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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族不可能认错,尤其是不能朝他们一向看不起的皇族李氏认错,何况这个李氏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暴发户”而已。

就更不可能认错了。

其实这些都是有原因的,太上皇李渊这一支李氏的始祖是崛起于南北朝时期建立西凉王朝的李暠。

北魏时期才成为显赫的家族。

再往上数一辈,就无法考证了。

因为李暠自称是李昶的遗腹子,是真是假,这个没有办法考证。

族谱都没有他的名字,到底是怎么样,恐怕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人家裴行俭也是遗腹子,三族都被灭,生在乱世,但族谱里面依旧有他的名字,依旧有据可查。

李暠这个有点够呛,查不出来。

但这些并不是重点。

真正让这些豪族摒弃的是,太上皇李渊的生母独孤氏是鲜卑人,这让向来以‘华夏正统’自居的崔氏、卢氏、郑氏、王氏更加的鄙视李氏。

其实要论“华夏正统”,崔氏、卢氏、郑氏、王氏这些家一个都算不上。

真正的敢以华夏正统自称的大家族也只有孔家,颜家,还有人才凋落近乎孟家而已。

当然山里还有很多,可是避世把自己给避没了,比如陈末这一支,险些都没了。

其余的小家族其实也有很多。

五胡之乱后,他们都拖家带口渡江逃难了,所以长江以北的中原大地很少再听到他们家族的名字了。

他们算是很有骨气的一批人,宁愿从烟瘴之地从无到有的重新开始,也不愿意向异族人俯首称臣。

但要以正统来论,他们也是正统。

所以说‘华夏正统’自居的崔氏、卢氏、郑氏、王氏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五胡之乱的时候他们能好好的延续,能完好无损。

靠的还不是联姻嫁女儿,靠的还不是卑躬屈膝,行谄媚之事?

现在汉人缓过劲来了,骄傲的劲头又起来了,他们以为别人不知道,其实这些被那些写史的人记得清清楚楚。

他们见了孔颖达依旧老老实实以晚辈自居,一口一个夫子喊得亲热至极,因为他们家族的这些孔家都记载的清清楚楚。

洗都洗不掉。

人家孔家的骨头可比这些豪族硬多了。

这些所谓的正统要是真的以对抗李二这样的手段去对抗五胡之乱,他们早都没了,那些胡人可不会跟他们讲什么大道理。

所以,他们认可的是李氏是西汉李广后裔的李氏,而不是以李二为首的皇族李氏。

所以,卢家卢承庆愿意代表卢家可以向颜白认输,表示卢家不参与和亲之事,这个他们可以接受,这不丢人。

因为颜家比他们的传承还久远。

但向受害的一方江夏王,卢承庆嘴里是绝对不能说道歉两字的。

明明都是道歉,卢家对待颜家和江夏王可是两个态度。

对颜白,卢承庆可以低头。

对江夏王,人家有自己的一套处世的方法。

明明一句话或者一封手书就能解决的事情,人家非要选择另一条路,花大钱,派家里的子侄来传话。

道歉的话也很好听,美其名曰喜欢李雪雁的聪慧,只字不提道歉的事情。

说到底,卢家还是看不起李氏,他们高傲到宁愿花钱,宁愿割自己的肉,也不愿意说一句歉意的话来。

因为他们觉得他们是“华夏正统”。

李氏不配他们的道歉。

听完大兄一番细细的分析,颜白觉得受益匪浅。

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好些都过了几百年,若不是专门研究这些的,若不是把过往掰开来看,根本就看不透那些是非纠葛。

见颜白似乎有所悟,颜师古拍拍颜白的肩膀,笑道:

“明心见性,心有鬼域,则见世人如鬼魅,心向光明,则见人间至理,什么血统,什么华夏正统之争真的重要么?”

颜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大兄,血统我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但是华夏正统我倒是觉得这个很重要。”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正统?”

颜白一愣,这个问题倒是能回答出来,但要是把自己心里所想的说出来,看大兄如今这个样子,今日怕是要挨顿打。

摇了摇头,颜白低声道:“说不上来!”

颜师古笑了笑,问道:

“北魏孝文帝是鲜卑人,他全面推广汉化改革,学习弘扬我汉族文化,保存我祖宗文化,我问你,他也是鲜卑人血统,他算不上华夏正统呢?”

颜白想都没想道:“自然是算的。”

这个没得说,拓跋宏死后谥号孝文皇帝。

关于谥号,颜白是不懂的,有一年祭祖的时候,李渊找老爷子聊过这个话题,当时颜白负责给二人烧水沏茶。

颜白依稀记得,当初李渊和老爷子闲聊,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死后能得一个什么样的谥号,是褒,还是贬。

之后,颜白专门请教了老爷子这个问题,老爷子也细细的给颜白上了一堂课。

谥号是一种对死者的评价和纪念,根据其生平事迹和品德修养,给予一个含有褒贬意义的称号。

像文、武、明、景、庄、宣之类的,都是褒谥。

而灵、哀、炀、厉这一类,都不是什么好用意。

例如晋文公和晋武公就是褒谥,隋炀帝杨广就是贬谥。

今日,大兄问话,颜白自然不会犯傻,拓跋宏谥号孝文皇帝,谥号带了文,那就是了不得,就跟文臣追求的文正一样。

算是尊谥!

为什么文前面要加个孝,因为他在位的时候大力推崇汉族文化,算是以“孝”治天下,是汉人儒家文化思想的代表。

一个孝,也是一个极高的评价,所以,后世给了拓跋宏这个鲜卑异族人美谥——孝文皇帝。

这是一个难得的美谥。

对于颜白的不假思索的回答,颜师古很满意,一口气喝完茶杯里面的剩下茶水后站起身看着颜白笑道:

“如此,想必你也就明白了我要说什么了,听说楼观学的家庭作业很好,我也给你留一道,论题是‘何为华夏正统’!”

“啊?”

“啊什么啊?你现在在休息,还没点卯,还有半月的假期呢,年轻人总闲着算什么,多学习才是正道。

书院的学子越来越多了,你也要好好地学习一下,万一你这个先生哪天被学生问住了,岂不丢人?”

说罢,牵着颜颀就走了。

如今南山景致最美,也最清幽,正是休沐的好时光。

颜白一想到自己也要写作业,顿时觉得自己的这个假期不完美了,不能尽兴的睡觉和玩耍了,除非把作业先写完。

不然总感觉有事情没做,玩的也不踏实。

简单收拾完茶具,颜白抱着小十一也出了门,二囡说仙游寺门口的那一大片荷花池的莲蓬可以吃了。

这可得去吃,再不吃过几日莲蓬子里面的绿芽芽就长出来了。

再吃就会有苦味。

来到仙游寺门前,一群学子已经满载而归,真兴大师笑眯眯的还问摘得少了学子够不够,不够再去摘一点。

他这人,就是这样。

像是戴了面具,会变脸一样,真兴大师对书院的学子那是真的好,对颜白以及二囡他们是真的抠。

像是欠了他几百两黄金没还一样……

书院学子见先生也来了,赶紧停住脚步问好,见先生点头,然后拔腿就跑,跑得要多快就有多快。

“骆宾王,你慢点,等等我……”

(骆宾王的生年,《旧唐书》和《新唐书》以及《唐才子传》等书均未记载,现行的说法则以存疑的方式。

有武德二年、武德六年、武德九年、贞观元年、贞观十二年(刘开扬说)、贞观十六年(闻一多说)多种说法。)