走,技术兵也全都装进了那两千七百人的大名单。此刻大家要是还不明白为什么昨天中午这帮侉子不要命的陪酒就真是傻子了。
“他疯了,疯了。”何绍周此刻酒劲已经过去,一边看着地图一边说“老子一定要把你脑袋上吊十个滴漏,二十个,一百个。”
“有消息了。”王公亮走了进来“他们走的是海路,没有走铁路。”
“日本人呢?”周学海立刻问。不怪他,任谁都知道甄怀仁要想把东西送到税警总队在镇江的驻地,就必须要经过日本海军的巡逻网。
“没消息。”韩文源摇摇头,没办法,甄怀仁个杀千刀的把总团还有各个团的通讯部队一勺烩了。甚至电话线只留了一根保密电话,一根公务电话,其余的也都撤走了。
“他怎么敢。”何绍周呢喃一声,拿起电话,事到如今他也冷静下来,这事甄怀仁还真的不怕闹到上边,甚至越公开越不怕“接军政部电雷学校,欧阳教育长。”
甄怀仁神色憔悴的站在舰桥看着远处的上海。要不是不放心路上的安全,他都想直接在这下船了,免得晚上还要再坐车赶回上海来参加吴四宝的婚礼。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晕船,这让昨晚上输了一夜点滴的他苦不堪言。
“进去吧,风大了。”陈华说着将一件大衣披在了甄怀仁身上。
甄怀仁没有吭声,看着这个尤物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你不是没得选,干嘛要掺和进来?”昨晚陈华照顾了他一夜,哪怕知道对方居心不良,他也是感激的“我不是好人。”
“干咱们这行的,有好人吗?”陈华笑了“别告诉我你对我心软了。”
“我在考虑要不要提裤子不认人。”甄怀仁板着脸“我做的出的。”
“就当被狗咬了。”陈华说完,扶住想要发火的甄怀仁“就算要打我,也要养好了身子再说啊。”
“你起开。”甄怀仁无力的想要寻找任雄。
“别看了。”陈华得意的说“我说了是你女人,那些家伙根本不敢上来的。”
甄怀仁无语“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陈华更无语怼了一句“你现在还有本事动?”
甄怀仁恼羞成怒,就手抓住了陈华“谁说只有……”没说完,就转身推开陈华,跑到一旁吐了起来。
陈华脸色微红,却又凑了过去扶住甄怀仁“我不懂,不是应该的。良家女子,懂这些干什么。”说着拿出手帕为甄怀仁擦擦嘴“以后你好了教我啊。”
甄怀仁欲哭无泪“你走开,我不想看见你。”
“听话。”个头高挑的陈华扶起甄怀仁往船舱走去。
“任雄,熊人……”甄怀仁刚想大呼救命,就被陈华用手帕捂住嘴。
“听话,你累了,病了,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好好教我。”陈华说着让自己都无地自容的话,强制的将甄怀仁扶进了船舱。
站在下首舱边的任雄掏掏耳朵,问一旁的孙千“孙科长,真没事?”
“你懂个屁。”孙千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打是亲骂是爱,亲了狠了用脚踹。两口子斗嘴,你掺和进去徒惹人嫌弃。”
任雄挠挠头“真不懂啊。俺还没凑够聘礼呢。”说着憨笑起来。
孙千笑骂一句“回头跟着哥哥见见世面,免得去了洞房走错门。”看任雄不懂,撇撇嘴“五大三粗的,我找几个老手教教你。”
“谢谢孙科长。”任雄赶紧感谢,虽然他依旧听不懂孙千的黑话。
货船很快就进入了扬子江航道,电台里甚至能够听到tYL第三电台的广播。甄怀仁想要建立覆盖全国的广播,可是买的设备还没有送来,所以依旧只能覆盖江苏的一部分地区。为此不管是龚台长还是郑副台长都不满意,隔三差五的就对甄怀仁一阵炮轰。只是甄中尉身上的青紫证明龚台长的嘴炮抵不过郑副台长的电炮。
眼看进入江阴水域,远处有几艘船高速开了过来,立刻被伪装成了望员的税警总队士兵发现,船上顿时警铃大作。
陈华扶着甄怀仁从船舱走了出来,看了看,扶着栏杆,用恢复了些的体力大喊“谁懂旗语。”
“我舰奉命拦截。”楼下传来了齐焌的声音“还挂了Z字旗,意思是咱们不听话就灭了咱们。”
甄怀仁纳闷,曹景鸿都安排好了,他也按照反町隆史提供的情报还有高英培那里摸到的门路避开了日本海军,怎么还有这种事“这是谁的船?”
“这是江阴,应该是海军部的。”齐焌探身回话。
“不对。”甄怀仁立刻想到了另一股力量“准备战斗。”扭头对扶着他的陈华说“进去,不管什么事,都不准出来。”说着伸手拽开陈华的手“快去。”
“我不。”陈华却再次扶住甄怀仁“我也是军人。”
甄怀仁不耐烦的说“你首先是女人,是……我女人。”
陈华看了眼甄怀仁“别事后不承认。”说着转身走了。
甄怀仁知道会是这样,郁闷的他给了自己一嘴巴,又不解气使劲拍着栏杆大喊“等他们上来,都给老子扣了。”
任雄抱着两支mp28跑了上来“总队长。”
甄怀仁很满意的伸手要拿枪。
“您病着,我来。”任雄却躲开,将两支mp28对准了越来越近的快艇。
甄怀仁咒骂一句,却也无可奈何,他也对自己能不能扣动扳机表示怀疑。更让他恼火的是,这些鱼雷艇并不靠近货船,只是在周围游弋,摆出了作战架势。弄得货船也不敢轻举妄动“派个人过去,告诉他们,我们是宪兵司令部的船,船上是宪兵司令部的东西。出了问题,大家都完蛋。”
很快一艘救生艇被放了下去,甄怀仁立刻认出出面的是齐焌“这小子胆子挺大。”
“齐大队长会的可多了。”任雄说了一句。
甄怀仁冷着脸瞪了他一眼,小样,他看出来了,这厮跟着他就没安好心,完全是为了摸枪。
任雄不知道哪得罪甄怀仁了,也不敢吭声。
漫长的半个小时后,救生艇原路返回,而那些鱼雷艇则渐渐远去。
“你怎么说的?”甄怀仁跟着众人一起迎接齐焌,一见面就好奇的问。
“卑职说咱们是财政部的船,船上的东西都是财政部的。还说让他们和财政部核实。”齐焌没有隐瞒。
这和甄怀仁刚才说的只是换了个名字,可是甄怀仁却知道意思完全不一样了“财政部核实了?”他觉得匪夷所思,自己在财政部只认识税务署的,再就是仇人徐堪那个老头。
“没有。”齐焌摇摇头“他们用无线电和学校联系了,然后那边等了一会就让他们回去。
甄怀仁拍拍齐焌肩膀“好好……”
“那些船又回来了。”了望哨又大喊一声。
众人感觉恼火又无奈。
齐焌再次请缨,甄怀仁摆摆手,含混的说“我去吧,这事估计他们也是听上边的。”
果然,当甄怀仁在任雄陪伴下登上鱼雷艇,一名海军少校向他敬礼“上校先生,我部奉命登舰检查。”
“我不为难你。”甄怀仁平静的说“我是财政部税务署税警科科长甄怀仁,正在押送财政部物资,拥有总税务司署关防。你问问你们的上边什么时候拥有缉私权了?谁下的命令?”
少校理亏在先,再加上甄怀仁打出的名头足够大,他不得不打开艇上配备的Fu 2 超短波接收机联系基地。
“抱歉。”少校联系的时间并不长,可是期间只说了甄怀仁的身份,然后就是一长串的“是”。待挂断联系后摘下耳机和喉部通话器无奈的说“我们必须登船检查。”
“哦。”甄怀仁点点头,扭头对任雄说“下了他们的枪。”
任雄不等水兵们反应,三下五除二就把快艇上的十个人缴了械。虽然一个个躺在甲板上,可是并不是多么严重,养几天就好。甄怀仁对少校耸耸肩,拿起耳机戴上对着喉部通话器说“有喘气的没,你们一船人在我手上,不放我们走,我就杀人。”可是里边没有任何回应。
“需要机电员联通。”少校提醒一句。
甄怀仁有些尴尬的摆摆手。
任雄大喊“谁是机电员?”
少校无奈的指指任雄脚下,刚刚最生猛的那个中士。此刻对方蜷缩在地,看起来很不好。甄怀仁索性把耳机还有通话器一扔,对任雄说“去,你不是喜欢玩枪啊,后边有机关炮,开几炮。”
任雄大喜,耳环不说,也不管地上的水兵了,窜到艇后,坐到了机炮位看了看“科长,咋开啊?”
甄怀仁过去几天的演习也不是白来的“摇那个转轮,然后对准那些船踩脚踏板。”
少校的脸都绿了。
任雄却不管不顾,开始手忙脚乱的操作起来,待将炮口对准远处的鱼雷艇后立刻踩了下去。快艇微微晃动,一声响动之后,远处鱼雷艇附近立刻炸开一个水花。
“别动。”一名少尉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掏出枪对准了甄怀仁。
甄怀仁拿出烟点上,这时又是一声响动,任雄又开了一炮。
“别动啊。”少尉大喊,又把枪对准了任雄。
任雄咧嘴笑着又是一炮。
这时周围的鱼雷艇开始迅速拉开了和甄怀仁所在鱼雷艇的距离。
任雄却觉得好玩,调整方向继续一会一发一会一发的玩。甄怀仁拿出烟递给少校“如果混不下去了,到我那,我那也有鱼雷艇。”
少校等人互相看看,那名少尉把枪收起来,开始查看同伴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