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六皇子确实跟灵人们打成一片。这于他而言纯属多余,以他的地位就没有人会与他站在对立面,更何况灵人们还指望他兑现承诺呢。
日子每天都一样,总是不咸不淡。我请六皇子给灵人们打造了一匹匕首,与手掌差不多长,两指来宽,在最后的三个月里,他们以此为武器练习进攻和防守。我也让石鉴和丁伍教他们彼此配合,让仆人在训练场旁的树荫下搭了一个凉亭,我时常在那里一呆就是一天,或坐或站或躺看着他们练习,只是站着站着就累了,躺着躺着就睡了。
许久不见的九公主也到了太极城,保护在她身边的是大师兄刘喜和小师弟王进。有公主的太极城倒是热闹不少,她总是精神百倍,而且很少与六皇子在一起,毕竟六皇子要管灵人。我这个闲人成了陪伴她的不二之选,虽然我越发感觉力不从心,根本没有力气陪她玩耍,但在一旁看看她开心的样子也是一种慰藉。我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开心过了。
一日,公主在林中摘梨,为了真切的体验过程,她拒绝了师兄、师弟和仆人的帮助,亲自爬到树上去。可她终究是娇贵的公主,一时的心血来潮掩饰不了她不擅长爬树的事实。爬得不够高一直没摘到,公主倒是不恼,改变策略重新来过,抱着树枝拼命摇。效果显而易见,很快就有梨从枝头掉落下来。
也是我运气不好,公主在树上惊呼“胡梦小心”,我抬头望去,说时迟那时快,一颗大梨不偏不倚砸在我鼻子上。瞬间头晕目眩鲜血直流,公主急得抱着树干吩咐“快去找大夫,胡梦流血了。”
我冲她摆摆手“公主你别急,你先从树上下来,砸到鼻子都会流血的,我去找水洗洗便是。”
公主从树上滑下来,绕开上前扶她的师兄弟,上来搀着我就往水边去。清洗之后血很快就止住了,公主却说我脸色非常不好,多嘴的丫环告诉她,我有旧伤,一直在服药。为此公主自责许久,之后再没爬过树。
我又变狐了,这应该是中秋节前的最后一次。子时一过,我扎破自己的狐尾,滴出凝聚狐妖精气也是仙根所在的狐尾血,以血为祭对天启愿“苍天在上,八尾狐弟子胡梦以狐尾血为媒对天发愿,有生之年,心甘情愿做一只狐妖,不再妄想成仙得道,只求上苍怜悯,赐一良策,保无辜之人性命。”
面前闪耀着微光的狐尾血纹丝不动,我匍匐在地上,八条尾巴跟在身后一动不动,如地上的血珠。
赤尾流着泪问“前辈,你这又是何苦,你已渡过了七世人劫,在我看来这一世你也并不难渡,为何在这时候放弃。”
我轻声开口,向上苍表明我的决心,也是回答它“我有很多牵挂,就算长出了九尾,成了仙也是心有旁骛的仙。那样的仙到底为何要成,我还不懂,成他何用我亦不明白。既然如此倒不如尽我所能让这世间少一些枉死之人。”
“可是他们的死活与你何干,这样做值得吗?”
“他们活着自然与我无关,但若死了,就是因我而死,自然与我有关。”
地上的狐尾血化为点点金光升腾起来,我喜极而泣,上苍终于接受了我的祷告。一个慈悲的声音不疾不徐的问“胡梦,你历经千辛万苦修炼至今,实属不易。狐尾血一失你便断了仙根,再想修炼成仙千难万难,你真的想好了?”
“仙尊,胡梦想好了,求您赐一良策吧。”
“你心中早有良策,我便助你一助。”
语毕,一个不起眼的小纸包出现在刚刚妖血的位置。我急忙伸出一只爪子将它按住“谢仙尊!”半空没有回答,天地间早已恢复了宁静,我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倒地而眠。
第二天早上,我被赤尾的叫声吵醒,睁开眼看到它急不可耐上蹿下跳,我想它大概以为我死了。
我依然躺在地上,身上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抚摸它的头“别担心,我没事,失了狐尾血而已,又不至死。”
它总算不跳了,用脑袋蹭着我的手嗯嗯轻哼。有轻缓的敲门声传来,赤尾看看我又看看房门“原来你是叫我起来开门呀,我身上的被子也是你给我盖上的吧,谢谢你呀小东西。”说着我挣扎着起身,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门一打开,九公主那张精致的脸庞出现在面前,不光脸精致,周身的打扮也考究得体。她看着我的眼神里尽是不可思议,也难怪,我这个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人与她之间的对比不能再鲜明。她是华贵典雅端庄得体,我是蓬头垢面衣冠不整。
我尴尬一笑“不知公主大驾光临,胡梦失礼。”
没有跟我嬉皮笑脸,开口就是质问“胡梦,你是怎么了,前两日见面,我就觉得你身体很虚弱。今日更是,脸色这般难看,连嘴唇都是惨白的。我不懂医术,但恕我直言,你给我的感觉是气若游丝你知道吗?”
“是吗,我正做梦金榜题名呢,门就响了。现在除了被你扰了清梦有些难受之外没别的不适。公主稍等,我洗漱一下你再看,我还是不是气若游丝。”
候在院中的丫环听我这么说,赶紧抬着脸盆、水杯进来。我们进到卧房洗漱,公主也不走,坐在外屋等着。
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出来,公主直勾勾的看着我朝我伸着手“把东西给我。”
我坐到她旁边,假装不明白“什么东西?”
“你往脸上涂的东西,你当我傻啊?洗漱能把惨白的脸洗得红光满面吗?”
“我都说了,我刚才是没睡醒,现在醒过来了不就精神了嘛,难不成你就愿意看我脸色惨白气若游丝的样子?”
公主盯着我看,我也丝毫不露怯的看着她。突然,她趴到桌上呜呜哭起来“胡梦你到底怎么了,宁可化妆骗我也不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病得很重?大夫说你是旧伤复发,该不会是我砸到你那次受的伤吧。”
她这一哭我是有些慌的,可她又说到那件往事,我只觉得好笑。我敲敲桌子“公主,快别哭了,我真没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我就没有旧伤哪来的旧伤复发?之前不过是受了凉加上不太适应太极城的水土而已。至于今早的事情,你不哭了我再告诉你。”
九公主泪眼婆娑的看向我“你倒是说说看,我看你还能编造出什么鬼话诓骗我。”
我摆摆手让丫环都退出去“在仆人面前我可不好意思说,昨晚不知道怎么搞的,滚到床下了,睡得还特别沉,我是从地上起来给你开门的。许是地板太硬,硌得我浑身难受。”
公主半信半疑“真的?”
我一脸难为情“当然是真的,你可不能往外说啊,不然我在太极城没脸活了。”
她带着一脸的泪痕噗嗤笑出声“我不说。”
我愈发尴尬“你别笑啊,你笑话我,我也难为情啊。”
她嘴里说着“不笑了不笑了”实则笑得更欢。
我叹气“哎,我就不应该告诉你,你看看你都笑成什么样了,一点不考虑我的感受。”
公主强忍住笑“我不是笑你掉下了床,我是笑你为了掩饰掉下床的事实还给自己画了妆,你说说你一个大男人何必呢?”
我一甩袖子站了起来,起得太猛差点没站稳,赶紧扶住桌子“哼,你还是取笑我。”
她终于停住笑“不笑了不笑了,笑得怪累的。我已让人请大夫去了,让大夫给你看看有没有摔坏脑子。”
我很生气“公主如此拿我取乐,我没摔坏也被你气坏了。看什么大夫,不必看,看了就是我脑子坏掉了的证明。”说要往书房去了,坐在案几前总算可以缓一缓。
公主面带愧色走来席地坐到我身边“好了,我错了,我不笑了,真的不笑了,原谅我好不好?”
我不理她,她晃着我的胳膊“胡梦,原谅我,原谅我吧。咱们可是朋友,你别那么小气嘛,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一次,我保证不会再犯,好不好嘛!”
我悠悠回答“让丫环告诉大夫不必来了,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那你是原谅我了吗?”
我无奈“原谅,原谅,我哪能不原谅你,我都怕了你了。”
公主乐呵呵起身喊来丫环“出去看看,让大夫回去吧,胡公子这里不必来了。”我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好险。
公主重新坐到我身边,一脸坏笑,我以为她又要开始取笑我了,反正大夫不会再来,她想笑就让她笑去,她开心我也并不难过,拿她当个开心果调节一下死气沉沉的生活也不赖。
谁知道她挽住我的臂弯靠过来“胡梦,今晚我跟你睡啊,一来防止你再掉下床,二来嘛,你化妆后这么美艳,我怀疑你是个姐姐,晚上让我验看验看。”
我真被她刺激得外焦里嫩,欲抽回手却发现被她挽得死紧。只好言语教育“公主,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说者无心听者可有意,这要是……”
“等等,你怎么知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者不就是你吗,你有什么意,对我有意还是对我说的那件事情有意?”
我看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又笑到不能自制了。趁她只顾着笑,我大力抽回手站起身远离她“你再这么没有分寸,我就不与你往来了,一个姑娘家这个样子谁敢娶你。别到时坏了自己的名声还拉上我一起遭人非议。”
她笑得更肆无忌惮“哈哈哈,我贵为公主,想娶我的人数都数不清,别说我没有分寸了,我就是个丑八怪、母夜叉都有人抢着要。也就是你,有眼不识金镶玉。”
好吧,她说的对,我竟无言以对,只好一甩袖子出了门,留她独自开心。
院门外,王进和刘喜直溜溜的站着等着他们的公主。见我出来,师兄亲切自然的同我打招呼“胡师弟,公主怎么没同你一起出来?”
我扯了个慌“公主要用书房,我出来给她腾地方。”
大师兄道“奇怪,公主的院中不就有书房?”
我连忙解释“是突然想起来要用的,师兄、师弟,你们要在这等公主吗,还是我们兄弟三人到别处走走。”
这会儿王进抢着回答“我就在这里等公主,两位师兄去走走吧。”
师兄道“万一公主一会儿出来我不在,会不会不好?”
王进回答他“有胡师兄在,你怕什么,他一句话公主自然不会跟你计较。”
他这话说的我很不喜欢,好像我与公主有什么似的。我拍拍师兄的手臂“我们就在附近走走,公主出来就回来。”
师兄欣然答应,笑着点头。本想问问他,跟着公主的这半年他们都干嘛去了。谁知道才走出几步路,公主就在后面喊我“胡梦,你要去哪里,等等我。”
好吧,等她,停下脚步等她追上来,她未站稳我率先开口“原本公主要用书房我便出来走走,既然公主用完了,那我就先回去。让师兄和师弟陪公主走走吧。”
“好啊,那你回去吧,我把你的事情跟他俩说说,他们肯定有兴趣听。”
我转身回屋“公主开心就好,我浑身难受,就不陪您了。”
公主一跺脚,声音尖锐“胡梦,你给我站住。”
我站住了,我怕她毫无章法的胡搅蛮缠,我的小身板根本经不起折腾,再被她摇晃几下,或者被她从身后砸到,我怕再也站不起来。
公主迈步到我身边“你讨厌我了?”
我真诚摇头“没有,公主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不希望你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话,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
“那还差不多,我保证以后不乱说话了,哪怕只有我们两个人也不乱说,你觉得如何?”
“那当然好。”
“那我们一起走走吧?”
“我真的有些累,原因你知道的,我们坐马车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