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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算了算,排除李乐这么没什么天赋的,张了了这小胖墩儿还是第一个正儿八经领到家里跟着学画画儿的孩子。

原以为,五岁,屁大点的孩子,正淘的时候,哪能坐得住。

李乐借着给吃的给喝的,去前院倒座那间茶室溜达了好几回,就看到这小子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一辆小汽车,拿着笔在画板上画着线条,正面、侧面、背面,一张两张三张,一副认真专注的样子。

给正在和老太太一起给娃套棉袄的大小姐说了说,引得大小姐也起了好奇心,过来看小胖子画画儿。

一进门就瞧见,曾敏坐在一旁,捏着笔,在纸上比划着。

“了了,你看着啊,第一步,我们先干什么啊?”

“看。”

“对了,可看,看什么?”

“形状。”

“那这个小汽车,有个形状?”

“有长方形,有圆形,有三角形还有椭圆形。”

“对了,你观察出来之后,怎么呀?我上次和你说的,是什么来着?”

“嗯.......”小胖子抿着嘴,“定,位置。”

“诶,对了,先定位置,先在纸上定位置,也就是我们从哪儿开始下笔。”曾敏笑着,摸了摸小胖墩儿的脑袋,又拿笔点了点,“你看啊,我们定这个位置,这样呢,上下左右,都留有余地,回头画的时候就不会不够用。”

“来,咱们现在这儿,把这个大形给概括出来,这个小汽车最大的是什么形状,了了?”

“长方形。”

“诶,对了,真棒,看着啊,画一个大大的正方形,然后呢,把你看到的小的长方形,正方形,三角形,都给它组合起来.....这是什么?”

“车头。”

“这个呢?”

“车窗。”

“这个呢?”

“车轮。”

“对哦,这就叫分小形。看看,是不是一辆车的形状就出来了?下面,我们开始画细节。记住啊,线,先不要想着画的多直溜,那是以后慢慢就掌握了,也不要非要画的圆,有个大概形状就行了,还有呢,要注意比例。”

“什么是比例啊?”

“你看,我要是把车轮子画的比车体还大,是不是就不对了?”

“是,那要是轮子太往前了呢?”

“也,也不好看。”张了了看着车,看着画纸,琢磨琢磨,嘀咕道。

“对喽,这就是比例,来,你来画细节,诶,这样拿笔,手腕放松,诶,对了,了了真棒!”

边上“咔哧咔哧”啃着苹果的大小姐,瞧着眼前的场景,笑眯眯的想着,这小胖子可能还不知道,能够有这样一位去年一张画的市场价已经到了四万刀一平尺,在欧洲和丑国开了多场个人画展的漂亮“阿姨”,这么轻声细语,手把手教着从最基础的线描、三面体绘图,甚至是怎么拿笔开始教画画,是一件多让人羡慕的事儿。

一摸肚子,又想着,以后,也不知道这俩,谁能有这天赋。

“行了,了了,去玩吧,别画了。”

过了会儿,曾老师一拍小胖墩的肚子,说道。

“为啥?我还没画完呢。我爸说,做事要有始有终。”

“那是你爸说,这是画画,我说了算。去吧,一会儿吃饭。”

“哦,那好吧。”

从凳子上出溜下来,先给曾敏鞠了个躬,“谢谢曾老师。”

“嗯。”

张了了撩着小短腿儿就要往外跑,半截儿,瞧见一旁凳子上笑嘻嘻的大小姐,又退了回来,指着大小姐的肚子说道,“阿姨,你这里是不是两个小宝宝。”

“呀,你怎么知道?”

“我看出来了。”

“哈哈哈,你还能看出来?”

“嗯。”张了了肯定的点着头。

大小姐招手,把小人儿叫到跟前,捏了捏圆脸,问到,“那你说,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是啊?那漂亮不?”

“看不出来呢,背对着的。”

“阿一古,你这是ct眼啊。”大小姐笑的前仰后合,忙从手边的盘子里抓过一把提子,塞到张了了手里,“谢谢!!”

“不客气。”

说完,蹦跶着跑了出去。

“阿妈,这孩子,真好玩儿。”

“是吧,不光好玩,还聪明呢。”曾敏笑了笑。

“那有画画的天赋没?”

“有啊,你看看。”曾敏把张了了画的几张画给递过去。

“刚刚这两张的配色,还有这张的笔触,对,还有这张,对空间的感知和比例的把握。”

“诶?是和其他看到孩子不一样啊。”大小姐捋着几张纸,看了半天。

“所以喽,这就是天赋。其实和这些相比,最重要的,是这孩子的专注度,一般孩子哪有这么专注的。”

“那,阿妈,李乐老说你说他没天赋,真的假的?”

曾敏叹口气,“真的,刚说的这几个,他就剩一个专注还凑活,其他的,算了不提了,蓝绿都不分的这小子。”

“那坏了,以后,这俩小的,也.....”

“不一定,你听说过隔代遗传么?”

这边婆媳俩聊着以后这俩还没出生的,能遗传个什么,那边,李乐已经开始要开始变身了。

“哎呦,撒手,撒手,你这小子,别给我放跑咯。”

刚从厨房出来,想去院里花盆里,揪两根薄荷做菜的李乐,一眼就瞧见东墙根儿,两排矮架子上,一溜七八个蛐蛐罐儿跟前,蹲在一小胖子,在那拿着一根树枝,正准备来个大揭盖儿。

一听李乐嚷嚷,小胖子忙把手里的树枝给扔了,双手背后,立正。

“好险,差点让你的得手。”

李乐走过去,看了眼,长舒口气。

“碎娃,你知道这是啥不?”

“蛐蛐罐儿,我听见蛐蛐儿叫声了。”

“想看给我说,别自己瞎摆弄,蛐蛐儿不值钱,你要是把这儿罐儿给??了,你爸就得琢磨把你家房子卖了。”

“为什么?”

“赔钱啊。”

“我家房子那~~~么大这个这~~~~么小。”张了了抬起小短胳膊比划着。

“跟你说你也不懂,你只要知道这是宝贝,别乱碰就行,明白不?”

“宝贝你还不藏起来?”

“藏起来就藏坏了,这个得见阳光。”

“哦。”

“诶,真想看?”

“嗯嗯。”

“那你别动,我拿给你看。”

李乐搬了一个蛐蛐罐儿在手里,捧着到了院子的石桌上,招呼小胖子,“别大喘气儿,让你看看这里面的蛐蛐儿。”

说着,手捂着,揭开了盖儿,

张了了跪到石凳上,趴在桌面,抻着脖子往罐子里瞧,一个圆寸脑袋,一个小平头,就这么抵着,看罐子里的蛐蛐儿。

“知道这叫啥不?”

“蛐蛐儿。”

“问你这俩。”

“不知道。”

“这个大的叫过笼,小的叫水盂儿,也叫水槽,看见上面的字儿没,叫勇战三秋。”

“那这蛐蛐儿呢?有名没?”

“这叫宁阳的正青大头,瞧见没,头圆似珍珠,皮色如金漆......蓝砂铺项....老话说,正青头如菩提子,项是靛染毛别致。更得芝麻牙白色,那啥,诶,你能听明白不?得,看你这屁孩儿也不明白,跟你在这儿废话呢,我......”

“李乐?”

李乐还想嘀咕两句,就听身后,传来老太太的说话声。

“诶!奶。”

“你干什么呢?小娃娃不教好,看个什么呢?”

“嘿嘿嘿。”李乐忙盖上盖儿,顺手把小胖子拎下来。

“才多大的娃娃,讲这些玩意儿,做你的饭去。”

“诶,知道了。”

李乐低头瞅瞅小胖子,小胖子抬头,看了眼李乐,一缩脖子,“我去看金鱼!”

“小心点儿,别掉水缸里。”

“行了,忙你的去,我看着呢。”付清梅一指李乐,背着手,凑到趴在大缸边上看鱼的小胖子身边。

“你叫啥来着?”

“老奶奶,我叫张了了。”

“哪个了啊?”

“一了百了的了。”

“这名字起的,几岁了?”

“五岁,半。大班!”

“呵呵,还强调一下,再大也是个碎娃,这胖乎乎的,倒是吃的好。来,我给你捞起来看!”

“奶,您慢点儿,这是金鱼徐家的珍珠蛤蟆头。”李乐从厨房探出身子,嚷道。

“什么珍珠,蛤蟆的,娃,捞!”

。。。。。。

晚上,回家来的李晋乔对张了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着法的搂怀里,一会儿摸摸肚子,一会摸摸腮帮子。

吃饭时,要不是张了了百般挣扎,估计得被老李抱在腿上吃饭。

“了了,吃吃吃,多吃,多吃肉才能长得壮。”老李呵呵着,端起红烧肉的盘子,往张了了碗里扒拉着。

“谢谢,谢谢爷爷!”

“诶诶,好,叫,再叫两声?”

“爷爷!”

“嘎嘎嘎嘎~~~~诶,踹我干嘛?”

曾敏瞥了老李一眼,“充什么大辈儿呢,人家爸也就比咱小个十岁,了了,叫大爷就成。”

“哦,大爷~~~”

“大爷,轻声,二声成啥呢?”李乐纠正道。

“哈哈哈哈~~~”

“那你为什么要我叫你叔叔?”张了了看李乐。

“咱俩各论各的。”

“不论!”

“不论以后来家没肉吃。”

“......”

“行了,孩子爱叫啥叫啥。来,了了,吃鱼。”付清梅定了调,笑盈盈地给张了了夹了块鱼肚子。

“谢谢奶奶。”

看娃吃的香,一桌人都乐着。

“了了,你爸在家不给你做啊?”曾敏又给娃夹了块干煸菜花到碗里。

“我爸不会做,我们都吃学校食堂。”

“不会做,那你妈呢?”

“我妈在天上!”

“.......”

张了了一句话,让桌上的大人都愣了,屋里安静,只能听到娃扒着米饭的声音。

“李乐?”曾敏瞧了眼李乐。

“我不知道的。这个,又不好......”

“也是,行了,吃饭,吃饭。”老李叹口气,又端起红烧肉的盘子,“娃,倒点汤在米饭上,那味道才好呢,来,大爷帮你。”

瞧见孩子点头,一桌人的眼神变得愈发柔软。

张了了出小院门的时候,跟着的李乐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等上了车,曾敏又跟过来,伸手透过后排车窗,揉了揉张了了的脑袋,“回家,好好画,过几天再来,教你画金鱼。”

“嗯嗯。”

“李乐?”

“啊?”

“路上慢点儿。”

“知道了,放心吧。了了坐好。走了,妈。”

看着车离开的方向,路灯下,曾敏站在那好久,忽觉得肩头一只手搭了上来,一扭头,看到老李,还有关切的眼神。

“我,没事儿。”

“想了,咱们就去看看,又不远。”

“嗯。”曾敏点点头,忽然又看向李晋乔。

“老李,你说人走了,意味着什么?”

李晋乔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可是,对活着的人,不是一场暴雨,是一辈子,漫长的潮湿。”

。。。。。。

“了了!”

“爸爸!”

下了晚课,等在学校北门的张万,看到张了了下了车跑过来,伸手抱起。

“哟,重了啊?”

“我吃多了,嘿嘿。”

“老师家的饭好吃啊?”

“好吃。”

“都有啥?”

“有红烧肉,有大鱼,有虾,有鸡翅,还有青菜。”

“是嘛。”

“嗯,都是李乐哥哥做的,可好吃的。比饭店的都好吃。”

“诶,你不是叫叔叔的么?”

“我们各论各的。”李乐走了过来,笑道。

“那怎么能......”

“没事儿,给,这是从家拿的吃的,还有我妈给买的玩具。”

李乐举起手里的两个大塑料袋。

“这话说的,去上课的,怎么还能让你给东西。不成不成。”

“拿着吧。你这整天都带孩子吃食堂,家里也没个.....”李乐一时语塞,“拿着吧。”

“那个,了了说了?”张万把孩子放了下来。

“嗯。不过,不是故意的。”

“了了,去门卫室,找帽子叔叔玩一会。”张万摸摸张了了的小脸儿,指了指门卫室。

“哦。”

瞧着张了了倒腾进了门卫室。

“其实,说不说,以后你也能知道。”

“孩子没娘,说来也就那么回事儿。了了妈,我同学,一起读研读博,到最后,结婚生了了,命不好,胰腺癌,了了一岁。”

李乐深吸口气,把东西塞给张万,“我妈说了,以后,每个星期两节课,别缺了。”

“诶,好,帮我谢谢曾老师。”

“嗨,小事儿。行了,我回去了。”李乐又看了眼门卫室里,冲着这边招手的小胖墩儿,一推张万,“叫你了,赶紧去。”

“诶。”

李乐上了车,看到大门里,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影,越拉越长,越来越淡,直到消失在落叶的尽头,这才一脚油门,汇进车流。

过了几条街,觉得车里有些太安静,刚想伸手拧开收音机,就听到仪表台上的手机一阵抖动。

“嗡嗡,嗡嗡~~~”

忙找了个路边,拿起电话看了眼,瞅见号码就是一皱眉。

“喂,王大爷,这么晚怎么.....行,我这就来!!”

把手机扔到副驾,油门一脚到底,李乐冲上了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