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葭月僵在原地,半天反应不过来。
五味杂陈全都灌入他脑海,满身疲倦不堪,四肢百骸隐隐作痛,又似是麻木。
胸口亦莫名窒息,血液翻滚,热烫滚胀。
“咳!”
低咳一声,反应的手捂唇,一口鲜血咳了手上,溢过他的指缝,滴滴哒哒落了地上。
公仪葭月:“?”
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心痛?
又为什么会因为陌上尘的泪积郁,灵力乱窜而受内伤?
他缓移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面前手心里的血,呆木了。
他与他,到底什么关系?
难道他们之前,是相互喜欢的?
可,他不是他啊,怎么……?
“师父!”
蓦然,花月冷一脚踹开房门,直接冲了进来,火急火燎的,一脸紧张。
冲到他面前,更是一脸震惊,低眸看了眼地上的血,又瞟着他手上的血。
“师父?……陌上尘伤你了?”
低低不敢信的问了句。
公仪葭月仿佛这才回了点神思,僵硬的扭头看向他,片刻,缓摇了摇头。
“你怎么知道他来了?……没有,你不用担心,他怕我伤还来不及呢。”
苦笑的道了句,然后在床沿失魂的坐了下来,低眸从自己怀里取了块帕子无心的擦着手上的血。
“他将你同他筑了结界,我感觉不到你的气息就知道了。”花月冷无兴致的道。
怪不得他突然这么慌张。
公仪葭月只了然的点点头。
“月冷,可以帮我去查件事吗?”
公仪葭月静静的道了句,说完才抬起眸望着站他面前僵站着不知所措的花月冷。
花月冷微懵。
“什么事?”
公仪葭月起身将带血的帕子放了床边案上,向桌边走了过去,花月冷亦跟着。
他在桌边坐下后喝了口茶,淡了嘴里的血腥味才道。
“这件事估计比较难查,但我还是想知道!——你帮我去趟命月所说的弱水,好不好?”
花月冷在他旁边坐下的动作微顿,疑惑的望向他。
“去那做什么?”
公仪葭月微勾唇自然的笑了下。
“命月是他的影子,以他气息而生,且,他也跟我说过,他在弱水被困了三千年,照这样,或许,那里有可能会有关我曾经的事!”
“我想知道我的过去,你……能不能帮忙去查查?”
花月冷稍有震惊,疑惑迷惘的盯了他半晌,后点了点头。
“这没问题,可,眼下的事,你要如何解决?”
他还是不放心他。
这人太单纯好心泛滥了!
公仪葭月微僵,因为他的惦记。
后欣慰暖心的微笑了下。
“这事,你不用操心,这场战争,怕是免不了,若是和亲之事崩了,查到结果后,请来战线找我,可好?”
闻言,花月冷黑了脸色,有些无语的瞟了他两眼,最后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的骨头手串上。
“有这个东西在,何愁找不到你?……只是,你要记得,别把命给丢了,到时,找到你也无用!”
原来他给自己的手串还有这作用啊?
小屁孩,担心个人,一句话也不会说吗?
这回换公仪葭月一脸黑线,无语的乜了他眼。
“都说了,陌上尘不会让我死的!”
“好了,趁早,吃过饭,你就出发吧?”
这么急吗?
花月冷鄙夷的白了他眼。
“不用了,现在就走!”
说着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顿下了脚步,迟疑了许,转过来,望着疑惑的公仪葭月。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你还未授我技艺,可不能出事!”
低低道了句。
虽不屑的话,却满是担心。
……他这么厉害,何需他授艺啊。
公仪葭月被他逗笑了,笑着摇了摇头道。
“好,不死,等你!”
“这还差不多!”
花月冷撇了下嘴,望着他周身黑色雾气一现,蓦然消失了。
傍晚,皇帝赐送了晚膳于七皇子府。
面对蓦然赐膳的大监,府里下人疑惑亦惊异。
同样,亦是窃窃私语。
都明白,皇帝这是送行宴,铁定心要将他们的七皇子嫁与乌国二皇子。
公仪葭月心明脑清,亦明白他父皇的意思。
且,他谢了恩接了圣旨,沉叹了口气后回屋安安静静的吃了那顿荣赐。
大监看着他动了筷子才回去复的命,御书房听到大监回禀动了筷子,皇帝亦放心的了然点点头,放下了心中的石块,稳了心来。
饭是吃了,公仪葭月当晚一夜未眠。
翌日,木讷颓废的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天未进水食。
管家命人送的东西,全都堆在桌上。
花月冷不在,管家连想找人商量都不知道找谁,劝了不少,连公仪葭月面都没见到,都把他们拒了门外。
夜幕,皇宫来了批人,喜娘侍女,嫁妆豪辇,婚礼该备的东西,全都置了。
说是风光大嫁,却是在夜幕出嫁,说寒碜,却大礼不缺丝毫,当真以贵国公主礼仪操备的。
公仪葭月看着自己院子里来来往往的操作的下人,及那一众豪礼嫁妆,眉稍跳了两跳。
别人大嫁,好歹风光大嫁,无限风光,他倒好,说的好听大嫁,却跟见不得人似的,半夜大婚。
搞得跟个冥婚似的!
他沉叹了口气,不气不垒,转身去让管家给自己备了桌佳肴,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
状似跟最后的晚餐一样,搞得跟个奔刑场一般。
有喜麽专门为他装扮了一翻,浅描了唇,画了淡眉。
大红的喜袍衬得他惊艳绝尘,衿贵华隽。
没有人为自己送亲。
大队临行前,他皇姐,六公主公仪如月哭哭啼啼的奔来,状势与自己不舍送别。
那时,他已经盖头加冕,准备入八匹马驾驭的车辇了。
此后,他似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是不是亦入了这六公主母女的道。
他披着盖头,在喜麽的陪同下,端站辇前,无动于衷的听着公仪如月装腔作势不舍的哭诉了一番。
等她哭诉完,他才淡淡的道了句。
“父皇于皇姐疼爱有加,我这无甚背景的小皇子自是比不得,皇姐不必自责,来日方长,望父皇的社稷大梦,随心所望!”
无澜的说完,便自己跨上了偌大的喜辇。
“启程!”
随着一方护将低沉喊了声,车队缓缓移动,一队护卫队,护卫着三辆喜庆的豪辇缓缓驶离了七皇子府。
作孽!
公仪葭月一上辇就一把扯掉了头上的盖头扔了地上。
气得平静了,倒不至于大起大落生气。
二皇子是吧,老子不整死你!
——让你娶!
他倒是做了这鱼死网破相互折磨的准备,认了命了。
然,陌上尘岂会让他如此选择?
喜队刚驶出京城的大门,尾巴上的护卫还在城内。
城外门口的一车辇则挡了道。
陌上尘随身苏子卿就站在车辇前,一身白胜雪华缎在夜色中的月光下反射着光晕,如一清圣的神明焕着光,落在那里。
众护卫一僵,面对陌上尘蓦然有些恐惧。
“留下七皇子,否则,一个不留!”
陌上尘淡淡的道了句,低沉的声音蓦然有声,清晰的于旷夜传了众人的耳朵里。
这时,护将走前一步,威严的指着陌上尘。
“你好歹曾是一国之师,如此行径,可曾对得起天下百姓?”
闻言,陌上尘目光一沉,阴冷的聚焦在他身上。
“唔……”
蓦然,那将领突然就自己捂掐着自己的脖颈,一阵挣扎,不过须臾,就瞪着眼睛倒了地上。
众人蓦然一阵恐慌,目光齐唰唰盯着那死不瞑目的将领,屏住呼吸,倒吸了口凉气,脚底寒意临人。
“牺牲皇子,就理所当然?”
陌上尘冷冷盯着那将领,不屑的低道了句。
目光再度抬起,瞟向众人,众人一起屏气,惧怕的盯了他。
“再说一遍,七皇子留下,不想死的,给本尊滚!”
众人一惊,有的侍女还被吓哭了,捂着唇低低呜咽,又不敢发出声。
僵愣片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齐投向了公仪葭月的辇帘子口。
现下领将不过片刻便被杀了,无人拿主意,众人慌惧中不敢做声,只得将希望投向辇内的七皇子。
然,却没有给他们想要的回应。
此时,一片寂静,压抑的气息令人呼吸都感觉困难。
“国师如此为难他们,有意思吗?”
一稳重带有压迫气息的男声自辇队后传来。
来人骑着高头大马,自城门口的阴影下,带着几人缓缓走来。
出了城门口的阴影,整个人就落了月光下,自看得清楚。
太子公仪征身后带着军队,身边就跟着骑马的侍卫,跟一骑马的道士,三人骑着马缓走到了车辇前。
“陌公子,别来无恙!”
公仪征巧笑的道了句,似不甚得意。
“本殿未曾想,你陌公子,竟然是神秘高高在上的国师?……只是,好可惜,现在竟然不是了,本殿还寻思着,陌公子如此神通广大,礼贤下士一翻呢。”
话音不甚嘲讽倨傲。
陌上尘无动于衷,无澜的看着他尽兴表演。
他父皇,倒是下了心思,这太子都搬了出来,为了这和亲之事。
“宵小蝼蚁,也敢自大如斯!”
话音刚落,眸色一沉,气场凌开。
对面公仪征突然就被漂浮了起来,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掐着他的脖颈提了半空。
他目光阴鸷,冷冷的注视着半空惊恐瞪着眼睛挣扎的公仪征。
“太子殿下何来的自信,敢在本尊面前如此放肆?”
优雅淡漠的扫了眼周围的侍卫,目光悠然的落在公仪征因呼吸不顺涨红的脸上。
“他们这么多人,谁人能救你?”
不屑的反问了句。
自身没本事,还如此嚣张!
公仪征艰难的挣扎着,目光瞥向了旁边。
“国师若再妄动,你的七皇子,怕是不保!”
未等陌上尘随他目光去看,旁边马上的道士突然狞笑了句。
话音刚落,面前车辇的帘子被一只手蓦然抓住,因为蓦然的力道,直接给扯了下来。
陌上尘就看到那抓帘子手的主人从车辇内倒趴在了辇口,一手捂着胸口,嘴角流着血,一副痛苦难受的模样。
“陌上,尘……”
公仪葭月倒趴辇上,气息虚弱的唤了句,唤出的声音,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砰!”
半空的公仪征被他下意识的摔了出去,一个晃影就到了公仪葭月的辇上,将人扶坐了自己怀里。
“你怎么了?”
急切的低问了句,压抑着心底的怒意与痛。
那道士见势,直接跃起接了公仪征,却两人都被冲飞了出去,撞在了对面的树上。
倒没有受伤,幸亏他拿了张符为两人筑了结界。
陌上尘无心管他们,担心的望着公仪葭月,等着他的回复。
公仪葭月平缓了几次气息,手紧紧拉着陌上尘手臂上的衣衫,仿佛抓的救命稻草一般,他低低艰难的道了句。
“我……父皇是不是,一直在……惦记着我体内的修、为?”
蓦然被强行夺去修为的公仪葭月气息序乱,体力全无,整个人都似患病的虚脱,像是被夺了心脏般,亦命悬一线。
陌上尘闻言,没有回答,当即灵力聚集,中食指并直,灵力输出,落了他的胸口。
“别说话,好好活着,有什么,本尊替你做主!”
陌上尘声音喑哑,轻尔温柔,他眼眶蓦然殷红,压抑着血丝布满了眼眸。
微偏头瞥向自己车辇边侯着的苏子卿。
“将内丹拿回来,在场的,一个不留!”
低命令了句,低得很轻很轻,却置地有声的传到了众人耳里。
“是,公子!”
苏子卿即接受命令,恭恭敬敬的朝陌上尘低了下头,即抬伸起手,蓦然手中光芒一聚,一把冷厉泛着幽蓝光芒的长剑握了手中,朝着对面一步一步的走去。
如黑暗的神灵,踏在死亡的道路上,即将引送在场的每一个人。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惧怕窒息的。
虚弱的公仪葭月艰难的瞟了眼这满身杀戮的苏子卿,抓着陌上尘的衣服使劲往自己身边拽 ,想将陌上尘拽下来倾听自己的话。
他张了几次嘴唇,才说出话来。
“太子不能……死,他……”
话没说完,陌上尘修长的食指竖了他嘴唇上。
等他停住,他才放开,低头垂眸,深深的吻落了他唇上。
片刻,即离开。
陌上尘垂眸望着他,满眼血丝阴戾,却极其温柔,轻轻的道了句。
“神明判决时,任何人没有求情的权利!”
“你安心休息,一切,交给本尊便是。”
他话音刚落,抬起手,衣袖在他眼前一拂,他便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