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会结束后没几日王玄策就出发了。
王玄策此行的目的地是兰州。
他要以兰州城为中心在这里建造一个中转基地。
就算西域局势不堪。
也要守住关陇的咽喉。
防止叛军长驱直入,直达长安。
作为书院毕业的第二任学长,王玄策此行招募了三百学弟当幕僚。
负责统计事宜。
王玄策根本就没想过用兰州的官员。
因为他不放心。
随着旨意传达下去,长安又热闹了起来。
全是请战的府兵。
大家知道朝廷又要打仗了。
自己立功的机会又来了。
同时,市面上说如今的皇帝穷兵黩武,好大喜功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这样的鸹貔货他们也只敢在外面说。
他们若是在娘老子面前说,嘴巴会被撕烂。
娘的,这才吃了几天饱饭就开始议论皇帝了。
不说多远,往前推十年,看看碗里吃的啥。
再看看如今碗里吃的啥。
西市干苦力的晌午饭碗里都有猪肉片子!
以前碗里要是有块羊骨头都能端着饭碗走半个坊。
现在,羊肉虽然依旧贵,但猪肉便宜啊。
如今的大唐和以前不一样了。
就跟打仗一样。
以前是胜了就胜了,土地拿到了就行。
如今的大唐胜利,辅兵就如篦子一样来回忙碌。
只要是有用的就会收集起来。
恨不得地皮都要掀一层。
然后商队就会如蚂蚁搬家把这些运回长安。
商队养活了一大批闲着没事的汉子。
等这些物资运回长安,少府售卖给各商家。
各商家重新打造,售卖,这一来又养活了一大批人。
这一大批人有钱的第一想法就是盖房子。
只要是盖房子,那就会请匠人,买水泥,做家具等等。
这些钱又流入到市场里面去了。
贫瘠的市场开始变得丰饶。
工作岗位就更多了。
灞河码头全是搬货的,去了就有人要。
从贞观四年起,到如今的贞观二十六年。
这短短的二十二年朝廷的税率一直都是非常的稳定。
粮食价格也稳定。
大军干的是大事,班师回朝后那些金银珠宝才是大头。
但这些最后也是会流落到市场内反哺百姓。
没有百姓这个大市场。
金银珠宝连破铜烂铁都不如。
粮食价格虽然稳定,但众人心里也苦恼。
如今娶媳妇的聘礼钱却是一年比一年高。
而且还挑了起来。
要长得好看的,要家世好的,要家里有牛的。
要是家里有牛,还有一匹马的家庭,根本不缺人说媒。
媒人会排着队上门给你说亲。
哪像以前,一石粮食就能娶个媳妇。
现在谁家拿不出一石粮食?
(ps:《唐律疏议》,婚礼先以聘财为信,……聘财无多少之限,即受一尺(绢)以上,并不得悔。重点啊,聘财无多少之限,啧啧……)
现在有外族不想让自己继续过这样的好日子,那他娘的不打他做什么?
什么叫穷兵黩武?
什么叫好大喜功?
非要别人打到长安城下再出兵才是正义之师么?
没见那些读书的相公在坊墙上写的字么?
“身虽卑微未敢忘忧国之心,无论何时均怀报国之志!”
“保家之志,如树之根深;卫国之行,似水之源远,英雄辈出,亦如是也!”
“有国才有家,万家成大国。”
这样简单有力的话语都是近两日颜韵带着国子学的学子印刷在墙上的。
简短有力的话语朗朗上口。
很快就在长安掀起了风浪。
谁能想到,一块小小的坊墙之地。
如今不光是大家学字认字的地方,更是成了朝廷的口舌。
无声的话语比衙役大声的喊叫有用多了。
印刷术出来后颜白一直思量着要不要搞个报社。
等颜善把长安识字人数统计上来后颜白就再也不想了。
搞报社纯属是钱多烧手。
一百个百姓几乎一百个不识字。
识字率低得令人发指。
颜白觉得若是要建报社还得等个两代人。
等楼观学那些毕业的学子老了。
回乡去创办乡学才有一点的可能。
前提是,不打仗,大唐还在。
长安人头攒动,一群群学子搬着梯子在人群里挤来挤去。
如今在墙上写字也有竞争。
字写的不好的抢不到这个活。
能在墙上写字的可以在角落留名。
这也算是一个留名的机会。
学子在墙上写,旁边一群锦衣老头在点评。
“哎呀,也就这个死样子了,这字还是得练啊!”
梯子上的张家小子闻言身子一颤。
他就搞不明白。
自己就是写个字,自己的阿翁老是跟着自己做什么?
“小郎君今年才十一岁吧?”
“哪儿的,还有三个月才十一呢!”
“这字写的好,自成一派,有了自己的气象。
再练上几年,今后少不了也是一个大家。
不像我家那个,狗爪子刨地都比他写的好。”
“老丘,过赞了啊!”
丘孝忠望着梯子上的小人羡慕道:
“我家那小子要是能写这么好的字,我是死也瞑目了!”
“你又在胡说什么,少在我面前乱诉苦。
你家小子是交换生,如今在楼观学跟着孔先生学《尚书》!”
丘孝忠闻言嘿嘿直笑。
两个老头互相吹捧。
皖城郡公张俭和卫尉卿丘孝忠背着手离去。
如今这两位也老了。
可人老了颜白也没有让他们闲着。
以国子学的名义邀请他们。
每隔七日会去国子学讲一次课。
讲得内容没有局限,想讲什么就讲什么。
但是得有教案,得有中心思想。
当然,国子学也有付出。
把这些老将们讲得内容整理编撰出来。
给他们立传。
让后世子孙知道他们的事迹。
如今这个“行业”竞争也很大。
国子学今年虽然扩招了,加上交换生也才五百多个学子。
要知道,国子学里面的先生就有一百多位。
学子少,先生多。
可以把课排的满满的,根本就不缺先生。
要想进去讲课,还得看先生们的时间。
立传的诱惑太大。
对朝中所有的臣子而言,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拒绝的了。
大家都想去讲课,都想单独立传。
所以,都在等着国子学的请帖。
长安一如既往的热闹。
都对国朝有着无比的信心。
没有人知道李承乾的压力有多大。
如今大唐周边的敌人一起反唐。
国库的钱财如流水般涌出。
变成各种物资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如果赢了,大唐的国力会上升一个新的阶段。
天下财富皆归于大唐。
如果输了,大唐这好不容易积攒的盛世就会烟消云散。
这打的就是国运。
李承乾明白。
如果他主动弯下腰去找那些世家,这个难关会很快地渡过去。
但李承乾不敢。
好不容易把朝堂世家的官员清理的差不多了。
就不能再让他们掌权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权力不能交到他们的手上。
长孙无忌也在等,他已经把钱财准备好了。
他在等李承乾开口。
只要陛下开口,他会立刻把所有的钱财送过去。
长孙冲知道父亲在等待,忍不住道:
“父亲,君臣无父子,你应该现在送过去。
陛下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他现在很难,这是我们家最应该做的!”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
“你懂什么?我送的不光是我们家的钱,更是整个关陇。
为父代表着的是他们,这事情根本就马虎不得。”
长孙冲大急道:
“父亲,那是皇帝,是君,是我们头顶上的天!”
长孙无忌望着这个总是喜欢泼冷水的儿子忍不住反驳道:
“我还是长辈呢,我还是皇帝的舅父呢。
孩子啊,我主动送过去那是锦上添花,为父要的雪中送炭。”
长孙冲呐呐的不知道说什么。
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此。
好好的一件事非要去搏最大的收益。
非要把一件好事掺杂着这么多的利益。
你自己都说了你是陛下的舅父。
这是一家人啊!
长孙冲落寞道:
“父亲,你这做和山东道的那些豪族有什么区别,非要把姑母留下来的情分全部挥霍么?”
“孩儿,你不懂!”
“对,孩儿不懂,但我想太上皇一定懂。
父亲,你和太上皇的关系就如颜白和陛下,亦师亦友。
为何到头来却要背道而驰呢?”
长孙无忌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道:
“为父受够了外戚二字!”
长孙冲伤心的离去,他现在很难受。
他不知道他想的是对的还是错的。
他也不知道父亲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
长孙家现在是没有人敢说他们是外戚。
但现在已经有人在怒骂长孙家是权臣。
这两个字比外戚还要可怕。
自古以来,权臣就不单单的是指一个人,而是一堆利益的集合体。
“父亲啊,进去了,就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