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怀仁是第二天中午才知道自己那一脚送走了谁。以至于原本打算回饭店的甄怀仁不得不继续陪着新认识的大和抚子们听雅蠛蝶。直到听到外边大喊“古诺可怂胶塞尼,八嘎。”
甄怀仁不耐烦的掏掏耳朵,想要继续睡觉,旁边的雅蠛蝶却明显醒了,过了片刻,外边传来了打斗声。女人从甄怀仁怀里挣脱出来,迅速穿上衣服,拉开木门走了出去。甄怀仁没吭声,反正身边还有好几个。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最后一个要走,甄怀仁不高兴的坐了起来“八嘎。”
刚刚拿起和服的女人赶紧跪下“摩西阿该阿依马赛。”竟然带着浓浓的口音。
“胶塞尼?”甄怀仁试探着问,毕竟刚才门口在骂朝鲜人。这些人就一个个的往外跑。
“嗨。”女人赶紧鞠躬。
甄怀仁大怒,我堂堂中华男儿,花钱嫖日本千人针是来振国威的,可不是做救济的。亏得他昨晚上来了个多多益善,立刻站了起来“八嘎,八嘎”他倒是想用日语骂人,奈何小鼻子的语言文化太过匮乏,根本没有合适的词。
女人赶紧凑了过来,一边不停道歉,一边帮甄怀仁穿衣服。甄怀仁一把推开女人,走了出来。
外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在看热闹。甄怀仁看了眼,一个穿着和服的浪人正在殴打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转头找到了妈妈桑说理。
“哦凯磕桑拿。”妈妈桑自然知道理亏,拉着甄怀仁来到了办公室。关上门,开始和甄怀仁讨价还价。
原本这补偿真的不好谈拢,毕竟甄怀仁提前说了要真正的东京千人针,还为此花了大价钱。结果店家安排的连对马岛都不是,直接安排了朝鲜人。这可是欺诈,很坏招牌的。
而店家也自知理亏,如今大家都认为东北遍地是黄金,没人愿意来这做这种大和民族的传统生意了。她们也就几个日本千人针,昨晚却都有客人,这才出此下策,不想还被人家看出来了。
然后妈妈桑不经意的自报是出身东京名门之后,问题解决了,双方很快达成了共识,进行了一整夜的赔付工作。
“我他妈的以为你也挂了呢。”昨天连夜赶到上海,奉谷正伦命带领宪兵司令部的专案组协助租界调查凶案的丁树中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甄怀仁“你就不能干点正事。”他听说早晨甄怀仁回来的时候,腰都站不直,腿都直哆嗦。以为甄怀仁有什么不妥,赶紧过来看热闹,如今看来根本就是他自己作的。
“别废话了。”甄怀仁拿出烟,哆哆嗦嗦的放到嘴里“你怎么来了?”可是又没有划着火柴。
“你真不知道?”丁树中看着甄怀仁。
“我在诶为屋呆了两晚上,哪都没去,我怎么知道。”甄怀仁终于划着火柴。
“前天晚上,前外长宋子文死了。”丁树中看着甄怀仁。
甄怀仁撇撇嘴“咱够不着吧?”
丁树中笑了笑“那就说个够得着的,昨晚上梁干乔在铜山站死了。”
“啥?梁处长?”甄怀仁一愣“他不是应该去陕西了?”
“对啊。”丁树中玩味的说“他和他的手下,一共九个人一个都没跑了,全死了。”
“谁干的?”甄怀仁突然记起自己是力行社的社员,可梁干乔也事,人家还是干事。那干事是不是要补选?
“不知道,现场留下了一具毁容的男尸,估计可能是那边的。”丁树中也知道的不多“特务处已经派人过去了。”
甄怀仁笑着说“看来,到哪,这叛徒都不受待见。”
丁树中点点甄怀仁“要不是我拉老弟一把,难说。”
甄怀仁突然变了脸“直说吧,想怎么样?”
“我真没有别的意思。”丁树中直接说“真要放开手脚也没什么。关键就是如今这样局面,一堆部门组成不同的专案组。到底听谁的?我不怕得罪人,而是怕得罪了没有相应的收获。那,丽华就要守寡了。所以我近来身体不舒服,下午会犯心脏病。很严重的。”
甄怀仁脸直抽“你死了我就把她纳进来。”
“你现在也可以啊。”丁树中无所谓“我巴不得离婚。”
甄怀仁直翻白眼“我要是翻了,她都不会看我一眼。不干,太亏。”
“这么着。”丁树中低声说“我刚认识一个女人,她女儿不错,我介绍给你。”
甄怀仁不耐烦的说“你才刚来多久。”
“晚上一起去。”丁树中笑着说“我听说人家走了。你不也需要人陪?整天追着寡妇跑,也不嫌晦气。”
甄怀仁不高兴的说“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丁树中点上烟“那就这么定了。”说着起身“跟着他们一起出谋划策,这要是有了功劳我也为你高兴。”当然有了过也要承担。
“那挹江门的事呢?今天是最后一天。”甄怀仁又问。
“老常昨天已经破案了。是一个广东陈济棠的余孽。还搜出了印刷铜版。估计一会你可以在报纸上看到。”丁树中说着向外走去“恭喜你,又立功了。”
甄怀仁看着丁树中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拿起茶杯就砸了下去。
吓了走进来的孙千一跳“课长,范迪尔太太来了。”
甄怀仁点点头。
孙千走了出去,不多时,樊菊丽走了进来“你今天不高兴?”
“过来。”甄怀仁靠在沙发上“跳段舞。”
樊菊丽没有质疑甄怀仁,脱了皮鞋开始跳了起来。到底是两江学校的高材生,身段优美。甄怀仁看看,脑子里却想着梁干乔的位置,至于宋子文,这功劳他不想要,可是如今硬塞给他,他也不会拒绝。突然他想到了易正伦。铜山站,算算时间,他们昨天应该在铜山站停。可是这事他谁都不能问。
是的,根本没有人要杀易正伦,甄怀仁只是觉得易正伦碍眼,所以利用信息不对称,逼着易正伦自己跑。有自己在,易正伦跑就跑了,没人追究的。况且那个老谭应该知道怎么做。
樊菊丽就是体力再好,跳了一个多小时也终于累了。甄怀仁这才让她停下“现在你我才实力相当。”说着抱起樊菊丽走向卧室。
樊菊丽看着甄怀仁脸色青白“我可以给你时间的,不急。”
哪知道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甄怀仁。
电话铃响起,甄怀仁被吵醒,摸了半天才拿起话筒。“我?去不了了,我,太累了。给你了,你不想做我岳父吗?自己做自己的吧。”
挂了电话,甄怀仁把一旁的樊菊丽拉进怀里“明天我很忙,你喜欢什么,自己去,或者喊上你得好姐妹们。对了,你得好姐妹们又回来了是吧?”
“对啊。”樊菊丽调整一下,换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你会一直雇佣我吧?”
“那要看你有没有价值。”甄怀仁不耐烦的说了句“你越有价值,拥有的一切就越多。”
“例如?”樊菊丽支起头看着甄怀仁。
“这要你自己动脑子。”甄怀仁太累了,不在吭声。
樊菊丽却想了很多,甄怀仁说的也许才是实话。只要自己有价值,甄怀仁才不会舍得自己。想着想着,她也睡着了,毕竟她也跳了那么久,之后又断断续续折腾了好几次,实在累了。
一大早,甄怀仁养精蓄锐了一夜,打了一套拳,觉得有必要再和丁树中见见面,可是电话发过去,是一个女人接的,说丁树中还没醒。甄怀仁直接挂了电话,没醒就算了,祝他永远醒不过来。
吃完饭以后才不紧不慢的来到了位于法租界总巡捕房斜对面最东头的一处公寓。宪兵司令部专案组在这里征用了一座公寓。之所以选择这个偏僻地方,是因为好地方都被别的人占了。这次,不光宪兵司令部,内政部、警政厅、淞沪警备司令部,上海公安局,党部调查处,军委会调统局第一处,第二处,都派了人,就连调统局与此一点干系都没有的第三处都由处长丁默邨亲自带队来了。所以本来就不想掺和的丁树中顺势选择旧病复发了。
“这些是昨天下午开始陆续收到的请帖。”孙千一早将一摞请帖放到了甄怀仁桌上。
“什么人的?”甄怀仁一边看案情报告一边问。这枪手真是神勇,一个人打死了十六个,枪枪致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如今也有了自己专属的绰号“王小二”。之所以有这么个不伦不类的绰号是因为大家都把这个人看做了第二个王亚樵。
“青帮,洪帮有头有脸的都送来了,还有一些是社会名流。”孙千看看名册“孔副院长的公子孔令侃也送来了请帖。”
“这样啊。”甄怀仁想了想“是单独请还是参加什么酒会之类的?”
孙千赶紧又看了看“除了孔公子外,都是酒会。”
甄怀仁点点头“都推了。”待孙千出去后,拿起电话拨了出去“找一下孔常务,不在?你谁啊?耽误了大事你负得了责吗?我是谁?我是三青团的甄怀仁,我……孔常务,是啊,我看到你的帖子了。不是,我最近不过去了。事情马上就好了,瓜田李下,不妥。嗯。”挂了电话暗骂孔令侃不着调,家里电话别人能随便接吗?想到这,他愣了一下。想到早晨打给丁树中的电话,此刻再回想,这事不对,丁树中是做这行的,和孔令侃不一样。哪怕没醒,他的女人也该知道规矩。
立刻起身走出办公室“孙千留下,孙礼喊上其他人集合,带上家伙。”
租界是不允许华府公务员带着武器的,甚至派来了一个探长带着两个巡捕过来坐镇。可是甄怀仁看都不看对方,大大咧咧的走到一旁从一个打开的皮箱里拿出两把枪带上。
那个华探长看了看甄怀仁还有那两箱子枪,没吭声。
甄怀仁对孙千说“中午让这三位兄弟随便点地方,咱们结账。”说着走了出去,身后浩浩荡荡。
甄怀仁坐进车里催促司机“快开。”
“我他妈的就睡个女人,你召集了所有人来围观。”丁树中暴跳如雷。
“我他妈的以为你有危险。”甄怀仁狡辩“我怎么知道那些混蛋都盯着我。”他也郁闷,本来想象中的丁树中惨死之类的根本无从谈起,一踹门进来,两个人正搂着亲。然后他刚刚关上门打算封锁消息,这外边就呼啦啦来了几十辆车,全是各个专案组的。
“现在怎么办?我不能露面。”丁树中拍拍怀里的女人,对方起身向楼上走去。
“我怎么知道。”甄怀仁坐下拿出烟,听到动静,看了眼楼上“这里还有多少人?”
“就我们四个。”丁树中指指楼上“那是你的,还有你女人的奶妈。”
甄怀仁直接说“少来,说正经的房子谁的?”
“别乱来,这是谷司令胞弟实业部常务次长谷中委的……”
孙礼在敲门后走了进来“课长,来了个处长,说是要见你。叫丁默邨。”
“我马上来。”甄怀仁起身,待孙礼走出去关上门后说“躲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丁处长有事?”甄怀仁走出大门,皱着眉头看看外边,人山人海就太夸张,可是对面那个小寡妇穿着睡衣趴在窗边算怎么回事“这里是私人地方,你们这样不好吧?”说起来,这是第一次临时会后两人第一次见面,这厮在李士群出了事就躲了。
“我来拜会朋友,这不听说甄课长来了,就打个招呼。丁默邨笑着说“甄课长不请我进去?”
“这是我家,不方便,有女眷。”甄怀仁下意识说了一句,完了就后悔。
“那我更应该见见。”一个与甄怀仁年纪相仿的青年走了过来,却向甄怀仁敬礼“淞沪警备司令部侦察大队少校行动组组长沈醉。”
“同去,同去。”一个三十来岁微胖的青年走了过来“公安局侦缉总队副总队长季源溥。”
甄怀仁不得不和对方握手。他也不明白这侦缉总队副总队长是荐任还是委任,毕竟各地的警衔很乱,不过总归不会比处长大。
之后陆陆续续走过来七八个人自报家门,甄怀仁一琢磨,所有的专案组都来了,就连总巡捕房都派来了一个看起来阴郁的老头,自称督察长。
“我说了我回家睡觉,你们不信。”甄怀仁没好气的说“那就走吧。”说着转身往里走,完全无视了孙礼等人诡异的表情,更装没看到被自己踹坏的门锁。
“随便坐。”甄怀仁大喊“下来个喘气的,坐在了沙发上。
不多时一个漂亮女人走了下来。
甄怀仁都想骂人,直接说“你是女主人,上去,把那个奶妈喊下来。”
众人神态各异的看着女人又匆匆走上去,不多时,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果然是奶妈。
甄怀仁不动声色的问“大家既然都来了,就说说吧,这案子怎么办?”
丁默邨对甄怀仁以话事人语气说话十分不满,可是这里甄怀仁的“私宅”,他也不好喧宾夺主,只能不吭声。
“自然是以我们淞沪警备司令部为主。”沈醉却不在乎“毕竟我们熟悉这里的环境。”
“说到环境。”季源溥笑笑“我一直就负责法租界。”
“要说熟悉,我们总巡捕房更熟悉。”总巡捕房督察长金廷荪开口。
甄怀仁一边听众人互相吵,一边喝茶,每次大家快要吵完了,他才及时出面,然后大家又因为他提出的问题继续吵。
丁默邨同样一直没有吭声,他在观察甄怀仁,相比上个月,甄怀仁又成熟了,又成长了。人只有在逆境中才会快速成长,可是据他所知,甄怀仁除了被一个小寡妇抛弃外,没有再遭受任何的逆境。
“那要是这样,还不如大家各做各的。”终于沈醉说出了甄怀仁最想听到的,当然他不能立刻回应,免得再生枝节。
“好啊。”季源溥一点都不虚,立刻答应。
“甄课长怎么不说话?”丁默邨这时开口了。
“虽然我这么想不对,可是沈组长的提议我认为是稳妥的。毕竟这么大的事,十个人有一百个心眼,等咱们商量好了,人早跑了。”甄怀仁慢条斯理的说“咱们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时间是什么,是金钱……不是,是生命。所以,各位快快快,动起来,去找线索。我这中午不管饭。”
众人哄笑,却也没有再赖着不走,谁知道甄怀仁兴师动众的过来是不是来捉奸。
“走吧。”甄怀仁待众人走后,也起身,心有所感一抬头,两条大长腿迅速的消失在楼上,他笑了笑走出大门。
只是晚上却又来了。
“丁处长走了。”早晨客串甄怀仁女人的贵妇人有些拘谨的看着他。
“所以我来了。”甄怀仁解开中山装,伸手将女人拉进怀里。
“不是我,不是我。”女人赶紧说“是莫妮卡,我的女儿她在……”最却被甄怀仁封住。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甄怀仁抱上了楼,踢开了卧室。
甄怀仁面对房间里还在焦躁不安的两个人“今晚会很美妙。”说着将房门关闭。
“哦,打电话告诉你一声,你安排的我很满意。”甄怀仁说着把电话放到了怀里女人的耳边“说话。”
“丁,丁处长,是我,离离。嗯,是……”话统里立刻传来了咒骂,甄怀仁拿过电话“当着我这么多女人的面,你骂我,不好吧?我要告诉你,她们几个我都接收了。以后不许骚扰她们,对啊,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女人住这,我要是不接收,还混不混?对了,她们喜欢这里,你去给谷中委说,借也好,或者买下来也行。总之她们以后住……我们谈正事呢。别闹,她们?”甄怀仁看看怀里的三个女人。
离离预感不好,赶紧要开口,可是甄怀仁已经说了“行,我把她们给你送过去。可是现在是新生活,丁处长那,不方便吧?我就知道。是是是,不抱怨。尽快安排。”郁闷的挂了电话,甄怀仁对三个女人耸耸肩“以后你们要听话。”
“你不会还让我们伺候他吧?”离离怀里的翻版怯生生的问。
“不会。”甄怀仁笑着将二人拉进怀里“他替我养着你们。”看几人不明白,笑着说“他的太太是我女人。”
甄怀仁吃完午饭,开车接了樊菊丽,来到了中法工商银行位于中山东二路9号的分行。因为已经预约,所以一到地方,分行的买办就迎了出来。
“范迪尔太太。”中法工商分行的经理用流利的中文称呼一句,然后就开始发出了一长串甄怀仁听不懂的法语。甄怀仁拿出烟坐在旁边,什么都不说,就在那坐着。
樊菊丽有了甄怀仁的加持,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同样以流利的法语和对方交谈。
中法工商银分行经理最终耸耸肩,微笑着送樊菊丽和甄怀仁离开。
“谈崩了?”甄怀仁不明白回到车里问。
“他说需要联系总行,他们的总行在巴黎。”樊菊丽低声说。
“很好,你越来越有用了。”甄怀仁笑着说“那么接下来你就直接负责这事,能不能成为董事长,就看你自己了。”
“你不管我了?”樊菊丽有些慌,毕竟离开了甄怀仁她什么都不是。
“管啊。”甄怀仁握住了樊菊丽的手一边玩一边说“可是我还有其他的工作。我不保证下次再见你后边有没有人跟踪。最起码我现在不想让人知道,你上边是我。”这是实情,大家都是做情工的,讲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怕说好了各顾各,可是敲闷棍这么喜闻乐见的事情偶尔为之也不错。
“我有事找你怎么办?”樊菊丽心态稍安。
“所以一会你就会搬去你得新家,旁边住着的是我女人。你们多联系。”甄怀仁笑着启动汽车“需要多少钱?五千万法郎,按照7.9,股权51%……”甄怀仁尴尬的发现,他除非把那笔钱都吞了否则不够。中法工商银行是由中法实业银行改组而来,那时候,那时候汇率是一比十,如今十几年过去,用法郎看那家银行还是那点钱,可是用法币看,可就涨了将近两成。
“不用那么多。”樊菊丽显然也做了功课“他们的大股东也只占有12%,如果他们同意我入股,算上稀释后的只需要法币90万左右。”
“90万。”甄怀仁想了想自己拿的出。
“要换成法郎的。”樊菊丽提醒一句。
“法郎?”甄怀仁总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又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一个路口,看到一家商店挂着牌子“兑币”。他记起来了,广播上说从今年开始法郎会贬值一直到明年,幅度高达将近五成。这应该是条来钱的门路“你认识的人多,问问哪家银行能够借给我法郎。”他没有解释原因,也不需要解释原因,也不懂怎么解释。
“需要抵押物。”樊菊丽再次提醒。
“一百万法币。”甄怀仁直接说。
“也对,汇损不少呢。”樊菊丽为甄怀仁想出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是啊。”甄怀仁顺坡下驴“有那钱,给你买件新衣服多好。”
车子送樊菊丽回到饭店,甄怀仁直接开走,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换回车牌,这才回到专案组的驻地。
“给我整理一份上海所有帮派人物的诨号,越详细越好,不管他是大辈分还是小脚色。”甄怀仁直接对孙千说“还有等方靳鑫他们来了,你就收拾一下,去特二队上任。”
“是。”孙千赶紧说“那么您这?”
“你不用管,已经有人都想好了。”甄怀仁笑笑。
孙千不再多说。他也知道自己多留一天,徐藩都有可能多怀疑一分。
“打起精神,下个礼拜就是大富翁了。”甄怀仁扔过一颗烟“买台奔驰500,弄个小明星,人生不要太舒服。”
孙千应景的笑了笑,退了出去。甄怀仁自从被陈韫阖抛弃后,这私生活就越发不像样了。不过刚刚的提议,好像很不错。
甄怀仁待孙千走后这才拿起报纸看了起来,凶手都已经准备好了,他现在要做的是看看凶手背后的人是谁,如果是个小角色自然不会犹豫,如果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他也就偃旗息鼓。毕竟法不责众,这么多人一起找,自己要是找不到,也不丢人。
《力量》的头版是昨天团校正式开学的集中报道,甄怀仁倒是佩服这个胡兰成,这么能吹。正想着要不要扩大《力量》的营销渠道,电话响了“专案组,甄怀仁。哦,老哥,哦,哦?哦!明白,晚上我在家招待您。我女人的手艺很不错的。”挂了电话,甄怀仁眯起眼,这个盛升颐什么意思?才去浙江几天啊,就要火急火燎的回来,他想干什么?
“税警总团?”甄怀仁想了想“不是早就是政府编制了吗?”
税警总团是宋子文在任财政部长期间拿每年摊还八国银行团借款的盐税剩余款项做给养建立的私人武装。隶属盐务署下面的缉私处(下分总务、机要、缉务、经理四科),后改为盐务稽核总所税警科管辖。一切编制、装备、人事全凭宋子文意愿行事,别人无权过问。只是民国二十三年随着宋子文被派去出国考察,税警总团总团长已经换成了光头佬的亲信黄杰。
听说这位一进去就从中央军校大量吸收毕业生入职,如今的税警总团早就已经不姓宋姓蒋了。
“哪啊。”盛升颐现学现卖“当官的上边能换,能添,可是总不能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换了吧。再说了,宋家那位能这么怂了?所以那个黄杰这两年在税警总团混的很难,甚至不得不整天在部下面前搬弄是非。如今可就不一样了,税警总团现在才是真的没了娘。”
“孔公子什么意思?”甄怀仁看着盛升颐,他就纳闷了,以宋子文和蒋光头的关系尚且被夺了兵权,孔家疯了,还不知足?
“孔干事的意思是,把这个税警总团弄过来,算是他给老弟还有三青团的见面礼。”盛升颐说完松了口气。
“我倒是愿意,可是就算咱们费尽心思,可不是还为他人做嫁衣?”甄怀仁可没兴趣做这种事。
“自然不是弄到宪兵司令部,也不是警政司,还在财政部盐务稽核总所税警科。”盛升颐低声说“他想去税警总团做支部干事。”
“不可能。”甄怀仁立刻说“绝不可能。首先我没权利答应,其次,这种涉及到兵权的事,我敢提,明年老哥就得准备给我烧纸。”
盛升颐赶紧说“孔干事自然也晓得犯忌讳,以前是想都不敢想,如今那位不是死了。况且孔干事承诺上任第一步就是在总团下属团营连建立三青团分部,所有干部,悉从团校调入。”
甄怀仁犹豫了“税警总团就答应?”他听懂了盛升颐的潜台词,宋子文死了,蒋光头需要安抚宋家和孔家,此刻作为孔宋两家第二代代言人的孔令侃借花献佛,正式将如今不尴不尬的税警总团上交政府,既有面子又有里子。
“就是这帮子吸血鬼找到孔干事的,孔干事这才有了这个想法。”说着又爆出一个大瓜“孔干事近期打算结婚了。”
“哦。”甄怀仁不明白这和税警总团有什么关系“替我恭喜他。”
“太太是故宋副院长的小姨子张如怡。”盛升颐只好明说。
甄怀仁的嘴立刻变成了o。故宋副院长自然是宋子文,宋子文的小姨子如果按照家族辈分那样论起来,孔令侃应当称张如怡为小姨。自己已经觉得自己荒唐了,可是和这位孔公子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孔家,宋家,张家都答应?”
“原本是不答应的。”盛升颐笑着接过甄怀仁递过来的烟“可是如今这不有了变化嘛?张家为了保住荣华富贵,宋家为了安身立命,孔家为了后继有人。也就不在乎了。”
甄怀仁点点头,到底是名流顶级豪门,这种事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又如此的合情合理“我只能给上边提,至于行不行,我没有资格说话。”
“老弟是个实诚人。”盛升颐这么多年见多了各色人等,早有心理准备“只要能提出来,孔干事就一定不会忘记老弟的恩情。”
“老哥就为了这个大老远的来?”甄怀仁觉得盛升颐好歹也是名门之后,怎么如今混成了别人的帮闲还甘之如饴。
“这可不是小事。”盛升颐赶紧说“大事,孔干事的事都是大事。”
“行,大事。”甄怀仁也不分辨,看看时间“她们应该准备好了,咱们出去吧。”
说着起身请盛升颐走出书房。果然餐厅里三个女人已经等着,正有说有笑的聊天。
“谈完了?”离离坐在主位笑着问,那种丑事自己知道就行了,所以刚刚介绍的时候,离离的身份只是甄怀仁女人余淑衡的母亲。
“久等了。”甄怀仁笑着请盛升颐落座,自己则做到了离离和余淑衡之间。
身兼……多职的奶妈开始让新雇来的下人上菜。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盛升颐没话找话。
“我们再说余太太在香港的趣事。”盛升颐身旁的女学生说着笑了起来。
“不提了,不提了。”盛升颐立刻知道女学生是为什么发笑,赶紧打断话题,对甄怀仁说“老弟晚上有空吗?”
“大哥只管吩咐。”甄怀仁笑着为身旁的余淑衡盛了一块烤羊马鞍。
余淑衡轻声说了句“谢谢。”
“甄先生,吃西餐,不用别人帮忙的。”女学生笑着说了句。
盛升颐皱皱眉头,侄女平时并不是这么不懂事的。
“是我不对。”甄怀仁举杯,喝了一口。
“说哪了?”盛升颐赶紧岔开话题“对了,晚上我的球队,东华足球队有场比赛,要是老弟有空,就一起来热闹热闹。”
“行。”甄怀仁不等细品,脚就被踩住了。
“怀仁,那你们去吧,我和淑衡陪着盛小姐。”余太太笑着对甄怀仁说。
甄怀仁点点头“好的。”有人为自己吃醋,哪怕对方和自己也就认识了两天,躺了一晚上也很让甄怀仁高兴。扭头对余淑衡说“盛小姐喜欢听戏,听说唱的也极好,你们可以向盛小姐请教的。”
盛小姐立刻说“不过是打发时间,如果余太太和淑衡想学,我是很高兴的。”
盛升颐一听,立刻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会我和怀仁一起去,今天晚上你们玩的开心点。”
吃过饭,盛升颐带着甄怀仁来到了去年才投入使用的江湾体育场。
上海有两个足球联盟,一个是西方人主办的名为上海足球联合会,华人称西人足球联合会,简称西联会;另一个名为中华足球联合会,是上海各界专门为了收回体育主权、结束外国垄断而创办的,如今已经有56支球队,比赛分为中、华、足、球、会5组进行。不是再没有球队参加了,而是场地盛不下了。甄怀仁听到56支球队,突然想到了广播里的“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枝花,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
江湾体育场始建于民国二十三年8月,民国二十四年10月建成后投入使用,占地面积360亩。拥有上万个座位、2万个站位,占地不可谓不广阔,可是甄怀仁走入体育场以后,就感觉这地方还是小了,周围的球迷将体育场围得水泄不通。好在盛升颐作为东华足球队的老板,拥有专门的看台。
今天东华足球队在这里却不是参与两个联赛的任意一场,而是为了和刚刚在奥运会上大放异彩的德国派出的一支明星球队沙尔克04队比赛。甄怀仁因此看到了看台一侧有不少的西人。
“嗨。”正当甄怀仁听着盛升颐和他的堂叔盛苹荪,以及两个侄子盛毓常、盛毓邮协商如何加坐的时候,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招呼。甄怀仁一扭头,是个带着鸭舌帽的矮个子,听声音像是女的“怎么了?”
“我们想看球,可是太挤了,还要站着。”对方笑着没有任何的磕绊说了出来。
甄怀仁看了眼矮个子身旁的另外几个人,很显然,还不止一个女人“抱歉,我不是老板。”甄怀仁没兴趣乐善好施,拿出烟点上。
“别这么小气嘛。”矮个子并没有死心“我请你喝……可乐,对,可乐。”
甄怀仁松松领口,站起身,走向盛升颐。
“这不很简单的。”细细向周围的同伴得意的说。
身旁的汤米脸色却不高兴,细细笑着拉住了对方的手,摇摇,汤米只好苦笑。
“细细,他坐下了。”就在这时,细细另一边的同伴说了一句。
细细赶紧回头,果然,甄怀仁并不是去和谁沟通,而是坐到了远处,继续抽烟“抽烟,抽烟,也不怕抽死。”
球赛在八点准时开始,开场后沙尔克04队中锋使出蛮横劲,横冲直撞发起进攻。只是这要良好的体力支撑,而显然对方没有,于是半个多小时后,那个中锋就已筋疲力尽。这时东华足球队的球员戴麟经、韩龙海、李垚等人开始反攻。戴麟经抓住机会,身子凌空跃起,一招燕子斜飞,足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径直飞入对方球门。
甄怀仁本来就是看个热闹,根本不懂,如今看大家都站了起来叫好,自己连忙跟着站了起来鼓掌。脑子里想的却是这球赛看来很容易让人疯狂啊。
“一比零,一比零。”盛升颐兴奋的大喊“开门红,开门红。”
甄怀仁实在不懂,旁人也就算了,你这个做老板的难道一点形象也不要?不过也越发的肯定,这活动搞好了,真的有搞头。
中场休息,甄怀仁从盛升颐的秘书冯运和手里接过可乐,突然想起了那个矮个子,扭头看去,只看到那几个人正在聊天,矮个子竟然直接骑在了一个男人的脖子上。不由得好笑,就在这时,几人中一个人突然扭头,两人对视一眼,那人立刻转过头。
下半场一开场,沙尔克04队中锋似乎恢复了动力,趁着东华足球队还没有进入状态,攻入一球,双方踢成1比1平。场中一侧的西人观众席立刻爆发出了欢呼,似乎是在回敬刚刚华人的庆贺。
甄怀仁依旧在观察场内气氛的变化,这小皮球的魅力竟然这么大,让几万人可以为他疯狂,又能让几万人为他沮丧。
比赛还在继续,东华足球队的教练似乎是个排兵布阵的行家,很快就调整的阵型,然后球员韩龙海射球入网。甄怀仁这次试着去努力看进去,当足球入网的那一刻,他立刻跳了起来。然后才尴尬的想要坐回去,只是这时旁边的球会常务委员,华商联合保险公司董事长,太平洋保险公司的经理丁雪农竟然也跳了起来,抱着甄怀仁欢呼。
“去他的矜持。”甄怀仁被周围的氛围感染,也大喊大叫起来。
之后时间,双方拼抢的依旧十分激烈,只是不管是沙尔克04队还是东华足球队都没能再有建树。眼看着就要终场,却不想最后五十秒,球员戴麟经带球攻入沙尔克04队禁区,右脚起处,足球飞起直射球门,快速攻入沙尔克04队的球网。
比赛以东华队3比1胜沙尔克04队,全场欢呼声如雷,振臂高呼胜利。
就在此时,随着一声轰响,外边没有买到票的球迷竟把围墙给推倒了。这些外面的球迷立刻一拥而上奔入场内出“外快”,令足球场纠察根本无法阻拦,只能听之任之。
可是看台上的人本来就多,一下子变得更挤了。
甄怀仁这时拿着可乐走到了刚刚那几人身旁,好整以暇的打开递给了之前和他对视的女人“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要。”不等女人开口,坐在汤米脖子上的细细已经大喊想要阻止。
“你看看,这么多人,很难出去的。我可以带你们出去啊。”甄怀仁贱兮兮的笑道“当然,作为交换,我们吃完饭找个地方看场电影也很不错啊。比如说国泰大戏院,电影就看《莱姆豪斯蓝调》,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