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目前的情况,无论如何也是做不了任何事情的,必须尽快恢复八尾狐的能量。没再耽搁,我飞身前往昆仑山,这里的昼夜变幻是仙官自己控制的。想要夜晚就扯来一片树叶往空中一抛,想要白天就将树叶取下。
此时正是白天,四下里却静得出奇。仙官侧卧在一大片荷叶上睡着了,我到近前他闭着眼轻轻开口“怎么那么快,我打个盹儿的功夫你又过完了一世。路你都熟了,自己投胎去吧,希望你下次来的时候我已睡足了,不再被你扰了清梦。”
我喊他“仙官,我不想去投胎,我已失了狐尾血,断了仙缘,再投胎多少次也是枉然。您把原身还我,让我做一只狐妖。”
仙官不搭理我,翻了个身继续睡,但他腰间拴着的一个巴掌大的布袋露了出来。这个东西我认识,是他的百宝袋,别看它小小的也不起眼,里面大有乾坤,可不仅有我的原身。
他不理我,我便自作主张取下百宝袋,五体投地“谢仙官,胡梦快去快回,绝不给您惹事。”
起身打开百宝袋伸手进去,我的原身自己送到手上,在里面不过是一个闪闪发光,豆粒大的光点。放到地上就变成了比牛还大的八尾狐,元神入体我恢复了八尾狐的模样。这刚刚结束的一世,我有太多疑问,本想问问仙官的,奈何他睡下了。百宝袋在手,又有什么难的呢,我变成人的样子,从中找出往生镜。它原本是一面普通的铜镜,照出我女子的容貌,一滴血滴上去,镜中变出一个天地来。
一个美貌无双的女子独自在一个山洞中产子,孩子生下来非男非女,而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一个人生下一只狐,我被吓了一跳,女子却一点也不怕,满脸母性的光辉,捧起小狐狸亲了又亲。
正当我诧异的时候,女子也变成了狐,八条尾巴轻轻摇晃,满脸慈祥的看着干草上熟睡的小狐狸。这只八尾狐看起来很亲切,好像在哪里见过。它在洞中照顾小狐狸三月有余,小狐狸已经能自己出洞晒太阳、追蝴蝶。
一日,趁小狐狸睡着了,女子离开狐狸洞前往并不很远处的一个山洞,洞里点着篝火,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在篝火旁忙碌着。之所以说他们奇奇怪怪,是因为他们穿着兽皮,用石头、木头做的工具切肉、切菜。他们说的话我从来没听过,但我却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在洞中详细找了几圈也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施展法术找人问过之后才知道她要找的人死了,而且已经死了一个月。
她问的人还说,那人之所以会死是得了癔症。一直说自己有一个相好的女子,那女子美若天仙,世间一切溢美之辞用在她身上都苍白无力,其实部落里的人从没见过这样一个女子。还说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个女子离开他已有月余,为了一个不存在的女子竟然犯了相思病,一病不起,直到撒手人寰。
女子听后悲痛欲绝,回到狐狸洞将自己的内丹剖出输送到仍在熟睡的小狐狸体内,自己哭诉一阵“孩子,娘对不起你,生下你却不能照顾你长大。我将内丹留给你,它凝聚了我毕生的修为,定能助你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不要怪娘狠心,娘欠你爹一世情,更欠他一条命。娘要到黄泉路上去找他,告诉他他没做错任何事,我从未背弃他也没有忘记他,我只是生了狐儿,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若他愿意,不论在地府还是投胎转世,我愿意永远追随他。”
八尾狐剖丹的动静惊动了仙官,他派童子下界查看详情,而仙官的童子长得跟欧阳英昭一模一样。
憔悴不堪的女子面带笑容“仙童,我是抱着必死之心的,只是可怜了孩子。她刚受了我的内丹,能量太强了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她怕是要昏睡好几天才能适应。您来了就有劳帮我照看她。
说完就要出洞,仙童喊住她“你要去哪里?”
她含泪回头“我到别处去死,让她在这里睡吧。”
“对她来说,在哪里睡在哪里长大都一样,你在此修炼几千年,又在这里生下她,你留下吧,我带她走。”
他抱起小狐狸,经过女子身边时,她深情的看着小狐狸,最后在它头顶印上一吻,就是这一吻将仙童偷偷给小狐狸用于压制体内躁动内丹的一缕仙气沾走了一点点。
吻过自己的孩子,女子含泪开口“仙童,有劳了,你带她走吧。”
看到这里我总算明白了,这是我娘啊,我竟然是她跟人生下的孩子。我怎么会怪她呢,她都没有怪我为何是只狐狸而不是一个人类,如果我是个人,她和他都不用死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哪怕转世投胎我也还能记得过往的一切,因为从我还是只三个月的狐崽开始,体内就有了八尾狐的内丹了。它不同于日后修炼慢慢凝练出来的内丹是一颗逐渐变大变实的珠子,反而会随着在我体内时间的增加不断与我的原神融合,最终与我融为一体。
小时候被狼追,为人后每一次的莫名爆发与强悍都与它有关,我哪里是没有娘的孩子,我是被娘以命相守的孩子。
我泪流不止,泪水朦胧了我的双眼,使我无法再看下去。我真的是个丧门星,为人如此,为狐也是。只是可怜我这八尾狐的娘,一生修为给了我,一条命给了我爹,她还带着满心愧疚悲壮赴死。
失了内丹她就没有了修为,没有了修为的八尾狐只会成为丛林中被争抢追逐的猎物,因为她还有狐尾血,那可是成仙的必备条件。可那也是她唯一可以仰仗的东西,靠着那一点仙缘她才能走人走的黄泉路,入人的轮回。
仙童离开后,她幻化成八尾狐站着取下自己的狐尾血,元神离体直奔黄泉。不久后,仙童抱着我来到另一个山洞,而娘的尸身因为有一丝仙气护着,一直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不腐不坏,直到被一帮拿着棍棒穿着兽皮追赶猎物的人发现。因为长着八条尾巴,被当作神迹世代相传,甚至为争抢她发动战争。
我在新家醒来后就成了孤儿,也许是因为可怜我,仙童时常悄悄来看我,可他每次来都是隐身的,以至于我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我一直以为他是在我踏上渡人劫之路前对我一见钟情的,其实是在这一次次的照顾中日久生情。
让我想不到的还有一人——石鉴。他竟是我所在那个山洞的石壁,在我到来前他是一个人默默修炼。花草树木石头的修炼比动物要枯燥许多,他们永远在一个地方不能动弹,没人说话。我来之后他欣喜异常,总算有个喘气的能日夜在他身边陪伴。然而我们性质差异太大,我从来没有关注过它,倒是不影响他日日看着我入睡,清晨看着我醒来,天天送我外出迎我归来。
他将我当成了他最好的,形影不离的伙伴,祈求仙官让他与我一起渡人劫,立誓要与我一起成仙。他在人世间对我做的一切居然是为了帮我斩断情缘,让我能顺利成仙。
一切都太出乎意料,我坐在莲池边手握往生镜心有戚戚。仙官说梦话“世人都深陷过去,又担忧未来,可为何不在乎眼前呢。这才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呀,哎,奇怪奇怪。”深深给他鞠了一躬,施展法力前去地下城,如今我已恢复了八尾狐的法力,解决那里的问题易如反掌。
眨眼之间我就到了石室内,众人还没从巨大的变故中回过神来,石洞仍被各种悲伤占据。我将欧阳英昭怀里的尸体幻化成点点星光,让它飘散在空气中。众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大声呼唤“胡梦、胡梦、胡先生”又是一轮肝肠寸断,喊声震天。
收了隐身法,我以八尾狐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胡梦小儿请我前来是一切准备就绪了吗?”
由悲伤到震惊不过是一瞬间,欧阳英昭没有了一贯的冷静,张开手臂就冲上来抱我。大意了,他不止一次见过我变成八尾狐的样子,他知道我回来了。一甩尾巴将他定在一旁,保持着兴奋的神情和奔跑的姿势。
这一下,老爷也反应过来,率先跪伏在我面前“狐仙,我今率众人前来是为了助您得道成仙的。”其余人等全都目瞪口呆看着我,跟着他跪倒在地,只有一个人例外,天上道人。他有些兴奋,但仍旧站得笔直,微微冲我点头。
“那么,你有什么事情想让我为你做的呢?”
老爷冲着后方的石室吩咐“推出来,将敏儿推出来。”
石门打开,四个丫环推着一个张窄窄的床出来,奇怪的是床的四周都有挡板,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丫环们都穿着厚厚的冬衣,虽说地下城是有些凉,但并不至于如此穿戴,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张床不一般。反正都要推到我面前的,我也没必要耗费体力先行打探。
到近前来,我看清楚了,里面放着一大块冰,冰封着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应该说是女尸。长得清秀异常,静静的躺在那里,额头位置还有一个血点。她虽然闭着眼睛,但不难看出跟九公主还有几分相似。
我问“这是……”老爷眼中悲伤夹杂着喜悦,看着我却没有回答问题。
九公主帮他回答“这是跟我娘长得有九分像的女子,应该说我娘跟她有九分像,她已经沉睡三十年了。”三十年?那时候的老爷跟现在的六皇子应该是差不多的身份和年纪。对了,应该是不如六皇子的,六皇子的娘可是独得恩宠。
我一直不懂以俪妃的家世出身,为何能在不谈感情只看利益的皇家联姻之中胜出。原来,她长得像圣上的青梅竹马。
老爷抢过话来“狐仙,你能救活她吗?”我看看九公主,她自嘲的摇头苦笑。她定然知道自己的娘不过是一个替代品,她所拥有的一切也多是得益于床上这具尸身。她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对她我有深深的歉疚,她对我一往情深,而我却注定无法回应,若能在别的地方给她一些补偿我很乐意。
我摇摇头“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三十年了,她早已转世投胎成了另一个人。你一直纠结于前人,殊不知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曾经的爱人又为何不能换一个身份伴你身旁。”
老爷满是困惑看着我“狐仙是什么意思?”
转轻轻侧头看向九公主“你看看她。”我没有穿别人轮回投胎的能力,不过是在给他们找一个两全其美的解释罢了。
老爷十分震惊看向九公主“你是说,敏儿投胎成了我的女儿?”九公主泪眼朦胧看向我,我没有回答,一摇尾巴让床上冰封的敏儿也化成了点点星光,彻底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消失了。
灵人由拜我转身拜老爷“参加圣上”。
老爷还是不舍,拉着床哀痛低语“敏儿,是我不好,我自作主张将你困在蚀骨的寒冰中许多年。我做梦也想不到,你从未离开过我。”然后转身将跪在地上的九公主搂在胸前“宁儿,是父皇的错,从今以后我会用心对待你们兄妹和你的母妃,不会让你们伤心难过。”
九公主哭着喊“父皇”,六皇子也爬过来跟两人抱成一堆。
如此煽情的时刻我却要扫兴了“其他人有什么心愿要我达成的吗?”不等他们回答我又道“天道轮回,万事万物自有其规律,我也身在规律中,并不能做些什么。”
六皇子“得到它的仙灵你不就可以飞升成仙了吗?成了仙不就可以跳脱五行之外了?”
我摇摇头“胡梦小儿已经殒命,没有他仙灵也失去了作用,这就是定数。我也是从这件事里面才看明白不论是谁都不可能摆脱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