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安排妥当,又有手电筒的加持,回收弹药壳的事汪轶鸣也无需担忧。
看着身前这瘫坐在地的胖财主,汪轶鸣只觉其滑稽好笑;强压下心中踹他一脚的冲动,汪轶鸣缓缓蹲下身子,盯着这家伙神情涣散的双眼瞧了片刻;
忍不住还是呵呵冷笑了两声;见其双眼依然空洞无神,嘴巴呢喃似低语着什么,嘴角和那张胖脸还时不时的抽动两下;
靠,这家伙不会是吓傻了吧?要是如此,自己还怎么打他的秋风,敲他的竹杠?
至于邓家其他十几口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依旧不是瘫坐就是跪地抱头,呜咽声一片。
“喂,邓大官人?”
汪轶鸣尝试着唤了这胖家伙一声;
“听得见本官的话吗?”
片刻,见其依旧没什么反应;
汪轶鸣望着他眯了眯眼;
“啪!”
甩手对其就是一记耳光;
“啊!”
这邓胖财主吃痛,终于清醒了回来;
“大王!好汉饶命啊!”
听此,汪轶鸣抬手就欲再给其一个耳光,喝道;
“你特么的看清楚了!本官可是那些贼匪?”
邓胖财主身子一抖,捂着刚被汪轶鸣抽过的半张脸,慌忙点头摆手应道;
“大人大人!在下看…看清了!是您,不是贼匪!不是贼匪!”
见其清醒了,汪轶鸣冷哼一声,收回了抬起的巴掌;
“切。”
只是感觉这手掌上黏糊糊的,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
麻麻的,刚抽这姓邓胖财主的时候,手上竟沾了些之前嘣溅在这老小子脸上的人血和脑浆子;
低声爆了句国粹;
汪轶鸣无奈又嫌弃的将手在那邓胖财主的丝绸长衫上蹭了蹭,又搓了搓,方才收了回去。
那姓邓的胖财主,捂着脸,惊慌的四处张望着;
看到满院子的尸首,不禁又有些脊背发凉,呢喃自语道;
“怕是日后这宅子住不得了…”
回过神来的他,忙又用着那明显不符合其身材的敏捷速度坐起身,问道;
“大人,在下的老母、家小可…”
汪轶鸣斜瞥了他一眼,也不作答,握着柯尔特m1911的手,用枪口点了点其身后;
对方会意,忙扭动那一身膘的躯体向后望去;
“母亲?夫人?吾儿?”
听到呼唤,那邓胖财主的老母和夫人这才痛哭流涕的做出了回应;
“儿啊…”
“老爷!呜呜呜…”
见他这一家老小都安在,这邓胖财主才松了口气,出声安慰了几句,便又转过了身来,跪地拱手向着汪轶鸣一通叩拜;
“多谢!多谢大人解救吾一家老小!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
“嗯嗯…”
汪轶鸣神情淡然的点头受了他这番大礼。
不过半晌见他只是一昧的拜谢,这空放嘴炮,却不闻有何什么实际的表示;汪轶鸣的耐心也逐渐要被这老小子给消磨掉了;
一挥手,有些不耐烦的对其喝道;
“行了行了,我说邓大官人,磕俩是个意思得了,你特么还磕头磕上瘾了不成?”
“呃…是是是!是在下冒昧了,冒昧了…”
邓胖财主忙拱手向其赔了声礼,又用衣袖擦了擦脑门儿上的细汗,费力的从地上爬起了身来。
汪轶鸣低头望着眼前这只有一米六几的矮胖子,呵呵一笑,道;
“邓大官人。”
“不敢不敢,邓某岂敢在大人面前称什么大官人;在下邓禊昌,大人直唤在下名讳便好。”
“哦?呵呵…”
汪轶鸣上下又打量了一番这姓邓的胖财主;
“邓禊昌?”
“是,大人。”
看样子,这家伙已经彻底回魂了;
“大人,在下有个不请之请,还望您能允准。”
看他似已经换了副样子,语气也算恭敬,便想看看这家伙要主动说些什么;
“讲。”
“大人,老母年事已高,且家中女眷和幼子经此一劫,都受了不少惊吓,在此也多有不便;还望大人海涵,让她们回后院歇息。”
呵呵…自己还没张口,这老小却想着先把自己家小全都支开;这看似是情理之中,若不答应那汪轶鸣反倒显得蛮横无理了。
果然,凡能成一地劣绅的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汪轶鸣左右踱了几步,扭头又看了看自己老爹;
见其虽脸色不太好看,却是朝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汪轶鸣也不作答,走近邓禊昌,见其躬身冲着自己赔笑又是作揖频频行礼,眼神中还透着一丝的精明;
突然,汪轶鸣握枪的手一抬,惊的这家伙身子一抖向后就是退了半步;
这手枪的威力,邓禊昌自是从头到尾看的清清楚楚,十几个贼匪在他周围都被其开瓢爆了头,威力实在惊人,竟还可连续发射;如此利器怎不叫人生畏?
汪轶鸣并未将枪口对着他,只是在自己钢盔的右前檐处下意识的轻轻敲了几下,发出了“铛铛铛”的金属碰撞声;
声音虽不大,可听在这邓禊昌的耳中,却似一下下敲在了其心头上一般。
“大…大人…”
邓禊昌有些承受不住这压迫感,胖脸一抽一抽的,只得躬身一拜;
可他刚出声,就被汪轶鸣抬手止住了;
冲其咧嘴一笑,缓缓说道;
“邓大官人,这上千贼匪洗劫马栏铺,整个镇子死伤惨重,怕是要家家缟素了。”
“大人所言极是,这伙儿贼匪来去如风,杀人连眼都不会眨一下;如此浩劫,我马栏铺现今可是伤了元气了。”
邓禊昌哀叹一声,顿了顿,眼珠一转,又继续说道;
“幸有大人领兵来救,才保全了在下一家老小的性命;在下全家上下对诸位大人们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
“嗯。”
汪轶鸣收枪入套,掏出烟盒,又点上了一支香烟;
“邓大官人,想你也已经知晓了,此次负责领兵来救的正是家父。”
邓禊昌听此,立马躬身向着汪正海深深一礼,拜道;
“小老儿邓禊昌拜谢将军大人救命之恩!”
汪正海见此,眉头皱了皱,只微微点头轻声“嗯”了一声,并未再言语。
“这次来救的可不止我父子二人。”
汪轶鸣走近邓禊昌继续说道;
“你也听见了,咱叔父、舅舅、堂弟、表弟、世伯、世叔…啧啧,为了救下你们这一大家子人,我父子二人可谓是全家齐上阵,能动的亲族好友也都来了。”
“是是是!多谢少将军,还有诸位将军救命之恩!”
似在心中盘算了片刻,这胖财主邓禊昌想是清楚今日自家不出点血,怕是过不去的,便硬着头皮道;
“小老儿自诩还有些微末家底,愿拿出三千两纹银,五百石粮食用于答谢各位将军大人领兵剿灭贼寇,救下我这一家老小性命。”
见其终于上了道,汪轶鸣并未回应,扭头看向老爹汪正海;
只见自己这位老爹脸上已经挂满了笑意,冲着自己点了点头,显然对此是满意的。
可汪轶鸣并不想就这么放过眼前这个地主老财;
哼哼冷笑一声,背手走到那被汪正海甩出雁翎刀钉死在地的尸体前;
“噗!”
伸手便将老爹那把雁翎刀拔了出来;
举在手中,汪轶鸣一脸淡然的望着刀身,只见这沾满鲜血的刀刃即便在这夜色中所散发出的寒芒依旧摄人。
“哗!”
随手一挥,刀身上的鲜血便被甩了出去,溅在了那邓禊昌身前;
惊的他连连退了两步,差点儿被身后尸首绊倒。
“邓大官人;”
汪轶鸣提刀转身看向邓禊昌,语气中略带不满的说道;
“此次率兵救援,为了应对上千杂匪,和这数百披甲马匪,咱们可是动用了近五千兵马,半日下来,未进水米,饥肠辘辘的将士们为了剿灭这伙儿贼匪那也是付出了六七百人的伤亡啊!这抚恤的钱粮,加上箭矢、火药铅子什么的消耗…哎…我父子二人难啊!实在太难了!”
听着汪轶鸣这通真假参半的感叹,邓禊昌的胖脸在此抽了抽;
吞咽了口口水,一咬牙,邓禊昌上前再次抱拳躬身一礼道;
“是小老儿愚钝了,将军与少将军实属不易;在下甘愿拿出纹银五千两,粮食一千石答谢将军与众将士的搭救之恩!”
“好!某也替众将士谢过邓家主的慷慨解囊了!”
汪轶鸣还未来得及回应,不远处的汪正海却立马出声定下了此事;
这本想再讨价还价一番,准备再从这胖劣绅身上多榨出些油的汪轶鸣也是有些错愕。
“岂敢岂敢,将军率部救下小老儿一家性命之恩,岂是这些许钱粮能衡量的?怎敢还受将军的谢。”
看向还面有不满的汪轶鸣,汪正海只是凝眉问了句;
“鸣儿,如此你觉得可妥了?”
想必是老爹担心自己做的太过,闹得难以收场,便及时出声,让其见好就收。
“爹的决定自无有不妥;儿子没有异议。”
老爹发话,又有这么多人在场,汪轶鸣岂能有什么异议;
也罢,无奈点头笑笑,此事也就如此收尾了。
邓禊昌安顿了家中老小和女眷,便带着长子、管家和俩仆人去准备钱粮了。
大军进驻马栏铺,开始挨家挨户搜查漏网残匪,清理尸体,收缴战利品;
几千人行动,分工明确,效率也是不慢;
虽然都还饿着肚子,但干劲却是十足。
不到一个时辰,各部便已基本善后完毕。
见邓禊昌送出的钱粮也已装了车,汪正海最终还是留下了之前守镇西面的一千兵马在马栏铺,待明日处理收尾完毕后再行返回。
其余两千多人马则即刻拔营,押送着钱粮、衣甲、兵器和马匹等战利品朝着州府方向而去。
一路无话,通往州府的官道上,排成长龙的火把摇曳;
或许是累了一整天,人人又都饥肠辘辘的,所以即便是剿贼大胜,此时也无人想多说一句话。
汪轶航领着几名亲兵已快马先行返回府城报信去了。
骑在马上,汪轶鸣时不时扭头看一眼与自己驾马并行的老爹;
半晌也不见其与自己说上一句话;
呼出一口气,只觉的这回家的路既陌生又熟悉,心中也是各种思绪交织在一起,让汪轶鸣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饿了吧?”
“啊?”
老爹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汪轶鸣一时没反应过来;
“问你饿了没有。”
“哦哦…嘿嘿…爹,您不说不觉得,您这一说还真是觉得有些饿了。”
“嗯,不远了;让轶航先回去报信,等到了家,你娘也定是把饭菜都准备好了。”
听此,汪轶鸣突然就觉得心中一紧,眼中也似要有泪溢了出来,忙赶紧抬手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一把;
“娘,娘她还好吧?”
汪正海扭头瞥了一眼汪轶鸣,道;
“还好,就是每日都闲不住;”
“至于你,你还是自己回去亲口问你娘吧。”
近四年没回家,在汪轶鸣心中也是十分愧疚的;
掏出香烟又给老爹和自己各点上了一支。
吞云吐雾间,父子二人的心情舒缓了不少;只是两人也再次陷入了沉默。
又走了没多久,远处城墙和城楼的轮廓已经可以看的分明了。
或许是临近了府城,所有人都有了急于回家的想法,整个队伍不由也加快了少许行进的速度。
厚重的城门打开,汪轶航策马立在城门下等候着大军入城;
城墙与门楼上照明用的火把和灯笼闪烁着,为入城的将士们提供着有限的光亮;
到了近前,仰头望了眼足有十几米高的城楼,武宁门。
深呼一口气;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