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园陵时,夜幕已经笼下,天边只挂了丝白幕,走路还尚且看得清晰,只是远瞧了,却是看不清晰了。
上了车辇,花月冷赶的车,因为天色的问题,车辇比来时行的急。
没行多远,花月冷突然拉了缰绳,隐约传来的刀剑碰撞声,似是由远及近。
花月冷及时拉缰,马车还是停在了前面打斗现场的边缘。
这突然来的急刹,使得坐里面的公仪葭月颠倒摇晃,差点磕在辇壁上。
花月冷稳了车辇后,平静的望着被袭击的公仪熙两主仆,无动于衷的同辇内的公仪葭月道。
“你皇兄遭袭击了。”
花月冷话音都未落,没完全稳住的公仪葭月突伸了头出来,这一急,未注意花月冷还没下辇,结果额头撞在了刚好站起身来的花月冷的后背。
你说,别人停车的反应都是下辇,他倒好,不下就算了,还站了上面。
公仪葭月猝不及防被他给撞回了辇内一手攀了辇壁才没倒下。
回头来的花月冷看着他那模样,鄙夷的翻了个白眼。
“啧!”
无语的啧了声,伸手拉了他把,后直接跳下了辇。
公仪葭月摸着自己撞在车辇门顶的后脑勺,弯腰下了辇。
“没事你站辇上做什么。”
只顺口不能理解的道了句,倒是没有责备。
“谁让你这么着急?”
花月冷互着双手站在那里,目光盯着公仪熙侍卫一边保护着公仪熙对战的场景,不忘回怼。
对战场上,公仪熙的侍卫七禾将他主子护在身后,独自一人应对围着他们的十来个黑衣人。
黑衣人都蒙着面,不知面相,但那打斗动作却是不简单。
七禾躲开一人的攻击,一剑砍向刺向他的人,锋利的剑刃划过对方的胸口,斜着划过,诡异的是,对方的伤口竟然不流血,只是冒了丝黑气,不过如此,那伤口似乎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
杀不死?
这样的打斗,对公仪熙他们自是吃亏的。
所有的黑衣都被七禾所伤,反击过落下的伤势都足以使对方致命,但对方那些黑衣人却似乎不受影响。
七禾几剑劈开围攻上来的人,又一簇黑衣人攻上来,公仪熙亦是凭着几脚猫的功夫打翻了几个。
然,那些黑衣人似乎是越杀越勇,越是戾气。
都被砍伤周身都染冒着黑气的黑衣人齐围攻了上去,如恶鬼扑食。
七禾一剑劈开几人,边上的三两把利刃划落在了他的手臂上,身上,顿时血染了衣衫,溅了围攻上来的黑衣人一脸。
同时几利刃亦朝着身边的公仪熙劈砍去。
“小心!”
七禾发现,惊呼一声,一把拉过他家主子,自己用手臂生生挡下了。
“哐。”
七禾的手臂从关节以下的半截位置被砍断,掉了地上。
那掉落的场景,在公仪熙眼里一瞬凝静,周围声音似蓦然寂静,手臂掉落的声音仿佛摔在了他的胸口,震得他麻木失了神,瞪大的双眼盯着七禾掉地上的手臂,半晌没反应过来。
见状的公仪葭月忙手一翻,插他腰间的折扇忽的闪现手上,随手掷了出去。
“唰……!”
折扇似利器破风呼啸而过,白色旋转的影子围着他们两人转了一圈。
围着他们的黑衣人一僵,顿了一秒,蓦地全部倒下了。
看着飞旋过的折扇,惊讶的公仪熙抬眸回头,清楚的看着它利落的回到了公仪葭月的手上。
他还未反应过来,须臾,地上的黑衣人忽然身体冒了黑色烟雾,不过一瞬,全部消失不见,却在地上散落了些纸人。
一张纸人对应刚才的一个黑衣人。
看着如此景象,在场的几人望着地上的纸人,惊诧的微张了瞳仁,满是不可思议。
“咳!”
几人面对地上的纸人未回神,七禾突然咳了一声,一口血吐了出来,将他们都拉回了神思。
“七禾!”
回神的公仪熙看到受重伤,此时已支撑不住单膝跪了地上的七禾,惊唤了声,随即慌拿起自己的衣裾用手上的匕首划了个口子,撕了块布条来,缠绕在了七禾断了的手臂上方,当减缓他血液流失。
“我没事,殿下。”
七禾气息起伏,压抑低沉的嗓音带着微颤,一把用衣袖抹了嘴角的血迹,从自己腰际取了个小瓷瓶子,用嘴咬掉塞子,里面的粉末都倒了手臂的断处,一切动作极是熟练。
粉末刚倒伤口,瞬间就被血浸湿,那血还是滴滴答答往地上滴,不过比没倒药要好很多。
粉末撒下,蚀骨的痛使得七禾顿时冒了满头大汗。
公仪熙俊脸满惊慌无措,看他撒了药,慌低头又在自己衣上扯了块布,然后小心翼翼的就欲帮七禾将手臂包扎好。
“等下!”
站边上始终安静的公仪葭月蓦然开口打断了他。
“月冷,去帮忙找几根树枝来。”
公仪葭月同身边的花月冷说着,将手上的折扇又别回了腰间,便走了上去,在公仪熙惊诧的目光中捡起七禾断掉的手臂,接合在了断处。
花月冷速度极快,一个闪影不见,须臾后,又一个闪影出现在了他们身边,手里多了几根大小合适的树枝,就不耐烦的表情将其伸了公仪葭月面前。
公仪葭月瞟了眼,一根一根拿起,围着七禾的断臂排好,唤了不愿的花月冷帮了把手,将七禾断了的手臂固定好,拿过公仪熙手上的布撕了块布条下来,小心翼翼的将其绑好。
大概弄了半晌,公仪熙就惊诧疑惑的看着他将七禾的手臂绑好,挂了脖颈上。
“好了,记住,这手臂,不能动,亦不能沾水,方便的话,七天后记得来找我换次药。”
公仪葭月忙完起身,一边用帕子擦着手上的血道的平静。
七禾跟公仪熙僵怔的盯着他,一时没明白他何意。
……这七皇子,不应该是会帮自己的吧?
“哦,对了,要是不介意,等下可以一起回府,这伤,我可以帮你再处理下,免得接合不当,若是移了位,就比较麻烦。”
蓦然,公仪葭月又补充了句。
“这手臂,还能接上?”
七禾疑惑的问了句,作为侍卫的基底,丝毫未有波动。
“许是吧。”
公仪葭月应着,去捡了地上的一纸人,细打量的看了看,后拿到鼻息处闻了闻,捏握在了手上,蹙了眉。
——没有陌上尘的气息,所以,这个,会是谁?
他陷入了沉思。
而这边,公仪熙微敛了眸子,目光露了寒戾之色,紧盯着公仪葭月。
“假惺惺!……刚才明明可以出手,却不愿,如今却来做好人!呵……这戏,倒真会演!”
这话,花月冷自是不乐意了。
他走上前来,不悦的乜着公仪熙。
“呵,你有意思,我师父凭什么要帮你?嫌你捅他不够狠?”
“月冷。”
这才,公仪葭月从打量现场的思绪中回神,轻唤了句花月冷,阻止了他的无礼。
他轻叹了口气,面带微笑的望着公仪熙。
“皇兄此责确是该,但,我出手犹豫,是在想,皇兄是否会愿意接受我的援手……”
他说的谦虚,实则……是他在适应,怕灵力聚过头了,连他们一起伤了。
毕竟,他这法术没常用,且本就不是他的东西。
要不是他脑子还算好使,理解的透,他还不如他会的三脚猫功夫。
在外人看来他动作利落自如,其则他运量了不少时间呢。
公仪熙意外的一僵,仿似露了丝愧意来,看了他眼,瞟开了目光。
他竟然是在考虑自己的感受而行为?
“多谢七殿下相救!”
七禾见势,即开口低头,掷地有声诚恳的道了句,因为手伤,他没有拱手。
公仪葭月轻摇了摇头,看了眼他们已经被破坏碎成碎片的车辇,那马儿则倒地上流着血,早没了气息。
“一起走吧。”
说着,转身就往自己的车辇走,不冷不热。
因为只有这样,或许公仪熙多少还能接受,太过热情了,有可能他会觉得自己过于愧疚,显得卑微,当真觉自己错了,他反而不愿接受自己的帮助,觉得你更是讨厌,虚与委蛇。
反正人就是这样的!
公仪熙原地僵持了许,看了眼受伤的七禾,犹豫了许,还是扶着七禾跟了过来。
走公仪葭月身后的花月冷,到辇边后,给公仪葭月撩了帘子,他去后,也没有放下,反倒一直替公仪熙也撩着。
这人,不过嘴上不饶人!
公仪熙让七禾先上的辇,然后自己才上去,花月冷自是在外赶了马车。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郊外没有灯火,显得更是漆黑阴森。
但这并不影响花月冷赶车。
车辇内,公仪葭月燃了案上的油灯,昏黄的光芒将辇内照得温暖,虽算不上明亮,倒也算是光明,彼此的神色神情一眼瞧的清晰。
七禾与公仪熙同坐一条凳子,公仪葭月独自坐一方。
他们两人都不愿或不敢看公仪葭月,都盯着面前案上微摇曳的油。
只公仪葭月的目光毫不介意的在他们面上打量。
气氛莫名的沉凝。
甚至于,七禾莫名的感觉压抑。
在这气氛沉凝半晌后,他生忌瞟了眼自家公子,后又半抬起眼皮瞄了眼公仪葭月,发现他正盯着自己,一慌,蓦地收了目光,低了头。
看得公仪葭月觉得有些好笑,嘴角莫名就勾了丝弧度。
自己有那么青面獠牙使人可怕么?
片刻。
“皇兄可心里有数?知道是谁吗?”
公仪葭月平静的目光落在公仪熙的面上,问的平静。
公仪熙一愣,未想好怎么回答,他又平静的道了句。
“或说,这京城内,知道谁会用这类操作纸人的术法?”
见他如此认真,闻言,公仪熙垂了目光,暂抛开了他们间的恩怨,沉吟了许。
“……这类的东西,我在大皇兄太子房间无意看到过,他身边的军师无一,是位道士,似是懂此法。”
想到后,他抬起头,不确定的道了句。
他想不出来,太子害他的理由,或说,太子要用此术杀他的利弊之处。
闻言,公仪葭月明显的皱了眉头,眸色复杂了几分。
果然,不是陌上尘所为?
这世界,奇人异事倒是不少!
“你见过他使用过吗?”
公仪葭月微思忖了许,问。
公仪熙默然摇了下头。
“没有。”
听着,公仪葭月沉思着单手撑了腮,想了许。
“如此说,就不确定他是否真的会操作了?”
他的神情,仿佛陷入了为难处。
“这还不简单,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在外赶车的花月冷即接过了。
公仪葭月突灵机来了想法,他撩开窗口帘子,伸出头同花月冷道。
“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行!”
花月冷懒散的应了句,口气像是极其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