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葭月再度苏醒后,发现自己躺在素清的硬床上,素白的帷帐,素青的被褥床单。
不用思考,他都知道自己肯定躺到哪家农舍了。
只是不明白,怎么就突然到这里了,他记得……记得叶素拿了把匕首插了自己胸口,然后没支撑多久,就好像眼前一黑,然后……没然后了?
伤口!
公仪葭月一惊,一乍的就摸了自己的胸口,结果没注意力道,疼得自己差点龇牙咧嘴,直嘶嘶。
勿说已经被布条缠裹严实了,就这痛感,丝毫都不用猜疑梦幻真假。
“不是梦,是现实。”
这时,轻尔算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一僵,扭头,就看到陌上尘站在床边上。
他直讷讷的目光沿着自己眼眶转了圈,然后又转到了陌上尘的身上。
看到陌上尘就同自己勾起嘴角微笑了下,还笑得极其温和润雅。
“我为什么没死?”
陌上尘闻言轻叹了口气,自顾的在他床沿坐了下来。
“要我说实话吗?”
这认真模样,使得公仪葭月一怔,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心亦跟着稍提。
他犹豫了许,轻点了下头。
陌上尘习惯的抬起手抵了下自己的唇,停顿片刻才放下,他盯着公仪葭月的眼睛。
“你的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另外一个灵魂比你要强势,危急关头,他替你解决了麻烦。”
“所以,我是怎么回来的?明明他比我强势。”
不应该是强势的一方主宰身体吗?
公仪葭月只震惊了一瞬,随即便接了他的话。
……此话,意思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没有死,只是硬是被自己霸占了身体?
看着他的反应,陌上尘倒是诧异的一顿,探究的目光在他脸上打量了遍。
稍有迟疑。
只见他又轻叹了口气,站起了身,一般儒雅的理了理衣衫。
“我唤醒的。”
这回答,丝毫没犹豫。
走了两步的他,说后才转过身来盯着公仪葭月。
公仪葭月蹙了眉,露了不理解的神色来。
迟疑了片刻,皱着眉头。
“为什么?为什么单单唤醒的是我,而不是他?”
自己与他并没交情吧?何故对自己如此好?
陌上尘没有立即回答,顿了一秒,同他露了丝笑意来,眼眸都晕着笑意。
“这个答案,你去院子里看了就知道。”
错觉吗,这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怎么时不时的会露了丝宠溺的味道来?
发现了丝的公仪葭月微顿,蹙了眉头。
等他说完,话语才入他心去。
随即他便小心的起了身,下床去来到门口。
估计是失血过多,他感觉有些没有力气,手脚似轻浮,显得虚脱。
到门口时,就扶了门框。
目光投去,院子里的尸体瞬间就让他张大了瞳孔,一脸震惊。
“……这,是我,不,是他杀的?”
陌上尘不急的来到他身边。
“嗯,所以,你明白了我为什么只会唤醒你了吗?”
看着满院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公仪葭月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忘记了呼吸。
蓦然间,便呼吸稍急促,胸口起伏了。
十几二十条人命,就这样没了,还……都是如此年轻的年纪。
他有些接受反应不过来,失神间木讷的问了句。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这么多条人命,他一个人的命死几次都不够陪的,不是吗?
都是无辜的人啊,就这样没了。
陌上尘看着如此似失意的他,目光稍沉了几分。
他神情却平静,风轻云淡的偏倚了旁边的门楣。
“你是无辜的,同样是条生命,我为什么要替他们杀了你?若是以命抵还,也不应该陪上你!”
“好了,都过去了,如果觉得自己有罪,就历练好自己,意识坚强,别让他出来就行了。”
“且,他们也是想杀你的,不过是被反杀了而已。”
陌上尘轻飘飘的丢下这话,转身走了进去,在桌边坐了下来,自顾的倒了杯茶,喝了口。
看了眼门口的公仪葭月还没缓过神来,于是又道。
“你皇子的身份应该差不多证实了吧?刚好,我可以送你一程。”
公仪葭月依旧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只是扭头木讷的看着他,没有搭话。
对于皇子的身份,他突然失去兴致了。
——因为有他,估计又要多搭进多少人的生命。
陌上尘顿了一秒,放下茶杯又走到了他身边,微低头垂眸看着比自己稍矮了点的公仪葭月。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陌上尘,无尘阁阁主,修行一派,自懂斩妖除魔,通五行八卦,略懂预测天机,此次出行,是得召令赴京城临时委任。”
“所以,我们可以一并进京。”
这么做,正式表示自己身份,是怕自己猜疑?
“……所以,你是站哪方的?”
公仪葭月像是遇事已然,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问的极其平静。
虽然他话没错,如此是可以一起走,可,谁知道他是谁的人。
陌上尘此次露了个开朗的笑来。
“皇上!——我是皇上亲自手令,诚然邀请的,自是不可能是那些皇子的人,同样,本阁主,不在其职,不当同道,亦不同谋!”
“呵,当然,如果殿下愿意,本阁主或许可以稍微考虑一三。”
陌上尘突然说的兴致,顿了片刻,突然轻笑了声,调侃。
公仪葭月瞟了眼他得意的表情一眼,无动于衷的转身回了被窝里。
他慢悠悠的重新躺好,又把被子好生裹好,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着,然后盯了陌上尘半许。
“我突然没兴趣去京城了,这什么皇子,我也不要了。”
他这样的境地,若是去了京城进了宫,哪天若是哪个皇子惹毛了他,没控制住,不得血流成河?
再大的过节也不得动手死人,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呢。
闻言的陌上尘微顿,细致的目光打量了他许,走了过来,在桌边坐了下来,重新拾起茶杯呡了口茶。
“不曾想葭月公子如此天真,——你以为,躲,就能安然无恙吗?”
他慢悠悠的说着,用他那修长的食指在桌上滚动把玩着刚才用过的茶杯。
“只要你的身份是真,你活着一天,就有可能威胁他们一天,他们不会顾及你不争的心态,只记着你碍着他们的身份。”
“虽太子位已定,但不是已继位,这个位置,哪个皇子都有可能,人生浮沉不定,指不定,下次称帝登基的就是默默无闻的弱小皇子。”
“……皇室的水,很深,只要跟皇室有血亲关系,你怎么都别想躲掉!……所以,你,当真不在乎自己的命?觉得别人的比自己的更重要?”
我去,这人,说到人心坎里去了。
这是把他掐得死死的,心思也摸得极透,说得他左右都必须认下这皇子的身份了?
“依陌公子意思,我这皇子身份必须得接下了?”
公仪葭月无所谓的反问了句。
知道自己或许说不过他,随口而已。
陌上尘一指定住滚动的茶杯,勾了下嘴角,后继续滚动把玩。
“接不接由你,不过,我要去京城了,亦不知何时回来,若是葭月公子下次再次失控,不知道是否还有这个缘分,能遇到压制的人。”
陌上尘话顿了一秒,放开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看向他。
“我只是担心,怕是下次再见,我便要亲手送公子一程,如此,不免觉得可惜。”
话语真诚,眸光里亦投了几丝不舍的意味。
“且,尽自己仁意功德之心,以他人之角,谓他人之正确生途,公仪葭月公子本是当今皇子,亦有他之责任,公子自行占据主导,如此,岂非妥善?”
公仪葭月:“……”
这人,使劲拐着弯的劝自己进京,到底想做什么?
他默默的看着他长篇大论,等他平静的说完,他无动于衷的盯了他许。
后深呼吸长叹了口气。
“……行,听你的,去京城。”
反正现在也没啥出路,要钱没钱,要落脚的地没落脚的地,连……最基本的一身好衣衫都没有,自己身上穿的,还是人家这位不辞辛苦劝说的大哥的。
左右一想,若是进了宫,说不定轻轻松松就把欠他的折扇钱就给他了呢。
说到折扇,他目光往旁边枕头边上瞟了眼,它就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他蹙了蹙眉,不知道怎么吐槽自己。
你说,未来新世纪来的人,还信这个。
唉,没办法啊,事实善于雄辩,亲眼看到的邪魔歪道,怎不能不相信吧?
不管怎样,还是命要紧了!
看到他答应了,陌上尘没有公仪葭月预想的表情,只是看到他抿了下唇,点了点头。
“说了这么多,陌公子不应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公仪葭月此话一出,陌上尘明显的僵了下。
他迟疑了许,伸手去将桌上倒的茶杯扶了起来,然后拾壶倒茶。
“我说刻意而来,你会觉得不妥吗?”
开口时,勾了丝不明的笑意。
废话,肯定会了!
公仪葭月瞟了他两眼。
“陌公子去哪,那都是个人自由,反之,我还得谢谢陌公子搭救之恩了。”
公仪葭月嘴上是这样说,但陌上尘觉得他说的毫无诚意。
兀自的勾了下嘴角。
“举手之劳,亦,分内之事!”
“……日后长伴,要不,我们彼此换个称呼吧?这样客气唤着,确实麻烦。”
陌上尘突然转了个话题。
“……好。”公仪葭月一愣,点头。
“要不,我唤你葭月?我字苍逸,你可以唤我字。”
陌上尘见他答应,显得有几丝开心模样。
“苍逸?……这个挺顺口,好,我以后就叫你苍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