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的谦让中,给了张曼曼一作的那篇关于技术性人为的制造网络空间的信息藩篱的论文,在马主任的大力推荐下,上了“Acta Sociologica”(社会学学报)明年一季度的版面。
“manman Zhang”也成为了这一届研究生里,第二位在国际期刊上刊登文章的人。
“乐哥,大恩不言谢,日后,曼,定当为公之附骥,门下走犬,鞍前马后,结草衔环,打哪指哪,让往东绝不往南,让找鸡绝不找鸭......”
寝室里,张曼曼对李乐饱含深情的表着决心。
“嗯,朕心甚慰,那,你磕一个吧。”李乐笑了笑。
“......也,不是不行。”
“艹!丫来真的,起开!”
瞧见张曼曼膝盖一弯,李乐忙一脚撩开,张曼曼又至,李乐刚要抬脚,就听见门被推开,本科时的班长,拎着饭盒进来,瞧见张曼曼趴在李乐面向,“嚯,你俩做啥子哟?”
“啊,我钢镚儿掉床底下了!”
张曼曼立马爬起来,拍了拍裤子。
“我说呢,我还以为你给李乐磕头呢。”
“哪能呢,我们是好兄弟,是吧,乐!”
“嗯,是的,我死了,曼曼能在我儿子后面,披麻戴孝的那种。”
“去你大爷的!”
“呵呵呵。”班长笑道,“诶,李乐,你咋有时间过来的,感受一下集体生活?”
“集体啥,你瞅瞅,现在都快成单身宿舍了。”
“没办法,研三了,找工作的找工作,实习的实习,出去租房子的双宿双飞,也就留我们这些还想着继续读的,在这儿磨论文。”
“班长,你申请交了?”
“刚交的申请。”
“咱们学校?”
“没,我想换个环境,申请了双鸭山的。”
“双鸭山,你怎么想起要去那儿?”李乐想起当年班长因何当了班长,就是有想法有规划的,这要是去了别的地方.....
“燕京的冬天太冷,我想去个冬天里依旧水暖花开的地方,所谓,秋别凉风羊城暖,冬候暖阳穗城藏,听听,有微风、暖阳、绿意盎然,羊城,正好啊。再也不受这北地苦寒。”
张曼曼一旁嘀咕道,“你憋听他瞎Jb扯,他女朋友在羊城的高中教书,这回申请,早有预谋的,就是为了能双宿双....飞去的。”
“张曼曼!你个哈麻p,劳资惹老你麦?日你仙人板板!”班长一脚踹出,但在张曼曼健将级运动员的反射神经面前,有些不够看,很轻松的躲开,伸手一指,笑道,“咋滴,是事实不?”
“你龟儿子滴双费!”
“你憋说你妹幻想过。”
“狗日滴,老子戳死你个蛤蟆皮!”
两人在屋里“动起手”来,李乐瞧着,边上直乐。
一个战五渣,一个五渣战,等这俩扑腾完,李乐问道,“诶,班长,那你.....岂不可惜了?”
“因时因地,人么,想法是会改变的。再说,家里催的紧,得给人个交代,可你要两地分居,一南一北几千里地,这中间,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现实点吧,还是别相信什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咯。再深厚的感情,都敌不过地图上的咫尺天涯。”
“倒也是,曼曼,学着点儿,班长这才是明白人。”
“扯我干嘛?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我又不找对象。”
“丫就是匈奴,你要灭谁去?”班长手一指张曼曼。
“不对,他家那儿,那时候还是肃慎。”
“滚滚滚,老子老家菏贼曹县,地道的星汉后裔。吴起宋江单雄信,庄子孙膑徐世绩,都是俺家老乡!!”张曼曼拍了拍胸脯,邦邦响。
“还有黄巢呢,菊花杀那位。”
“对,等着的,你家不长安么,待我杀入长安,封你个黄金甲。”
李乐嘁了声,转头又问班长,“诶,你论文写的咋样了?”
“还成吧,第一稿写完了,给导儿看完,没啥问题,顶多三稿,年底就能去羊城拜拜那边的码头。”
“艹,你这么快?”
“我们这一门,又不像你们,规矩大,要求严,差不多就成,再说,大二上学期,宋老师就催着我写论文了。”
“啥选题?”
“人口年龄结构和分析统计。”
李乐点点头,班长是隔壁解放前的社会系主任陈通夫先生的那一门里的,专项就是研究人口和人口统计学,山头也属于人丁兴旺那种,如果想,博士毕业之后,再次也能在研究机构混个职位。
“诶,你的呢?”
“啥?”
“论文。”
“刚和惠老师汇报了一下,还没动笔。”
“呵呵,你不愁,系里抬也得把你抬毕业咯。”
“拉倒吧,这还说了,别人盲审抓阄,我是必中的那个。”
“靠,真么吓人?”
“谁说不是呢?”李乐叹口气,“这转眼就又到该毕业的时候了,真快啊。算算去掉春节,明年五月份开始答辩,转眼又得给奔东西咯。”
“可不,咱们这一届六十多号人,我寻摸寻摸,最后申请读博的,算上咱们仨,个位数,出国的四五个。”
“那,就业比例这么高啊?”李乐眨眨眼。
“可不,选调的,考公的,留校的,考研的时候要么是随大流,要么读着读着,发现自己没那份心。学术这条路哪那么好走的,筒子们,共勉吧。”
“再说,你们俩,这两年,发的论文,都够用到博士毕业的,有个好基础,不愁啊。”
李乐眼珠一转,笑了笑,“班长,要不,拉你一个?”
“算了吧,咱们社会学科的论文,又不是理工科那种,扯扯拉拉祖孙三代,家里的保姆厨子狗都能挂上去,两个人就够挤的呢,超过三人的合着,就没啥含金量了。”
“课题也行啊。”
“咱们又不是一个方向上的,生拉硬靠,不好不好。我脸皮薄,吃不来嗟来之食,噫唏嘘,不能如某些人,不富贵还想着淫,一贫贱就要移,遇到威武就得屈。”
一旁张曼曼忽然抬起头,“乐,我怎么觉得他在指你骂我,指着秃子骂和尚?”
“艹,丫说谁秃子呢?”
“啊?”
“班长,干他!”
“来了,上面下面,前面后面?”
“三通!”
“乐,摁住,我来了!!”
。。。。。。
小李是个守信用的,说帮着找律师,再大的困难也会帮忙,哪怕在静园里,憋了半天,论文只写了个标题。
从学校出来,李乐开着车,来到了已经今非昔比的丕铨律师事务所。
上楼来,一眼望去,虽然和电视剧里面描绘的有差别,但亦不远矣。
装修上档,通透明亮,一进大门,迎面而来的背景墙上,上次来时还空白一片,眼下,已经用挂上了一溜黑字,“德主刑辅、明刑弼教”,“立法以时、伦常攸关”,“原心论罪、民为邦本、无讼是求”。
进去门里,工位上摞起的文件,键盘的敲击,电话铃声,低沉的讨论,似有若无的咖啡、茶叶、香水味道和忙碌的工作氛围混杂在一起。
人也鲜亮,男人西装革履,女人或短发、或披肩、或扎起,衬衫套裙,走起来,顾盼生姿,趾高气昂。
李乐这一身牛仔裤,旅游鞋,棒球服,背着书包的装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等跟着前台走到最里面那间写着高级合伙人,副主任的铭牌的办公室门前,李乐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不同女人的笑声,银铃般的,通透的,低沉的,夹带着喘息的,都透着欢乐。
没着急推门,李乐站了站,就听到办公室里,一股子熟悉的,骚气四溢的男声说道,“我同学,在朝阳法院刑庭,那天见一被告,怒斥道,我到这个地方以来,八年了,年年在法庭上都能见到你,难道你不应该觉得羞耻吗?你们猜被告怎么说?”
“啊?怎么说,被告啊,低头呗。”有人搭腔道。
“要这么我那同学就不能当庭吃速效救心丸了。”
“那被告怎么讲的?”
“被告说,王法官,你一直不能升官,可不是我的错。听听,听听,这叫人话么?这不扎心么?”
“哈哈哈哈哈~~~~”
“诶,你要说奇葩的,还有呢,小刘,你给这几位新来的,说说那个案子。”
“哪个?”
“就哪个老头92 ,老太太90的离婚官司。”
就听办公室里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嚯~~~张律,你们组的案子,都这么神奇的么?”
“那可不神奇么?”
“刘律师,说说,来龙去脉,咋个处理的。”
“那说起来,可就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了。”
“那就简短截说。”
一群吃瓜群众的心声顺着办公室飘到李乐耳朵里,李乐也不急,站在门口听这外面少有的八卦。
就听这被唤作刘的女律师说道,“男方起诉,男方是92岁的老头,女方90岁。这是背景。这俩老的,从六十年代就开始闹离婚,家搬到哪儿打到哪,燕京几个区的法院都有这俩的事迹。”
“起因是,老太太比较凶悍,经常在家家暴老头,扇耳光都是家常便饭,老头的就医记录,横跨四十余年。”
“好嘛,这都不离?”
“可不,老头一起诉,老太太就更加暴力殴打老头,还说离婚,丢人,影响孩子前途,就这么逼老头撤诉,不撤就打。就这样,从61年到现在,一共起诉了六次,每次都撤诉了。”
“前年,老两口唯一的儿子先走一步,老头自己呢,也诊断了胃癌。于是老头就在孙子的鼓励下,再次鼓起勇气,找到咱们所,代理到法院起诉。张律劝他别折腾了,都这么大岁数了,好好养病,还折腾个啥?”
“你们猜老头说啥?”
“咋说?”
“老斩钉截铁的说,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要求,以前说丢人,说影响孩子前途,得,现在我特么儿子都死了,我也没有几天好活了,要是不离婚,等我死了,还得跟她埋在一起,那我才是死了都不得安生,活着挨揍,死了也得挨揍?门儿都没有,打,必须得打!要不然,我就是变成鬼儿,也要来找你们起诉。”
“乖乖,这瘆人劲儿。结果呢?”
“接了呗,还能咋办,权当替老人完成心愿了。”
“法院怎么判的?”
“离,法院还想调解,可老头态度异常坚决,见调解不成,还有老头保存下来的几十年的验伤报告,病例,出警记录,最后,判了离婚。”
“哎,出判决书的时候,老头人都进了IcU,我们去医院找他送的判决书。老头当即表示,自己绝对能撑到判决生效。”
“撑过了?”
“可不。”
“上诉期过了的第二天,老头的孙子就打电话来,说老头凌晨去世了,我们满足了老头生前最大的愿望,要带个锦旗来感谢我们。张律说,没准这次判不离的话,老头这口气还能再撑个几年,好歹弄个整寿。”
听到这,屋里,连着门外的李乐,都开始叹气。
不幸的婚姻啊,活得越长越是折磨。
李乐伸手,敲门,推门,看到被四五个年轻的女律师,或站或坐,包围在中间,四仰八叉躺在老板椅上的张凤鸾,笑道。
“脏师兄,你好快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