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爱虽然是在问话，却直指问题的本质。
皇后之所以悔过并不是良心发现，而是阴谋败露，害怕自己会被废黜，所以才痛哭流涕的悔过。
那是真的悔过吗？
李治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随即又敛去，他很认可房遗爱的话。
“你们吵来吵去也没有个结果，朕听的头都大了，罢了，容朕再想想吧，众卿也再想想。”
“就这样吧，退朝。”
大朝会结束了，退出两仪殿之后，朝臣们依然三三两两的议论着。
废后可不止是换个皇后那么简单，不只关乎后宫，还会关乎前朝。
皇后诞育的皇子会成为太子，会继承皇位，这关乎江山社稷的承袭，自然也关乎到朝臣的前途命运。
一旦皇后被废黜，必然会有不少朝臣远离庙堂。
所以，废黜皇后之争争的就是各自的前途命运，要不要掺和，支持哪一方，有的朝臣没的选，而可以选的朝臣也要百般思量。
文臣们心事重重的散去，武将们则要轻省的多。
程咬金刚想拉着李绩说点什么，就见到有小内侍匆匆走了过来，低声道：“英国公，陛下召见。”
程咬金连忙将刚刚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看着李绩跟着小内侍匆匆往两仪殿的方向走去。
看看，这就是牌面！
散朝之后皇帝谁都单独召见，唯独召见了李绩。
程咬金眼中闪过一丝艳羡，都是跟着先帝打天下，都在朝堂上混了这么久，都活到了现在，他能不艳羡吗？
随即，程咬金就眼睛就恢复了清明，李绩有李绩的风光，他有他的安逸。
论地位他也不比李绩差多少，他却不用担心被皇帝逼着表态。
程咬金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心里却在盘算着，今天必然会有人登门游说，谁让他娶了五姓女做续弦呢。
不过，这事可不是那么好掺和的。
看房遗爱在朝堂上的表态，分明是支持废黜皇后。
想想也对，不说房遗爱跟柳家的嫌隙，厌胜之术一案就是房遗爱发现的，他怎么可能不支持废后？
相比房遗爱和褚遂良，他觉得房遗爱才是最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
房遗爱自己就是天子信臣，还有晋阳公主和长乐公主，背后还有房玄龄那个老狐狸。
“废不废后的关老子屁事，老子才不掺和呢！”
程咬金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都说富贵险中求，当年他也是这么做的，但是如今富贵已经有了，还冒什么风险？
李绩在大朝会上一直没有表态，不过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躲不过。
当皇帝传召他去两仪殿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清楚了，皇帝应该是倾向于废后。
对于这个结果，李绩并不感到意外。
平心而论，选王氏做皇后实在是不怎么妙。
太原王氏、河东柳氏都已经天下望族，若是王皇后再生下了太子，太子逐渐长大，又有太原王氏和河东柳氏的支持，倒是只怕皇帝会寝食难安。
就算将来太子继承了皇位，会不会出现两汉的窘境也难说的很。
可惜，先帝选王氏为儿媳的时候，皇帝还是晋王。
李绩走进了两仪殿，拱手道：“臣拜见陛下。”
李治并没有批阅奏章，而是一直在等着李绩。
“爱卿免礼。”
“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朕一时间也没什么主意，朝堂上吵的朕头昏脑涨，却也没吵出个结果。”
“当初先帝给朕指了四个辅政重臣，长孙无忌谋反伏诛，房相已经致仕，就剩下了爱卿与褚相。”
“褚相已经在朝堂上表态，他并不赞同废黜皇后。”
“不过，爱卿在朝堂上并无言语，朕想问问你的意见，爱卿是怎么想的？”
这一路上李绩早已经有了决断，他立即拱手道：“臣也听了群臣的争论，也听了大理寺的审问，柳奭有重罪，皇后也确实犯了大错。”
“皇后有无悔过之心，能不能母仪天下，没有人比陛下更清楚。”
“所以，臣认为这是陛下的家事，当由陛下决断，臣无有不从。”
见李绩这么说，李治也不再隐瞒，沉吟道：“朕问过皇后的侍女，确定皇后本就有谋害萧淑妃的心思。”
“皇后德行有亏，铸成大错，朕无法容忍这样的皇后，朕想废黜皇后。”
李绩拱手道：“臣定当支持陛下！”
房遗爱知道皇帝今天会召见李绩问对，不过他并没有很在意。
散朝之后，他也没去礼部跟许敬宗商议，而是直接去了将作监的印刷作坊。
印书作坊已经开始印刷报纸，跟之前的报纸不同，这次官报上只刊印了一篇文章，排版之后才两张纸，印刷起来比以前更简单。
当房遗爱赶到印刷作坊的时候，作坊里已经累积了厚厚的两摞报纸。
“拜见国公！”
房遗爱摆了摆手问道：“印出多少份了？”
“回国公的话，已经印出了四千多份。”
四千多份报纸其实已经不算少，不过相比官报的销量来说还远远不够。
因为已经有人发现了报纸的商机，只要把报纸捎带到大唐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卖出去，而且还能卖个好价钱。
大朝会散去之后，皇后在宫里使用厌胜之术的消息肯定会流传开来，只不过流传出去的肯定会有不同的版本。
版本不同，皇后在这次事件中的责任自然也不同。
不过，这对房遗爱来说并不是什么事，流传的消息哪有报纸来的凶猛，相比各种小道消息，当然还是官报更有可信度。
“先把这四千份报纸送去东西两市售卖，你们继续印刷，再印出四千份就送去东西两市，总共要印两万份报纸！”
印书的工匠们连忙答应了下来，小吏们则开始打包已经印出来的报纸，准备送去东西两市售卖。
这些事他们早已经做的轻车熟路，也无需房遗爱多吩咐什么。
房遗爱刚刚走出了印书作坊，就有小内侍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国公，国公，陛下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