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怀仁走下车看看时间,九点。慢慢悠悠的走到了候车厅坐下,点上烟,正要拿出进站前买的报纸打发时间,突然看到远处一个背影。皱皱眉头,就当没看见,可是他确实看见了。以至于当几个毛贼凑过去分工明确的开始实施盗窃时,甄怀仁直翻白眼,用报纸遮住了自己的视线。
“啊呀,我的钱包没了。”终究那位在甄怀仁上车前发现了自己的包被人割了,里边的钱包不见了。
甄怀仁冷笑一声,继续看报纸,全然不顾不远处的吵吵嚷嚷。
“难道不听话了?”伴随着一句调侃,铃木井一坐到了甄怀仁的后排“真漂亮啊。您怎么忍心呢?”
“我怎么收拾女人不需要你们来教。”甄怀仁举着报纸“总算你们识货……”
“你误会了。”铃木井一打断了甄怀仁的话“我们对您关于变节者的情报不感兴趣。”
甄怀仁沉默不语,他后悔没有预案,他应该准备预案的,可是自负的他认为日本人一定会对这条情报有兴趣的“那你是来送我的?”
“我奉命和您建立长期稳固的买卖关系。”铃木井一很喜欢看甄怀仁发窘。他的经验告诉他,自己这边的举动打乱了甄怀仁的计划。显然甄怀仁要么忽略了‘百灵鸟’,要么就是他的安排失效了。总之,甄怀仁失算了。
“胶塞尼?”甄怀仁平静的问。
“他们不值一提。”铃木井一语气平淡“一群阴沟里的老鼠,永远见不得阳光。这天翻不了。”
甄怀仁再次沉默。
“你怎么在这?”正在甄怀仁绞尽脑汁应对时,报纸的边缘出现了一双精致的皮鞋,一抬头,卢酩清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看着他“你……啊。”
不等她说话,就被荀相拉进怀里放到了腿上“老实了吗?还离家出走吗?还耍小脾气吗?”每问一句,就重重打一巴掌。
卢酩清顿时委屈的想要挣脱甄怀仁,可是却被他牢牢的按在了腿上“信不信我在这就地正法了你?”
卢酩清不吭声了,趴在甄怀仁怀里。
甄怀仁和卢酩清如此明目张胆,伤风败俗的举动,顿时引来周围人的侧目,哪怕这里是中国风气最为开放的上海。
此时远处传来开往南京的火车检票登车的呼喊。
“上车。”甄怀仁说着站起身,放下了卢酩清,却又搂住了她的细腰,向入站口走去。
铃木井一同样起身,笑着欣赏这么一位大美女被甄怀仁粗鲁的扥向入站口。
似乎感受到了目光,卢酩清扭头看向铃木井一,对方笑着摘帽致敬。
不等卢酩清看仔细,就挨了一巴掌“再看小白脸,我就不要你了。”
卢酩清又羞又恼,却因为甄怀仁力气太大,只能被半推半抱着走进检票口。
“你个笨蛋。”甄怀仁一进包厢就将卢酩清推倒在简易床铺上,躲开撩阴腿骂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看的那个混蛋是日本特务?”
“啊,不会吧?”卢酩清吓了一跳,她实在无法将那么斯文一位先生和无恶不作的日本人联系起来。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易正伦不来找你了。”甄怀仁冷笑着再次躲开卢酩清的黑手“就你这样,得害死多少人?”
“我……”卢酩清本来不服气,可是想想这一个月的遭遇,顿时气焰全无,趴在床铺上委屈的哭了起来。
甄怀仁转身走了出去,他没兴趣哄女人,更何况他要想清楚这一切。
火车在九点四十五分准时发车。不多时,追踪而来的铃木井一就看到了盯着窗外景色抽烟的甄怀仁。
“在这吧,里边不方便。”大概想明白了事情究竟差在哪里,只是需要确认。
正说着,包厢门被拉开,提着行李的卢酩清看到门口的甄怀仁和铃木井一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没完了?”甄怀仁压住怒火,一步走到门口,抱住了卢酩清,一边强吻一边关上了门。
铃木井一暗骂一句,不得不转身回自己包厢去了。这种情况下,谈什么。
卢酩清看着捂着嘴的甄怀仁,怯生生的问“你没事吧?”
甄怀仁也不吭声,突然抓住了卢酩清的小腿。
卢酩清吓得大喊一声赶忙去踢甄怀仁。却根本没想到甄怀仁只是虚张声势。看着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的甄怀仁,卢酩清赶紧蜷缩在床铺一角,拿起餐桌上的烟灰缸盯着甄怀仁。
甄怀仁脸色难看,却故意大喊“继续叫啊,越叫老子越开心。叫啊。”怒视卢酩清。
卢酩清这才回过味,大概明白甄怀仁的意思。暗自埋怨甄怀仁混蛋,也不和自己提前说一声“你别过来,我,我,我,我怀孕了。”
甄怀仁顿时无语,扶着对面床铺坐了起来“你拢共才跟了老子多久?妈的,老子废了你。”说着开始摇晃床板制造动静。
卢酩清看着有趣,好奇的看着甄怀仁摇着床板。突然甄怀仁怒视自己,她这才醒悟“别过来,别……”
却看到甄怀仁挥手,赶紧闭嘴。
甄怀仁无奈,只好无声的用口型告诉卢酩清该如何做。
卢酩清更加不明所以,想要问甄怀仁,可是甄怀仁已经急不可耐,只好说“床啊,床啊……”
甄怀仁一下子扑了过来,捂住了卢酩清的嘴,凑到她耳边“笨蛋,笨蛋。老子让你……算了。别出声。”一把将卢酩清身上的旗袍撕扯开一角“记住,要半死不活。”甄怀仁小心的松开手,用被子盖住差点半死不活的卢酩清。
“再不听话,你试试。”甄怀仁说了句硬气的话,起身,松松腰带,打开门,却发现过道空无一人,赶紧走了出来。
看看左右,走到窗边继续抽烟。这事闹得,怎么感觉全都赶不到点上?看看时间,竟然已经十点半了,时间有这么长吗?
“纳纹思臊。”一名拿着望远镜的浪人低声说。
“着呗。”他身后不远处,一名身穿日本海军陆战队军装,佩戴大尉军衔的中年人发出口令。
顿时满满一房间整整五十人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士兵开始检查装备。不同于普通的日本海军陆战队,这支部队除了两名领旗兵携带三八式外,其余的全部携带的都是各种长短不一的武器。只是子弹都不多,每人平均十颗子弹,剩下的就是土制炸药瓶。某赞助商的解释是租界管理严了,时间紧。好在这种子弹不难找,挪用了赞助商提供的安家费,总算又买了一些,否则连一个人十颗子弹都凑不出。
此刻斜对过的三层楼传来镜面反光。
“哏到咧。”浪人迅速说了一句。
中尉一挥手,众人转身向门外走去。
不多时一支全副武装的车队在一辆装甲汽车的开路下缓缓从楼下驶过。
眼看就要到拐弯,突然装甲汽车被炸上了天。
车队的押运士兵反应很迅速,赶紧跳了下来,按照预案进行部署。只是立刻有人大喊一声,众人向上看去,从旁边大楼扔下来几个黑洞洞的东西,众人立刻躲闪,片刻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微弱爆炸声。
就在这时,胡同里跑出来一队海军陆战队士兵,押运队的指挥中尉顿时感觉到了安稳,赶紧招呼对方来协防。可是一看对方领头的是大尉,无奈只能从角落里跑出来敬礼自报家门。
大尉回了一个标准军礼,就示意身后的人员协防。
警惕的中尉立刻发现了不妥,这些人拿枪的姿势并不是日式的,况且武器也不是制式的。正想拉开和大尉之间的距离,伴随着一句清晰可辨的朝鲜语,一把刺刀直接捅进了他的肚子。车队立刻乱了套。
“头,虹口那边动手了。”胡斌的跟班放下电话。
“准备。”胡斌戴上甄怀仁特意让人赶制的黑色头套“事成之后,每人一万块。记住,里边的一张纸也不准拿。那些工匠,有手艺的都带走。”
“是。”面前装备精良,人手一支汤姆森冲锋枪的十多人齐声回答。
说实话,胡斌一开始也想不通,这是三千万啊。可听了甄怀仁的解释后,才明白,如果他们要是拿了,第一散不出去,第二花出去多少都会成为国家罪人,比秦桧还要让人唾弃的汉奸。最终胡斌选择按照计划毁掉这笔伪钞,甄怀仁说的对,做人要知足。至于不要伪钞要工匠,胡斌也有一个粗浅的认识,只是不想去想。
“出来了,至少抽调了两个小队。”负责监视的人又喊了一句。
胡斌看看时间,按照甄怀仁估摸着,过了七分后说“行动。”这段时间,已经足够日本人的车队跑的很远,听不到任何动静了。
“八嘎。”佩戴海军大佐军衔的军官挂了电话,面色不善的对一旁不吭声的岩井英一说“岩井副领事,很清楚了,我们被那些贱民耍了。您的情报官应该切腹。”
岩井英一不再看正在从十几辆拉大粪的马车上下来的海军陆战队官兵“是的,铃木警部太让人失望了。”
“不。”铃木井一笑着端起酒杯“您的消息只有独家的我们才会付账。”
“这么说你们还有消息源?”甄怀仁的反应也不慢,笑着问。
“您想到了。”铃木井一放下酒杯继续拿起刀叉“小人物有时候也会发挥她的作用的。”
“对对对。”甄怀仁笑着附和一句“我很好奇,如果你们的应对出了问题,你们有没有找人背锅的习惯?”
“背锅?”铃木井一不明白的看着甄怀仁。
“就是找一个分量合适的人扛下所有的责任。”甄怀仁不紧不慢的吃着牛排。他真搞不懂,在餐车里竟然只能吃这种半生不熟的东西,而大家喜闻乐见的一些菜品竟然都没有。
“我们完全不存在这种情况。”铃木井一对于这种明显带有中国通病的情况根本不屑一顾“我们从不推诿责任。”
“哦。”甄怀仁点点头“还是你们那的人际关系简单,哪像我们这,逢年过节,要是不送礼,上边都得给你甩脸子好几天。”比如处长太太,八月十五那几天自己没有顾上,结果呢,都是泪。
“所以做生意就要找信誉良好的合作伙伴不是吗?”铃木井一捡到了枪。
“对。”甄怀仁笑的更开心了“我一向信誉不错的。”
“我们也是。”铃木井一话有所指“您的才华留在宪兵司令部实在是埋没了。您应该成为将军。”
“不过一块破牌子。”甄怀仁不值一哂“在我们这,没有实力,就算让老子当委员长有个屁用。”
“有我们的支持,您就很快就会有实力的。”铃木井一笑着说“金钱、美女、权力都不是问题。”
“说的你们是委员长一样。”甄怀仁嘲讽一句。
“委员长才掌握多大点地方。”铃木井一却并不生气“中央这里不行,华北怎么样?冀东?满洲?”
“据我所知,你们还没有本事管关东军的事吧?”甄怀仁心中一凛,对方竟然能够轻松的表示自己可以在华北有个容身之地,意味着,华北被渗透的不是一般的严重。
“我们和你们不一样。”铃木井一看出甄怀仁心动了“我们是一个整体,会……互相帮助,全力以赴,团结,对,团结。”
甄怀仁听后,笑了起来“对不起,我一般不这样,除非实在太可笑了。”
铃木井一终于沉下脸来“甄先生,我们是在做生意,不是我们乞求您。如果您不愿意成为帝国的朋友,那么将会是帝国的敌人。”
此刻列车员走进餐车,一边走一边报站“高资站,高资站就要到了。”
“不过是玩笑嘛,你怎么就生气了?为了表现诚意,我可以将昨天准备高价出售的消息免费送给你们。”甄怀仁好整以暇的用餐巾擦擦嘴。
“这并不好笑。”铃木井一说着开始吃了起来,不表态。
“义勇队决定抢海军陆战队的军火。”甄怀仁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原本正在使用刀叉切肉的铃木井一停了下来,错愕的抬头看向甄怀仁“什么时……”立刻看看手腕上的表。
“你们人手挺富裕啊。”甄怀仁说着看向车窗外。
铃木井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站台上站着几个身材矮小,衣着普通的壮汉。想到了甄怀仁之前问他的,此刻才明白什么意思“你在戏弄我?”
“怎么叫我戏弄你?”甄怀仁好整以暇的拿出烟点上“我已经开出价了,我甚至在上车前那一刻还以为你们是来交易的。”
铃木井一语塞,甄怀仁说的没错,是他们……不,是他大意了。很显然如今他成了岩井英一最好的背锅人“你想怎么办?”
“不知道啊。”甄怀仁笑着说拿出一张名片推到了铃木井一面前“慢慢想,想不出来,就等着我给监狱中的你,寄你妻子的,你们那种特色照片吧。说起来这次我竟然没有去诶为屋,真是不可原谅。”
铃木井一根本顾不上甄怀仁了,赶紧拿过名片起身,无论如何他必须先逃跑,否则他的结果甚至比不上甄怀仁说的。
甄怀仁心情舒畅的回到包间,将买回来的东西放到了餐桌上“吃吧。”
已经换了一身旗袍的卢酩清看看桌上的东西,有些犹豫。
“我要真想睡了你,你能做什么?”甄怀仁说着把一支枪放到了桌上。
卢酩清瞪了一眼甄怀仁,伸手打开纸包,还不错,是包子。
“我在南京下车。”甄怀仁看卢酩清吃着,这才拿出钱包,掏出五百块放到了桌上“下次长点脑子,不是每次都能遇到我这种善人的。”
“你不管我了?”卢酩清比刚才还慌。
“大姐。”甄怀仁玩味的说“你没发现,每次咱俩遇到,受伤的总是我?”说着指指自己的肩膀还有嘴。
卢酩清有些发窘“我……听话还不行,大不了下次你抱着我,我什么都不做。”
“……”甄怀仁直翻白眼“那样我就把你就地正法了。”
卢酩清吓得赶紧遮住自己的身体,却立刻反应过来“你……又吓我。”
甄怀仁站起身。
“干嘛?”卢酩清这次却没有躲,而是坚强的和甄怀仁对视。
“我怕再呆下去,我对不起自己。”甄怀仁骂了一句,无视了卢酩清的鬼脸,打开门“有事?”
门口站着刚刚在站台上见到的几个人,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将包厢门关好。
“甄先生?”为首的中年人礼貌的鞠躬后说“我们是铃木先生的朋友,请问您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甄怀仁皱皱眉头“那你们为什么不去他的包厢找他。”
“我们找过了,他不在。”中年人礼貌的回答。
“不应该啊。”甄怀仁想了想“我刚刚和他在餐车吃完饭,他说身体不舒服回去休息了。”
中年人审视甄怀仁片刻“打扰了。”说着将一张名片递了过来“如果您再见到他,请打给我。”
甄怀仁点点头“我会的。”目送这几人远去后,他笑着看看包厢的车顶,拿出烟点上。车外有人守着,车内在四处寻找,能藏人的地方好像真的不多。
眼看就要到南京,甄怀仁才再次走进车厢,卢酩清正背对着他收拾东西,听到动静一扭头“我不管,你得管我。”
甄怀仁松松领口“老易怎么办?”
卢酩清站直转过身,她想到了甄怀仁刚刚看到什么了“我又不是做你小老婆。”
“那不行。”甄怀仁清清嗓子“要么你就心甘情愿的做我小老婆,我管你吃管你住管你穿。要么你就自谋生路。”
“你……欺负人。”卢酩清有些恼火“幸亏当初凤英没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甄怀仁耸耸肩“我在等你的选择。”
“我能不能,跟着你自食其力?”卢酩清无奈的问“我会很多东西的,比如护理,比如外语,比如……”
“不需要。”甄怀仁不耐烦的说“你说的这些我花几十块一样有人能做。你要么就做别人做不了的,要么就走。”说着伸手拿过自己的行李转身往外走。
紧赶慢赶,甄怀仁终于赶在下午下班前回到了宪兵司令部“把今天上海的情报汇总拿过来。”说着接过了门钥匙。
“是。”安占江熟练的拿出了准备好的材料,走进了甄怀仁的办公室,锁好门“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路上遇到点事。”甄怀仁接过材料,安占江走到甄怀仁身后,伸手为他按摩肩膀“不会是这事吧?”
甄怀仁没有吭声,看着情报汇总。那些高丽棒子竟然干成了。虽然死伤十几人,可是抢了十辆卡车的军火,炸毁了包括一辆装甲汽车在内的各类车辆三十一辆“妈的个巴子的,这帮一毛不拔的猪。”甄怀仁少有的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
“当家的。”安占江没有阻止,只是不停给甄怀仁顺气“咱不置气。”
“老胡那边有没有消息。”甄怀仁缓了缓,终于平复了情绪。
“来电报说明天回来。”安占江自然知道甄怀仁和胡斌一定私下做着什么,只是她也懂规矩。
“这几天你多注意她。”甄怀仁将安占江拉进怀里“我刚才的反应,她如果问,就透露给她。”
安占江自然之道这个‘她’说的是谁。伸手抚摸甄怀仁的脸“答应我,如果你要骗我什么,就骗我一辈子。”
甄怀仁有些错愕,又有些毛骨悚然。这娘们的发散思维简直让他无语了“我能骗你什么呢?”
“不知道。”安占江笑笑“可是你刚刚的反应已经告诉我你骗了我不少事。”说着封住了甄怀仁的的嘴。
“不行,不行。”安占江气喘吁吁的说“你赶紧抽空去一趟河南。”
“去河南干什么?”甄怀仁闷声闷气的问。
“去看那个什么佟师傅啊。”安占江说着双手捧着甄怀仁的脑袋猛亲“我等不及了,我不要三个月,杀千刀的三个月……”
“怎么也要国庆之后。”甄怀仁立刻想到了天津的家人,是该回去一趟亲自安排一下了,小鼻子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的。依靠杜国彰提供的情报,甄怀仁对于日本人在东北的大致情况还是有了更深的了解。简直不拿中国人当人,肆意屠杀。他只恨自己没有本事,甚至如今知道了一些事情都无法做出什么有效的回应。
“怎么了?”安占江板正甄怀仁的脑袋“老娘就这么让你提不起兴趣。”
甄怀仁咒骂一句,将办公桌上的东西一股脑的推开,然后将安占江放到了桌上。
安占江配合着大笑起来“这才是我的男人。”
下班之后,甄怀仁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丁宅。
“收南山的别墅?”陈丽华躺在甄怀仁怀里,一边把玩着甄怀仁买回来送给她的新潮小玩应,一边问。
“对。”甄怀仁笑着拿出烟点上“四川好地方,山美水美人更美。我打算把我们家老爷子老太太都接过去养老。”
陈丽华一听,狐疑的转过身看着甄怀仁“要打仗了?”到底是将军太太,哪怕不懂,可是对于时局的观察同样有自己的见地。
“哪跟哪啊。”甄怀仁笑着哄道“我想谋个去四川的差事。”
陈丽华没有发现破绽,这才稍稍安心“买一套房子我弟弟还行,多了,我可不敢保证什么。”
言外之意,自然她那个弟弟并不可靠。
“没关系,我派人过去,你写信介绍些人和关系就行。”甄怀仁图穷匕首见。
“好啊。”陈丽华立刻不高兴“我就知道你信不过我。”
甄怀仁直翻白眼“老子信不过你还把这么多身家给你存着?你那弟弟你自己都信不过,难不成我们的钱都给他你就高兴了?”
陈丽华理屈词穷,可是已久不愿意服软,背过身不理甄怀仁。
甄怀仁皱皱眉头,暗骂一句,不得不厚着脸皮凑了过去“听话。这些房子都记在你的名下总行了吧?”
陈丽华一听,这才泱泱道“放我这,不也是给你自己存着。”
甄怀仁笑着搂住陈丽华“等到了重庆,咱们白天四处游玩,晚上……”
“要死了。”陈丽华羞得无地自容,拱拱甄怀仁“你说的咱们不会还有楼下那俩吧?”
甄怀仁有些无语,女人的思维永远都和他不在一条路上“你要是愿意……”
“不愿意。”陈丽华坚定的封死。
“你说什么?”甄怀仁钻进了被子里。
不过才短短几个小时,一张大床上已经由两个人变成了四个人。
“香港我认识的人也不多啊。”离离搂着甄怀仁“没关系。”甄怀仁亲亲怀里陈丽华和余淑衡“不过是做点小买卖,给你们当私房钱。”
“这样啊。”原本推脱的离离立刻表现得十分积极“我一会就给她们联系。”
“不准用家里电话。”明明睡着的陈丽华突然开口。
离离委屈的推推甄怀仁,甄怀仁笑着哄道“你姐怕你难堪啊。毕竟人家问你住在哪,你怎么回答?”
离离顿时不高兴的把手摸进了被子里。
“不过……”甄怀仁立刻投降“丽华,你不是说对面的房子搬走了……”
“不准搬出去。”陈丽华再次打断了甄怀仁的权宜之计。
离离恨的牙痒痒“姐,这挣了钱可是咱们三个的,又不是没有你的。”
甄怀仁闷哼一声“这样,让你姐,你姐打……对,打电话。”
离离还不肯罢休,手正要再接再厉,突然感觉另一只手摸住了自己的手。原本以为是甄怀仁的手,却不想那只手立刻就去拨拉自己的手,顿时明白这是谁的手了。气的离离照着甄怀仁的肩膀咬了下去。
“你怎么了?”丁树中一边看资料一边好奇的问不停活动肩膀的甄怀仁。
“没事。”甄怀仁活动了一下脖子,依旧是老理由“落枕了。”
丁树中也不再多问“有把握吗?盐务稽核总所可不好惹。”
“没把握我就不送这了。”甄怀仁笑着说“不都说我吃空饷吗?我就给他们一个惊喜。”
“若是做事情只凭借‘惊喜’,路是走不长的。”丁树中提醒一句。
“一组那两个人必须得有个说法。”甄怀仁回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还是看看这里边谁是谁的人,不要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丁树中只得说的更加直白。
“你是怀疑这里边还有宋家人?”甄怀仁犹豫了,宋院长虽然没了,可是越是这时候对于牵扯到他们的人反而要更加小心“我再核实一下。”
丁树中点点头“你知道昨天朝鲜人抢日本人军火的事了?”
“知道。”甄怀仁郁闷的说“这帮子高丽棒子胆子不小,我现在有些后悔招募他们了。”
“这有什么。”丁树中不以为然“不过要做的再小心是对的。反正不过是炮灰。”
“好的。”甄怀仁笑笑“那我走了。”
待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方靳鑫已经等着了。甄怀仁指指自己的办公室,走到安占江面前接过钥匙打开门。
“同学会的事情已经差不多有个眉目了。”方靳鑫说着将一本花名册递给了走到办公桌旁的甄怀仁。
甄怀仁坐到办公桌后,接过来看了起来“还有别的期的?”
“是。”方靳鑫赶紧说“虽然是同学会,可是咱们警高也有很多老学长和学弟滞留首都。”
甄怀仁点点头“就这么办吧。”说着示意方靳鑫坐下“总税务司署有个缉私科你知道?”
方靳鑫点点头“田处长那边熟悉,毕竟他经常接触。”
“盘盘他们的底,关务署那我来办。”甄怀仁递给方靳鑫一颗烟。
方靳鑫赶紧为甄怀仁点上“明白。”甄怀仁和孔大少爷的关系他也有所耳闻,在他看来,宋院长没了,那么孔家也就没有必要留着这些人过年了,所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二组虽然已经组建了,可是成员还在磨合期,况且他们最近光忙着将上海学到的先进经验发扬光大,其他方面懈怠了。确实需要做出一些成绩让甄怀仁满意。
方靳鑫刚走出去,常靖中就走了进来。
“方案通过了,不过人员的背景还要重新过一遍。”甄怀仁指指桌上的方案,示意常靖中坐下“防止牵扯到别人。”
常靖中没听懂“别人?”
“有人虽然不在了,可是他的亲朋故旧说不得还占着位置。”甄怀仁只好说得直白一些。
常靖中懂了“好的,我这就重新核实。”
甄怀仁看常靖中不反对,又问“利民药局那有什么动静?”
“他们想申请设立一部商业电台。”常靖中低声说。
“商业电台?”甄怀仁沉思片刻“告诉他们拿东西换。”
常靖中笑着点点头“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直到有电话打过来,常靖中才离开。
来电话的是孔公子,内容很简单,让他明天去中央国术馆看十天后的阅兵式预演,甄怀仁自然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之后,甄怀仁开始琢磨商业电台的事。如今首都地区通过不定时的分区停电等手段将各方势力的电台通讯压缩到了最低限度。设立电台本身是方便联系,这并没有什么,让甄怀仁多想的是,据说cp的指挥系统都去了西北,那么他们此刻提出设立商业电台,是否意味着,他们这些留守的cp情报组已经和西北联络上了?是一直保持着联络此刻想要和西北建立直接联系,还是刚刚建立的联络?如果一直保持就罢了,如果是刚刚建立的联络?怎么建立的?和易正伦有没有关系?如果有,那么利民药局和易正伦什么关系?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理论上是可以从南京到西北一个来回,当然是理论上,可是西北的cp就对易正伦这么容易相信?如果这些都不是,那么也就是说,西北可能往南京派来了能做主的人了。
“这个贾老板,背景并不复杂,可是如今的社会关系却相当的复杂。”中年人向身后的人简单的介绍“我们得到的消息,他上月中在上海的时候和海产店的老板有过接触。”
“再和贾老板约一约。”身后人斟酌片刻后说“对方给的货品相这么好,东家很满意。”
“太冒险了。”中年人拿起辣椒酱放了一些在面里“这个人是科班出身,徐州的事现在回想起来,都有很多解释不清的地方。”
“东家的事最大。”身后人毫不犹豫的说。
“好吧。”中年人没有坚持,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工务局的大工程有消息了。说是孔公子觉得首都当前局面配不上这一国京畿的地位,所以承揽下来,依旧按照原有方案进行,可是规模要翻十倍。不够的部分愿意自掏腰包。”
“戏法谁都会,关键看怎么变。”身后人平静的说。说这帮二世祖吸血,没有人会质疑,可是说他们改了性子,热心公益,简直天方夜谭。关键就是看不破他的法门。
“这方面我们实在得到的消息不多。”中年人坦诚相告“不过,据我们收集到的消息,贾老板可能知道的更多。”
“贾老板果然本钱厚。”身后之人调侃一句。
中年人吃完饭,起身付了帐直接出了面馆,七绕八绕之后,来到了利民药局隔壁的院子,检查了出来前留下的标记后,这才走进家。待夜深人静时,从假墙来到了隔壁的利民药局,向留守的老中医传达了上级最新的指示。
“这是那边的最新回复。”老中医说着将一枚刨开的银元递给了中年人。
“拿东西换。”中年人苦笑“对方不是山西人啊,怎么这么抠唆。”
老中医同样无奈“干咱们这行,竟然干成了买卖人。”
中年人沉思片刻“让小刘给那边回复,就说咱们手里的东西分量太重。需要面谈。”
“上次人家就否了。”老中医提醒一句。
“时移世易。”中年人望向天窗。天空中悬挂一轮明月,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
十几公里外的中央宪兵学校小礼堂内同样灯火通明。
“浦口也要设防?”甄怀仁看着一众将军将近半个月的成果,挠挠头。
“是的,要想确保南京的安全,必须要在江北浦口一带构筑永久工事,防御来自北方和东方可能的袭击。”一众将军里资格最老,年纪却不是最长的中将朱晖日开口“否则一旦江北落入敌手,就会造成南京真正的险境。”
甄怀仁从来没有学过战略,甚至战术都是在办公室一点一点的自己偷学,此刻听朱晖日说的根本就是云里雾里。可是有一点他知道,幸亏自己召集了这群臭皮匠,否则真要是明年按照自己信马由缰,闭门造车来构建防御,几十万的人都会被自己坑死。此刻他的心中突然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紧张“诸位的能力我是信得过的,大家只管策划,上边批不批我不敢保证,可是我能做到的就是,尽可能的将各位的谋划去实现。”
“如果要增强防御,还必须要增加海军的实力。”旁边有名少将开口。
甄怀仁没搭理那人,此人名叫林素国,福建人。确实和海军沾点边,曾经担任过海军陆战队第二混成旅旅长。不过那都是六年前的事了。这位因为在福建牵扯当地人油蚝干生意引起纠纷,被海军驱逐,这才转了陆军。他都不晓得这位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况且林素国说的简直痴人说梦,一艘船多少钱?他突然想到了总税务司署的缉私科。那是有缉私船的,而且听说还要扩建。可是缉私科再怎么也不会用得到战列舰去缉私啊。想想罢了。
“考虑到海军实际,我认为可以退而求其次,添置一定数量的水上飞机,鱼雷艇,潜艇。” 林素国看甄怀仁不坑声,也不晓得怎么想的,继续自说自话起来。
甄怀仁皱皱眉头,这还没完了。
“国际上目前有一种快艇可以和鱼雷艇相结合的新式鱼雷快艇,如果在上边再装上高射机枪。扬子江内风浪并不高,不管谁来了它都可以发挥灵活快速的特点……” 林素国继续说。“苏联人的G-5就可以满足我们的需求。53节的时速,也就是说在海浪的帮助下G5可以跑出10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两条457毫米鱼雷,只要一艘大船被打中了,就够它受的了。”
甄怀仁沉默了,因为他恍惚中记起广播里说过,未来的国家海军一度也很弱,可是就是靠着‘飞潜快’熬过来的。当时他也不懂什么叫‘飞潜快’,更不关心根本没有实际意义的海军。此刻再听,仿佛想通了,所谓的‘飞潜快’大概是飞机,潜艇,快艇。这三样东西。既然后世可以,那我也可以啊。没有学习过深奥哲学知识的甄怀仁完全是‘武器至上论’者,根本就不懂,决定战争的根本是‘人’,而并不完全是武器“林将军倘若可以形成详细的报告,我可以提交相关单位评估。”含混的回了一句。
“好的。”林素国矜持的回了一句,不再开口,他赌对了。作为一个弃子,他虽然挂着少将的牌子,却不过是混吃混喝。尽管他一直不服气,可是事实证明,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不甘寂寞的他为了翻身,并不在乎向绝对的晚辈甄怀仁曲意逢迎。至于所谓的快艇之类的,根本就是他绞尽脑汁,东拼西凑用来吸引甄怀仁的噱头。成不成他根本不关心,只在乎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