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帝闻言这才后知后觉姜成文的身份！
镇国公府手握西北兵权，而科举的主考是天下文人之师，姜成文这个镇国公府二老爷理论上来说，确实不适合这个位置！
“朕都没怀疑你，你自己倒是先避起嫌来了……”
心里这么想，胤帝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
和镇国公不一样，镇国公年纪比他要大上许多，他长成的时候镇国公已经去了西北历练，然后接掌西北军，除了回京述职他们君臣很少交流，而姜成文……
算是和胤帝一起长大的！
同在京都，自幼相识的两人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早就相交莫逆，所以……
卫所兵符他给了姜成文，容盛带了十架虎蹲炮去西北，胤帝怀疑过镇国公手握这足够翻天覆地的兵权会有异心，却从没怀疑过姜成文这个人！
生在权贵之家，姜成文是孤傲的！
身上更有文人特有的清高！
他这样的人，他大哥若是敢在西北造反，胤帝觉得姜成文或许比他这个当皇帝的还要生气，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都不在话下！
“仁贵有自知之明，为人臣子，我这点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姜成文闻言，斜睨了胤帝一眼，虽然嘴上说着君臣有别的话，可是神情动作上却并未对胤帝有多恭敬，“反倒是陛下你，皇帝当的久了，是不是连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都忘了？”
“什么？”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砸的胤帝一愣。
“陛下想选自己得用的臣子，就要自己做科举的主考官！”
“不行！”
胤帝闻言下意识的摇头，“朕不行！朕这样的昏君去主考根本不能服众，天下文人本就对朕颇有不满，若是得知朕当科举主考，他们肯定觉得朕是在胡闹……”
“那陛下会胡闹吗？”
“当然不会！朕再怎么昏君，也不能拿科举取士这样的大事儿胡闹！”
“那不就结了！”
姜成文转头，神情郑重的看着胤帝，沉声道，“陛下，一年半以前，定南侯府出事儿慕家覆灭，南地兵权至今支离破碎，陛下连一个信得的可用之将都选不出来，并不是朝堂没有能人，而是朝堂上的能人背后大多势力繁杂，陛下根本不敢重用！”
胤帝闻言，神情一正。
“如今，押送往西北的补给又出事儿，雁荡山更是发现了万人大营，还是用皇族训练暗卫的方法训练的精兵，那幕后之人，手段和手笔都可见一斑！”
宫道四周繁花早已凋零，只有一些长青木依旧郁郁葱葱，姜成文站在九曲回廊上看着胤帝，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皇族人多势众，查起来更是牵扯甚广，可是不管查到最后的结果是怎样，臣都预感到那将是一场浩劫！一场大胤从未经历过的浩劫！”
听到这话，胤帝的脸色不由得白了白，张口想说什么，可还是抿着唇没有开口。
“陛下，想在雁荡山开辟出那样一个山谷养兵绝非易事，而且根据瑄儿传来的消息，那山谷存在已经有些年头了！”
姜成文叹息了一声，一字一句道，“定南侯府出事的时候，陛下就同臣说过，那绝非巧合，肯定是有人蓄意为之，彼时臣以为陛下只是爱屋及乌，因为慕小姐所以才失去了理智，可是现在……”
“臣信了！信了陛下此言非虚！信了大胤果然包藏着巨大的祸心！”
“毋庸置疑，那祸心出自你慕容皇族，他处心积虑，筹谋多年，先是覆灭了定南侯府，又将矛头指向镇国公府，陛下觉得，他所图到底是什么？”
“臣虽然不知道定南侯府覆灭，为什么南地并未生出大乱，可是臣很肯定，若是镇国公府覆灭，那西北定然陷入动乱，届时西北边陲失守，民不聊生……”
“陛下觉得，那人图的会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大胤吗？”
“当然不是！”
胤帝闻言，当即毫不犹豫的道，“他既然有谋权篡位的野心，那所图就是整个大胤！身为皇室中人，朕膝下无子，他谋权篡位都还情有可原，可若是让大胤边关失守，那他就是祸国罪人，死后都无颜面对慕容家的列祖列宗，慕容皇族绝不会出这样的不肖子孙！”
储君空悬不是一年两年，从他登基开始，膝下无子就是他最大的弊病！
他那些皇兄虽然明争暗斗，可也都是瞄着储君之位，努力的为各自的儿子谋前程，即便是在朝堂上斗的头破血流，也没将主意打到兵权上，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底线……
胤帝原本是相信他们的，相信他们会这样心照不宣的熬到属于他的时代结束，没想到，事情从定南侯府出事儿开始，变得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不管是定南侯府的覆灭，还是痛失所爱，盛儿的怀疑和憎恨……
都让胤帝粉饰出的太平轰然倒塌！
恍惚间，胤帝隐隐觉得黑暗中有一只翻云覆雨手，将他的家国玩弄于掌心，让他根本就找不到跳脱出去的办法！
他找不到害了定南侯府的幕后黑手，无法打消盛儿心底的怀疑，更无法获得盛儿的谅解……
盛儿不原谅他，不肯认他，他的膝下就一直无子，大胤也一直后继无人，朝堂上的储君之争更是一刻都不停歇……
这就像是一个闭环的瓮！
而他和他的盛儿，都是瓮中人！
谁也跳不出去！
胤帝很绝望，午夜时分，他都不记得自己多少次抱着所爱之人的画卷枯坐到天亮……
彼时他以为，他虽然将自己的家事处理的一团糟，可是好歹不负父皇所托，大胤还是无恙的，可是……
西北补给和雁荡山之事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的失败由来已久……
可是及至如今，真的看到家事国事一团糟，胤帝才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失败和无能，这种感觉，真的让他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无助！
“所以，如果瑄儿和臣猜测的没错的话，那人要的是大胤，而且他有十足的把握，在大胤国将不国时力挽狂澜！”
姜成文想着女儿飞鹰传信夹带的私信，看着胤帝沉声道，“陛下，这是一个很厉害的对手！其手段城府深不可测，远非我等可比！而且他还藏得极深，及至目前我们都只摸到了他一点儿尾巴，想要真正把他找出来，就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胤帝闻言，下意识的问道。
找到那人，何尝不是他的执念！
只有找到那人，才能为定南侯府昭雪平反，他的嫌疑才能洗掉，盛儿才能原谅他……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姜成文老眼微眯，一字一句道，“乱拳打死老师傅！我们现在需要一记乱拳猛拳主动出击，打的他方寸大乱露出端倪！”
胤帝闻言，双眼当即一亮。
姜成文的声音，随之再次响起，“而那拳头，不是别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